程卿自己掏銀子，托五房的家僕在宣都府找了一個有名的大夫，打包送去了周家。

這事兒也沒刻意宣揚，程瑁幾人勸不住，也就由去了。

他們不理解程卿的做法，頂多湊在一起嘀咕，就程卿這花錢大手大腳的樣子，以後家裡的生計恐怕都問題。

「小郎若不當大，一年的俸祿還不夠他發善心的！」

低階員的俸祿是很的。

大部分舉人考中進士也不是太年輕了，想早點謀實缺就要花銀子打點，家底不厚的到了任上難免鏟地皮式收刮民脂民膏，聲難聽不說，搞出子還容易翻車，朝廷一查一個準兒。

要是不願鏟地皮收刮，也不是活不下去，程知遠不就是清貧了多年麼。

員的清貧，再怎麼都比老百姓強。

程知遠不額外去貪，僅憑俸祿加上各種一些孝敬，也能養活妻兒。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知縣是七品，那手底下還有比知縣更小的呢，他連這些形福利都不要的話，發出去的命令基本上出不了縣衙……衙役也要養活一家老小，跟著知縣沒好，誰聽知縣的吩咐？

一個知縣都如此，當了高階員，各種形福利更多。

水至清則無魚，皇帝也不想當桿司令，隻要不引起民怨，對這些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但真當了高階員，銀子固然還是討喜，好像又不是那麼重要了。

家中該置的產業早就置辦，像程六老爺那樣做到二品工部尚書，仍然在仕途裡力爭上遊，更多是為了庇護家族和自己的政治抱負了。

在程瑁等人看來，程卿要爬到不為俗錢擔心的高階員還不知要花多年呢，程卿家又沒分到二房的產業，已逝的程知遠也不是擅長置辦家底的，程卿手太散，程瑁幾人自會擔心程卿一家以後的生活水平。

卻不知程卿的心思本沒放在如何掙銀子上。

怕的是掙不到銀子嗎？

怕的是掙來銀子也守不住，不能接自己於社會下層好不好！

程瑁幾人說什麼都影響不了程卿，一直按照自己的法子在辦事，一場院試彙集了宣都府各縣的生，程卿等候放榜的閑暇時間就去茶樓酒肆廝混，短短時日，倒結識了不人，在這群生中混了個麵。

等到院試放榜，程卿再次高居榜首，生們見奪魁的是「南儀程卿」，竟沒多抗拒之心。

程卿奪魁，好過讓其他人奪魁，起碼程卿說話做事都敞亮，並不人討厭。

「我與程卿喝過酒！」

「什麼程卿，該改口稱程案首了。」

「是是是，程案首請上座——」

一群新晉秀才科打諢，擺明是刻意開玩笑，程卿讓他們別鬧，到底也沒拒絕在首座坐下。

憑什麼不坐，這都是苦心努力得來的。

唔，果然是上座的位置令心愉快，就像穿越前，就喜歡最高樓層的辦公室，視野開闊，沒有屈居人下的鬱氣！

程瑁恍恍惚惚。

他也過了院試。

複試的題目難，大家發揮的都不咋樣，矮個子裡拔將軍，放榜時程瑁也榜上有名。

院試也是殘酷的，加上程卿和程瑁，程氏今年有五人來應試，卻落榜兩人，隻有三人通過！

這一放榜，落差馬上就顯現，新晉的秀才們聚會，落榜的兩個程氏子弟就不願意出現了。秀才和秀才玩，生和生往，這儼然也是不文的規矩。

程瑁被人按在座椅上喝酒，兩杯酒下肚，程瑁陡然想起一件事：縣案首、府案首，再加上院案首，小郎這也算連中三元了呀！

雖然是小三元，也殊為不易。

上一個程瑁認識的小三元，是今年已中了狀元的孟懷謹師兄！

哈，程卿真厲害。

坐在一堆秀才裡的程卿意氣風發，秀才們都願意和說話，已然不見了去年剛回南儀時的可憐落魄。

「五叔爺本就看重小郎，這次回南儀，真要把小郎供起來了。」

程瑁喃喃自語。

程氏籌建書院也好，資助孟懷謹那樣的寒門學子也罷，都是想擴大南儀程氏的影響力，也怕族中子弟不爭氣。

如果南儀程氏有自己人可以栽培，吃飽了撐著纔去培養外人。

程瑁自己中了秀才歡喜，又擔心當了案首的程卿會太飄，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會滯留在宣都府眾人的奉承。

誰知放榜第二日，程卿連行李都收拾妥當了，主提起回南儀。

程瑁磕：「……我還以為你要在宣都多留幾天。」

「瑁堂兄，宣都這邊都是剛認識的朋友，論哪裡比得過咱們？南儀還有關心我們的家人在等著，自然要先回去！」

報喜的人肯定已經先回了南儀，但不見到自己平安歸去，母親和姐姐們總歸不會放下擔心。

誰讓這年頭出門在外不是那麼安全，程卿從南儀來宣都應試，不遠的路途都要與幾個族兄結伴同行，還有族裡派的人手跟著，就怕半途遇到劫道的！

程卿院試奪魁，柳氏等人果然先得了訊息。

本人還沒回縣裡，『程案首』和『程三元』的名號就傳開了，二房是什麼且不說，一直關心程卿的何老員外忍不住嘀咕：

「老夫這雙眼睛從不會看錯人，可這程小郎也未免好過頭了吧？」

十四歲中個秀才，那是年英才，何老員外覺得程卿當個孫婿正正好。

十四歲連中三元，哪怕隻是小三元，會不會嫌棄他家婉娘？

程卿家底雖薄，到底是有宗族可依靠，本人又頗有前途，隻怕想與程家結親的人不。孫婉娘都好，陪嫁也厚，到底是父母早亡，又沒有嫡親的兄弟仰仗，或許不是程家理想的兒媳人選。

何老員外已有三分悔意。

八字都沒一撇，早早在孫何婉麵前了痕跡，現在是進退兩難啊。

罷了，厚著臉皮提一下，不行就算了。

何老員外打發下人去楊柳巷守著，隻要程卿回縣裡，趕回何府報信。

……

此時的程卿，才剛出宣都的城門。

莫名就耳朵發燙。

抬手了，昨天喝的酒，不至於今天才上頭吧？

程瑁說印堂是紅泛，一看就是好事將近。

「許是桃花運，府試時都有青樓名來攔車，院試結束，不該這般安靜呀！」

程卿眼皮一跳。

桃花運？

——扮男裝的人能有什麼正經桃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