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離開的突然，俞三都沒回過神來。

等發現程卿向書院請了長假上京，俞三很是失落。

第一反應居然是快馬追上去……呸呸呸，他追上去做什麼？程卿連中小三元後就發飄作大死，他應該抓時間苦讀，明年鄉試將程卿一舉過，趁著程卿不在，再將乙三班的那些糊塗同窗搶到自己陣營才對！

俞三說服了自己。

程珪心沒有俞三輕鬆。

程卿為什麼要忽然去京城呢？

還有五老爺。

五老爺對族裡的事務一向上心，族務離不開五老爺的打理，不該這樣隨便就離去，一定是京城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程卿有資格知道甚至參與，自己卻要被瞞在鼓裡，自己和程卿的差距真的那麼大嗎？

如果是族裡的事，自己也有義務出一份力啊。

程珪患得患失。

俞三要作怪，崔彥和周恆一起死守陣營不退，不能程卿回來後發現俞三把整個乙三班都統治了。

整個南儀，除了程卿和五老爺，大概隻有柳氏知道程蓉已死，柳氏擔心程卿趕去京城會在路上吃苦，卻也什麼都沒說，還讓程卿放心上京，說自己會照顧好家裡——自打們一家回南儀，五房對們照顧太多了，等到五房需要支援時，程卿也必須要頂上。

私下裡，柳氏卻為程蓉哭了幾場。

如花的年紀了，忽然就沒了，都是為人父母的，柳氏對五老爺和李氏的心同。

如程蓉還在南儀，或許就不會死……所以人嫁一個好夫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程蓉死的影響，柳氏第一次對自己固有的觀念產生了搖。

先前還怨程卿不懂事在外說話，乾擾了程慧三姐妹的婚事，現在柳氏又不那麼著急了。

程蓉的死令柳氏心驚擔，隻想程慧三姐妹平平安安的，生活在能看見的地方。

從南儀到京城，正常的速度至要用一個月。

五老爺帶著程卿能走水路的地方絕不走陸路，竟隻用十多天就趕到了離京城隻有一步之遙的通州。

就連程卿十五歲的生辰也在船上渡過，不過這時候程卿也顧不上講究這些了。

最後一段路五老爺嫌坐車太慢，選擇了騎馬。

程卿隻能慶幸自己前世就學過騎，又懂得準備護，這才撐過了馬背上的顛簸，隻有大側被磨破點皮，勉強還能下地行走。

到了通州驛站，孟懷謹居然一早候在那裡。

見了五老爺和程卿，孟懷謹也顧不上是否有外人看著，一下沖著五老爺單膝跪地：

「是懷謹自以為是，害了蓉小姐。」

是他自以為是！

自以為大方，自以為一舉兩得，把救太後的機會讓給了程蓉，讓程蓉得封縣主。

程蓉若不當縣主，就不會進宮。

不進宮，人就不會死。

隻要人還活著，別的事都有解決的法子，不想當皇子妃，也不用去救駕。

他想還程氏的恩，卻害了程蓉，如今越發是償還不清了。

孟懷謹很想五老爺打他罵他，五老爺偏偏一臉冷漠：

「你起來，你堂堂狀元之尊，現在又是翰林院侍講，跪老夫這個沒有職在的人算什麼，這裡是通州，離京城那麼近，你難道以為這裡發生的事傳不到京城去嗎？」

「孟師兄，起來吧，進去說話。」

程卿也幫腔讓孟懷謹起來。

五老爺在南儀時還不許程卿說「報仇」的話，看起來已經接了皇帝對程蓉死因的蓋棺論斷，然而為人父，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程蓉的死因嗎？

他當然想知道！

程卿也很想知道。

程卿雖不認為程蓉會是被孟懷謹害死的，但孟懷謹顯然知道些什麼，此時孟懷謹心中有愧，大概是唯一願意告訴和五老爺真相的，機會稍縱即逝，程卿當然要立刻抓住！

程卿認為孟懷謹可以從程蓉為什麼能剛好救下太後，立下救駕之功講起。

五老爺一臉倦，進了房就一言不發。

孟懷謹的舌尖都泛著苦意：

「是懷謹的錯，我偶然得知有人預謀對太後不利，便將訊息告知了蓉小姐，攛掇去掙那救駕之功，蓉小姐為救太後摔落溪澗斷了，太後果然大為，請皇上封了蓉小姐作縣主。蓉小姐出事，就是大傷初愈，召去宮裡覲見謝恩……今日種種不幸，皆因我一時岔念所致，是我害了蓉小姐命。」

孟懷謹說的真意切。

他既不願娶程蓉，又為何要自以為是要去乾涉程蓉的婚事？

不過是偶然聽見了程蓉的想法，知道程蓉不願嫁皇家，也得知三位皇子在選妃一事上的較勁。

通過寫信給程卿，委婉提醒了程氏，程氏似乎也沒有靜，救太後是一個大功勞，太後常年吃齋禮佛，最是寬善，程蓉可憑藉此功，向太後求一個婚事自主的恩典。

這樣就直接越過三位蠢蠢的皇子，甚至是越過程尚書的意見，讓程蓉能自己選——如此一來，他也可以讓蕭雲庭的打算落空，可以告訴蕭雲庭他的態度，又能還程五老爺的資助恩義，是一舉兩得的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推程蓉去救嫁，卻是把程蓉推上了黃泉路。

孟懷謹站在屋，想起了去年離開南儀時，程蓉在河邊質問他，然後給他的一掌。

——程蓉打得太輕了。

程卿看了默不作聲的五老爺一眼，追問孟懷謹：

「蓉姑姑為什麼獲封縣主且不說了，縱是師兄給了蓉姑姑機會，蓉姑姑也是自己經過衡量才選擇去大慈悲寺救駕。師兄雖是去年的狀元，進翰林院了為天子近臣，想來也沒有在皇宮廷自由行走的權利，蓉姑姑死在皇宮裡，要對蓉姑姑的死負責的，怎麼也不到師兄。」

一碼歸一碼。

孟懷謹的自責，是不該讓程蓉去爭救駕之功。

但訊息是孟懷謹提供的，去大慈悲寺救駕卻是程蓉自己選的。

程卿不知道程蓉當時出於什麼考量才會去救太後，但這一步是程蓉自己走出的，不能全推到孟懷謹上。

程蓉死在宮裡，害死程蓉的兇手也在那座巍峨宮闕中，不是孟懷謹。

孟懷謹一定知道什麼，比程蓉救駕得封縣主更深一層的真相，程卿不能一味指責孟懷謹，得利用孟懷謹的愧疚，讓他把知道的事說出來！

孟懷謹的表幾經變幻，還未說話，又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五老爺，小的是六老爺派來的，不知您行程如此快，小的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