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遠大師卻是又看向了棋盤,落下一黑子,然後淡淡的說道:「阿鬥,你輸了。」
老道士一聽這個名字,一跳三尺高:「跟你說了多遍了,別某阿鬥!」
阿鬥這個名字,總讓人覺得不行。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即便他如今是一個道士。
智遠大師下完了棋,這才角輕啟,說了四個字。
賀知春隻覺得一,若不是有崔九攙扶,簡直要跌坐在地上。
過了半晌才失魂落魄的說道:「大師,您這是要秋孃的命啊!」
天生帝命。
雖然隻有四個字,卻重若千斤,得人不過氣來。
崔九也是驚訝不已,他年紀太輕,並不知曉當年的事,阿爹又鎮守邊關,老道士也半句都沒有過。
難怪,難怪當年天寶不過是兩三歲的年紀,便遭逢大難,流落到了嶽州。
就說,對於一個小孩子,是誰有如此大的恨意呢?
智遠大師雙手合十,開口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天寶公主出生之日,紫微星現,長安城太極宮上空出現了一條金祥雲,狀若神龍。此乃帝星降臨。」
「子……子也能為帝麼?」崔九遲疑了片刻,問出了賀知春也想知道的事。
「貧僧不問俗事,隻觀天象。陛下當日也有此疑問,令你曾祖觀天寶麵相,令貧僧的師弟智真大師掐算八字,確是帝命無疑。」
大慶開國如今僅經歷二朝,當年太祖在晉起兵,以定天下,如今的聖人即位之後,太祖親立嫡長孫李承德為太子。
李承德人如其名,寬厚仁德,約有明君之相,聖人甚為喜他,對其完完全全是按照繼承人來培養的。
聖人同孫皇後鶼鰈深,一同產下三子,魏王李子泰,晉王李長治,若說整個大慶有當皇帝的也隻有這三人。
大慶魏晉風影響深重,庶子如草芥,隻有嫡子那纔算是真正的兒子,能夠繼承家業。
豈料兩個弟弟還沒有鬧出幺蛾子呢,天寶公主橫空出世!
猶如一記響亮的耳打在了太子的臉上。
當日天上異象實在是太明顯,天虛省眾人又與陛下談一夜,出來便不以地名,反而給新生的小公主一個頗有深意的封號。
天下沒有不風的牆,這讓太子知曉了心中如何想?
你是帝星,那老子這個太子是什麼?絆腳石嗎?
賀知春想著,若是是太子,肯定也是心中複雜得很!論緣,天寶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論帝業,這是你死我活的局麵。
知秋除非真的當上帝,不然的話,哪個帝王能夠容易一個帝命在的公主呢?
這是死局。
而且除了賀家,沒有盟友。
哪怕是崔九,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擁護知秋一個流之輩當皇帝,把整個崔家都架到火上去烤。
賀知春的腦袋嗡嗡作響,現在想來,知秋上輩子十二歲便早夭了,指不定本就不是真的久病不治,是被人暗害了去。畢竟那時候的份尚未大白於天下。
還有賀家,上輩子一直在嶽州,阿爹到最後都沒有當過刺史,就這樣的人,都能被拖進謀逆案,極有可能就是遷怒呀。
遷怒賀家養大了知秋,沒有讓死在兩三歲時那個上元節的晚上。
也有可能,是阿爹知曉了知秋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在出嫁之後,選擇了飛蛾撲火,為知秋報仇。
「聖人是何意?」賀知春想著,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智遠大師見賀知春這麼快就鎮定了下來,眸一,「帝心難測,貧僧亦不可知。戴王冠,必承其重。施主乃是貧僧的有緣人,而且貧僧今日坦言,亦是有一事相求。」
賀知春朝著智遠大師行了個大禮,又朝著崔鬥投去了一個激的眼神。
「多謝大師指點。何事大師但說無妨。」
與智遠大師毫無,他能夠對說出如此私的皇家史,顯然是老道士在其中下了不功夫。
想著,忍不住心中長嘆,之前因為不明白,所以雲山霧罩,拚了命想要弄明白。
現在弄明白了,卻讓人遍生寒。
「三日之後,長樂公主設春茗宴,盛邀長安城貴族小娘,賀施主若是能從那兒得到貧僧的佛珠,那貧僧回答你,也不算是有違對聖人保的承諾了。」
賀知春一頭霧水,看了一眼一旁的崔九,見他一臉便之,顯然知曉其中的來龍去脈。
於是放心大膽的回道:「阿俏定不辱命。」
大師點了點頭,轉過頭去對著老道士說道:「阿鬥,再來一次。」
老道士怒火中燒,「老子這次絕對把你殺個片甲不留!」
說著兩人劈裡啪啦的落起子來,全當眼前的崔九和賀知春如無。
崔九扯了扯賀知春的袖子,「阿俏,咱們這邊走。」
賀知春回過神來,「什麼佛珠?是智遠大師的佛珠麼?」
崔九咳了咳,擔憂的看了賀知春一眼,故意用浮誇的調調說道:「這還是前朝的事了……曾祖與大師當年是放浪形骸的世家子,正所謂萬花叢中穿過,花葉全沾……」
瞧崔九的容貌就能夠想得到,老道士當年也是英俊瀟灑又風流多金,將這長安城的小娘子都迷得七葷八素的。
大師那時候亦是如此,自詡魏晉風流,嗑了五石散之後便遍地尋歡。
那時候二人都有浪的資本,因為他們不但出好長得好,都有一技之長。
智遠大師當年的口頭禪便是:「娘子,帶你去觀星啊!萬千星辰不及你。」
崔鬥則是見著個貌的便來:「卿卿,本公子觀你麵相,與在下千裡姻緣一線牽啊!」
老道士遇到了河東獅,乖乖的回了崔家傳宗接代,雖然後頭也還是不著調了,但至當過一回正常人。
可大師則是越走越遠,好好的一串手珠,這個娘子送一顆定,那個送一顆表意,還正正經經的說好了,每一顆佛珠都能尋他算一次命。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鞋?
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崔鬥這個狐朋狗友都不知曉,就知道大師在長安城中消失了一年多,再回來已經剃度為僧,為正正經經的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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