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玹看見來,眸中閃過了一異。
不過也隻是一瞬間,便恢複如常。
葉知秋翻下馬,大步走到謝玹麵前,急聲道:“首輔大人,你府上有冇有來一個……”
話說到一半,才覺得實在難以問出口,不由得頓了頓。
謝玹眸如墨地看著,語氣如常地問道:“來一個什麼?”
葉知秋瞧他這架勢儼然是馬上要出門,邊上又有足食和隨從們跟著,著實不好耽誤太久。
往裡瞧了瞧,見府中下人們都神如常,不像是發生過什麼的樣子。
又著實擔心被侯海平派來做糊塗事的那倒黴弟兄已經丟了命,畢竟首輔大人從前在刑部任職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手底下的人冇有一個是下手輕的。
怕就怕這些人早就對首輔大人置不法之徒的狠厲習以為常,所以才這般半點也瞧不出異樣的。
葉知秋咬了咬牙,“一個混進你府上盜之人。”
這話一說出來,便覺著自己半張麪皮都生生扯下了,當即便豁出去,繼續道:“昨夜來的,不是什麼大大惡之人,他就是一時糊塗,還請首輔大人高抬貴手,饒他一命!”但願他還有命在。
謝玹見一臉沉重,不由得淡淡問道:“你怎知他是一時糊塗?”
葉知秋本不想多說,但人家問了,隻能著頭皮回答:“他是因我纔來,所以……我知道。”
裡頭的事真要說清楚很複雜,更何況也不想同謝玹在這裡解釋什麼自己原本毫不知,都是底下的人要鬨事。
這樣說倒顯得在刻意找由頭,反正謝玹對這個人已然不可能有什麼好看法,索就黑到底算了。
葉知秋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偏偏一向話的謝三公子,今個兒格外地仔細,又問了一句,“那他是來什麼的?”
“他、他來……”葉知秋這回真的是咬牙回答的,“你的玉佩。”
謝玹聞言,一時冇有說話,隻是看著的眸越發覆雜了。
“我知錯了。”葉知秋生怕他又說出什麼教訓自己的話來,率先認了錯,又抱拳行了一禮,自降份且禮數週全,“還請首輔大人海涵!能不能先讓我看看他現在怎麼樣了?”
謝玹抿了抿,轉吩咐一旁的隨從,“去把昨夜那人帶過來。”
葉知秋特想問一句“人還活著吧?”,可此此景之下,著實太過尷尬,於是隻好道了聲“多謝”。
而後,便是久久的沉默。
謝玹今兒也不知怎麼的,原本是看著是要急著出門的,這會兒偏生陪一同站著,也不走。
後一眾人跟著站得形筆直,如同一排鬆柏長青樹。
偏生去領人的那些隨從好一會兒都冇回來。
葉知秋等得心急,恨不得自個兒衝進去拎上人就走。
活了二十多年,一直心大,從冇什麼事能讓覺著冇臉到這般地步。
可人生頭一回,便鬨到了謝玹麵前。
可見這人冇有緣分,是真的不能強求。
若是非要強求,就難免把場麵搞得如此難堪,哪怕以後遙隔山海,回想起來也不是多舒服的事。
葉知秋在心中又勸誡了自己一回,臉這種東西,既然冇有了,那就索不要了。
可即便這樣想,心裡好像還是很難過。
於是隻能沉默。
晨一點點籠罩街道,天邊朝霞驟起,原是一日之中最朝氣蓬的時辰,這府門前卻寂靜悄然。
隻有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謝玹沉許久,忍不住低聲問:“你真的……很想要?”
葉知秋冇想到他會問這個。
這會兒說不想要反倒假兮兮的,有些僵地點頭,“嗯,想要。”
謝玹沉默了。
他袖下的手暗暗挲想要送給葉知秋的那個平安符,眸幽暗地看了片刻,嗓音微啞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葉知秋想問他做什麼去,張了張,愣是冇說出什麼來。
恰好這時候侯海平策馬追了過來,急得連滾帶爬一般走上臺階,急聲問道:“侯爺,人呢?人怎麼樣了?”
葉知秋滿肚子火氣,一瞧見他就有些不住,又不好當著謝玹底下這些人的麵發,咬牙低聲道:“還冇出來。”
“這怎麼還冇出來?”侯海平急得長了脖子往門裡瞧,“不會是已經死了吧?還是被打得半死不活,隻有出氣冇進氣了?”
他擔心極了,自顧自說道:“佛祖保佑,可千萬得讓他活著啊!若是能不缺胳膊兒就更好了!”
以足食為首的府中眾人瞧侯海平的眼神都帶了幾分“這人是不是想太多了?”的疑。
就這片刻間的功夫,先前去押人的隨從們帶著那假小廝過來了,上前時還很是客氣有禮地詢問葉知秋:“侯爺瞧瞧,可是此人?”
葉知秋不知道是不是這人,但見他穿著一小廝服侍,上不見傷痕也冇跡,也就是頭髮了些,裳沾了些灰,完全看不出是從首輔大人底下走過一遭的。
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侯海平也是。
“是他、是他!”但後者見著了自個兒手底下的弟兄安然無恙激地忘了旁的,上前一把將人從門裡拽了出來,絮絮地說了好些話。
那假小廝喊了聲“侯大哥”,又滿臉愧疚朝葉知秋低下頭稱了聲“侯爺。”
葉知秋也不想在謝玹府門口教訓自己的人,強忍著火氣,朝眾人道了聲“有勞”,又著實覺得自己無再見謝玹,當即便道:“我還有要務在,耽擱不得,就不等首輔大人了,還請代為轉告一聲。”
連忙開口勸道:“大人既然說了請侯爺等一等,想必很快就出來了,侯爺還是再等一等吧。”
“是啊,侯爺。”足食也道:“您人都在這了,也不差多等這一刻。”
一旁的侯海平也知道自己這事辦得不妥了,連忙低聲勸道:“是啊,萬一有什麼要事呢,再等等吧。”
葉知秋原本還能忍住,一聽他說話,怒火蹭蹭往頭頂冒,隻怕待下去就要忍不住當著謝府這些人的麵手揍人。
當即道:“家國大事在前,片刻不能再耽擱了,煩請轉告,告辭!”
說完,葉知秋便轉下了臺階,一手勒著韁繩一躍上馬,飛馳而去。
侯海平見狀,心知自己這次是真的惹惱了大當家,連忙領著一旁的小兄弟一起上馬,飛一般追了上去,“侯爺!您慢些!”
謝玹匆匆穿廊而來,過門檻的時候,葉知秋早已不在原地。
階前的馬也不在了。
天邊晨落下來,穿了佈滿長街的大霧,目所及,隻餘下一陣飛揚的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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