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晨的帝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唐國師很了不起嗎?

14.3% / 159/1113

神符師瑟現在的心很糟糕。

他盯著前的黃鶴教授,寒意人說道:“反正寧缺你們書院不能要。”

黃鶴教授眉梢微挑,嘲弄說道:“師叔都能看中那小子,我們書院憑什麼不要?”

瑟大聲吼道:“那小子天生適合修神符之道,這滿天下除了我還有誰夠資格當他老師?”

黃鶴教授輕蔑一笑說道:“只有神符師才有資格當他老師?那也罷,我們書院別的厲害人挑不出來,兩三個神符師總還是能找出來的。”

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就像是說自家后園里總能拔出兩三青蘿卜一般,神符師確實尊貴罕見,然而書院終究不是普通地方,甚至他本人便是一位神符師,書院的底蘊之深,除了西陵神國,誰能與之一較高下?

瑟頓時語塞,耍賴說道:“反正是我先瞧上的,你們別想著搶。”

黃鶴嘆息說道:“師叔你德高重,不要總耍賴?”

瑟呸了一口,怒道:“你看看師叔我這樣子,天天泡青樓抱姑娘,我渾上下每孔里都著猥瑣下流四個字,你從哪兒看到我德高重了?”

“就算師叔你今天豁出去不要這張老臉自卑自賤,也沒有任何用。”

黃鶴教授看著他認真說道:“皇帝陛下可能會吃您這套,國師大人會吃您這套,甚至我想西陵神殿的掌教和大神也都吃您這套,可我們書院是絕對不吃的。”

書舍里的對話看上去似乎有些荒唐可笑,然而發生在兩位神符師之間的爭執,再如何像地流氓,因為他們的份必然會顯得份外張,房間里的氣氛驟然抑起來。

便在此時,親王李沛言忽然微笑說道:“其實這件事有什麼好爭的呢?依我看來,寧缺的修為既然只在不之境,遠不如隆慶皇子,那麼便讓隆慶皇子進二層樓,讓瑟大師收寧缺為徒。如此一來,帝國和西陵神殿都滿意,瑟大師也滿意,寧缺依然還保留著書院前院的學生份,那書院便等于同時擁有了兩名極有潛質的學生,如此結局豈不是相當完?”

黃鶴教授聽著這番話,微微一怔,總覺得聽上去有些道理,可哪里有些不對。

李沛言看著他溫和說道:“如果書院方面限于制度,不便做出這個決定,可以讓寧缺自行退出嘛,只要他自己放棄進二層樓的資格,世間又有誰敢對書院說三道四?”

黃鶴教授皺眉說道:“寧缺憑什麼要放棄?”

李沛言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向瑟大師微笑問道:“大師,本王想知道,若寧缺為你的徒弟,進昊天道南門清修,你與國師準備如何待他?”

“自然是視若子侄,傾囊而授。”瑟毅然回答道。

李沛言向黃鶴教授,笑著攤手說道:“我們都知道國師先生并沒有什麼杰出弟子,瑟大師更是傳承無人,如果寧缺進昊天道南門,只需他自己用心修行,加上兩位大師的悉心培養,說不定他便是我大唐帝國未來的國師,如此明前途,他憑什麼不愿意?”

黃鶴教授終于明白先前心里那個疑問從何而,袖中雙手微微一,盯著親王殿下的眼睛,暗自想著殿下這招著實狠辣,如果寧缺真的被未來大唐國師的名號所,決意自行退出書院二層樓,那書院又有什麼道理去與昊天南門搶人?

先前一直是瑟在以退為進、以進為退,此時風水流轉啊轉,便到書院方面必須以退為進,爭取時間思考應對方式,黃鶴教授不容置疑說道:“不管寧缺什麼意見,這件事必須征詢一下書院所有教習的意見,不然此事豈不了兒戲?”

……

……

初晨時分,天剛蒙蒙亮,寧缺著眼睛醒了過來。

看了一眼窗外微,默默一算便知道自己并沒有昏迷太長時間。他起走到桌邊,舉起那壺涼茶咕嘟咕嘟灌進去大壺,神頓時為之一振,看了一眼四周,發現這應該是書院的寓舍。

走到門口,手將木門緩緩推開,熹微的晨從狹窄的門里穿進來,照他的眼眸,令他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忽然間他醒過神,看著那道晨,像傻瓜一般站在門口無法彈。

那條漫長的山道,那些從正午到暮時到深夜的艱辛攀登過程,那些不斷重復的悲歡離合人生片段,那片黑的荒原和奇異的夢境,回到他的腦海之中。

“我……登上了山頂。”

“我……進了二層樓。”

寧缺怔怔看著門里的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經歷了什麼,自己做到了什麼,一時間不由呆住了,臉上出惘然的笑容,似乎連笑容都不敢相信這一切就這樣發生。

想起昨夜登上巨石的最后一步,想到荒原上的那次痛苦選擇,他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那不知道是誰設置的幻境,竟然讓自己這樣一個世俗小子去做那般玄虛的選擇,這就像是讓屠夫去思考哲學問題,即便能說出正確的論點,但誰知道推理的過程是什麼呢?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酸腐人,寧缺面帶笑容推開面前的木門,走進清的晨里,然后發現門外站著幾位員,而接著自己居然又要做一次非常艱難的選擇。

“你現在還不是書院二層樓的學生,所以你還有機會退出,還有機會選擇另外一條完全截然不同,但絕對同樣明,甚至命中注定會聲震天下的道路。”

親王李沛言坐在椅中,端起手邊熱茶緩緩啜了口,稍微消減了些睡眠不足所帶來的困乏,看著前那名沉默不語的書院學生,繼續說道:“本王認為你應該選擇第二條道路,因為此事涉及到朝廷與西陵之間的和諧邦,雖說我大唐帝國從不會懼怕什麼敵人,也絕不會在外來力面前低頭,然而隆慶皇子二層樓乃是陛下與神殿親自擬定的協議。”

“只要你主退出書院二層樓的競爭,很多人面臨的困局便會迎刃而解,帝國承力很很多,而且各方面都會從中獲益。”李沛言發現寧缺始終沉默微低著頭,沒有任何反應,稍微生出些不悅,說道:“為大唐子民為帝國分憂乃是理所當然之事,當然,就憑這個理由便讓你退出書院二層樓,不要說是你,即便是本王也會覺得太過荒唐無禮。”

“所以本王再給你一個絕對充分的理由。”

李沛言緩緩前傾,盯著寧缺的頭頂,說道:“瑟大師為地位崇高的神符師,不惜裝瘋賣傻耍賴,也要把你帶回去做徒弟,可以想見日后會對你如何看重,如何悉心培養。十數年后你會為高高在上的神符師,你會為昊天南門中興的希。國師李青山只有兩個徒弟,均不,他極為尊重自己的師兄,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神符師對宗派的意義。”

寧缺依舊沉默,心里卻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才二層樓,又得神符師青睞,只不過是一夜功夫,自己這個沒沒無聞的普通學生,這個在東城陋巷里賣字的小人,竟然了書院和昊天南門都想要爭取的噴香芝麻燒餅,甚至被人看作什麼中興希——中興希這麼大而無當、看著就讓人頭痛的詞,難道不應該是隆慶皇子這種人專屬的嗎?

“我知道你和公主殿下的關系不錯。”李沛言著他溫和說道:“我在這里也可以給你一個承諾,只要你愿意為朝廷分憂,朝廷絕對不會虧待你,本王私人也欠你一個人。待日后你邁知命境界,為神符師,你理所當然便會是我大唐的下一任國師。”

李沛言繼續說道:“書院二層樓當然是極高妙之境,然而回頭看那冊冊青史,能留下姓名的二層樓學生又有幾人?可如果你為大唐國師,千秋之后依然會有無數人記得你的名字。”

大唐帝國的未來國師?

寧缺表雖然平靜如常,心的緒卻早已被這話吹的震不已。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燦爛的金大道正在自己腳下展開。究竟是放棄書院二層樓跟隨那位神符師學習,去搏一個大唐國師的將來,還是進二層樓跟隨夫子學習妙的修行法門,這真是一個無比艱難的選擇,他甚至覺得昨夜在崖畔荒原上的那個選擇都要比這個更輕松些。

寧缺看著親王殿下的臉,知道只要自己點頭,前程便無限明,他相信這些話是真的,相信自己只要有機會跟隨神符師學習,便真的可能為日后的大唐國師,如果說出這番話,向自己提要求的不是這個男人,說不定他真的很心。

李沛言看著他眼眸里的緒反應,約猜到他會怎樣選擇,臉驟然一肅,右手握著椅柄,盯著他的眼睛沉聲說道:“這是昊天讓朝廷賜予你的機會,如果錯過是要天遣的。”

毫無疑問這是赤的威脅,面對著這種威脅,縱使寧缺真為書院二層樓的學生,也必須在這種威脅面前認真思忖,因為他活在這個世界上,那麼便要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所束縛。

寧缺很恭敬地揖手一禮,說道:“殿下,我畢竟是書院學生,在書院學習一年,深厚,若要替朝廷分憂自是心甘愿,但我必須考慮書院方面的。”

……

……

有些人把選擇的權力和力毫不客氣地放到寧缺肩上,那是為了避免激怒書院方面,然而寧缺這樣看似清爽明朗實則不留手的人,怎麼可能主去扛這種責任,輕輕飄飄一句話,便把選擇的權力和力直接扔了回去。

至于書院方面會不會選擇放棄自己,收隆慶皇子二層樓,寧缺并不擔心。他和李漁在這件事上的看法相當默契一致,夫子未曾歸國,書院里無論是誰都不敢擅作主張。在他心底深其實還有一個想法,如果書院連朝廷的力都無法抵,最終屈服把自己送給昊天道南門,那他何必在這樣的書院里留著?去做一個大唐國師誰不樂意?

他和李漁的想法本沒有錯,只是現實與想法之間總是容易發生某些偏差,因為他們沒有想到,書院教習們對隆慶皇子也頗有幾分惜才之心,而且教習們并不都是唐人。

清晨的書院,教習們坐在房間正在激烈爭論,夫子沒有歸國確實讓他們無法得出最快的結論,然而也正是因為夫子不在書院他們才有膽量說出自己的看法。

禮科副教授曹知風憤怒說道:“很多人認為這次考試里,我們書院作了弊,我不知道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只知道隆慶皇子出霧的時間很早,那為什麼他會在霧外停留了那麼長的時間,為什麼最后他會和寧缺一起踏出最后一步?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曹教授是書院資深教授,他說的話自然有幾分力量,房眾人雖然心知肚明,這位來自燕國的教授是因為不忿隆慶皇子失敗,才會提出異議,但確實沒有人能夠解釋他提出來的這個問題,甚至有些教習暗自想著,難道真是后山那幾位在考試里了什麼手腳?

一位穿著藍布大褂,手里拿著竹掃帚的老婦人,像看白癡般看著爭論中的眾人,說道:“真是一場無聊的討論,誰先登頂就收誰,這麼簡單的問題,為什麼一定要把它復雜化。曹知風你最近天天跑到長安城里去看你的皇子殿下,回書院就痛哭流涕,覺著那就是你燕國中興的希,可這關書院屁事兒?我聽不下去,我要走了。”

書院數科榮譽教授走了,還有幾位全心全意為學服務,不愿被俗務煩心的教授也先后離去,房間里的爭論卻愈發激烈起來,很多教習認為朝廷的提議確實能夠讓各方面都滿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這樣選擇?難道非要為了寧缺把所有勢力都得罪一遍?

當曹知風副教授再次憤怒,再次慷慨激昂之時,房門忽然被吱呀一聲推開,眾教習愕然去,只見片刻后一張的小臉探了進來,一對烏黑的眼珠骨碌碌直轉。

走進門來的是一個小書,清新可還帶著點怯意味,著諸位教習們,用蚊子般的聲音輕聲問道:“我家爺有事要問諸位先生,所以讓我來傳話。”

教習們知道這小書份,溫和問道:“二先生有何事要問?”

“我家爺今早起床,發現還有很多閑雜人等留在書院里,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小書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屋眾人說道:“他想問諸位教習,為什麼過了一夜時間,告示還沒有出來,那些閑雜人等還在這里呆著做什麼?難道想讓他請他們吃飯?”

聽著這話,教習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都知道那位書院二層樓的二師兄確實有些二,但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把親王殿下和瑟大師這種人稱為閑雜人等。

曹知風教授看了小書一眼,說道:“二層樓的人選還沒有定,告示自然不出來。”

他本以為這般說法會令對方不悅,已經做好了翔盡解釋的準備,然而卻沒有料到,那位小書真是怯的不行,聽了一個答案便低著頭走出門去。

……

……

房間里教習們的爭論又開始繼續進行,然而沒有過多長時間,門又吱呀一聲響了。

小書的臉上帶著滴滴汗珠,顯見剛才跑的很急,他看著眾教習說道:“爺問,什麼二層樓的人選還沒有定?”

曹知風教授不悅說道:“什麼做沒有定?沒有定就是沒有定。寧缺居然能戰勝隆慶皇子先行登山,這件事很多人都心有疑,懷疑后山作弊,人心不服怎麼定?”

小書惘然看著他,很長時間后才忽然醒過神來,嗯了一聲便轉離開,也不知道他究竟聽懂了曹知風副教授的話沒有。

房間里一片安靜,教習們沒有再次重新爭論,因為他們強烈覺到,二師兄的小書過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回來,然后繼續問那些很二的問題。

……

……

房門吱呀推開。

小書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曹知風副教授問道:“爺問,誰不服?”

曹知風教授愣了愣,看著小書清新可臉蛋兒,看著他惘然的神,實在是說不出假話,也不愿意把書院外那些人推出來,拂袖皺眉說道:“我不服。”

小書哦了一聲,正準備轉離開,忽然想到先前爺在山上對自己說的后半段話,趕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問道:“請問您是?”

“我是曹知風。”曹知風副教授不悅說道:“問這個做甚?”

小書臉上出理所當然的神,說道:“因為爺想知道是誰不服啊。”

說完這句話,小書出門,重新向后山奔跑。

……

……

門再次被吱呀推開。

小書吁吁扶著門框,看著曹知風說道:“……爺說……”

曹知風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嘆息說道:“你家爺又說什麼?”

小書咽了一口唾沫,看著他十分認真說道:“我家爺說,書院從無國土之別,廣納天下英才,曹知風你是燕人,所以心向隆慶,我不怪你,但你要記住你是禮科教授,你給書院學生上的第一堂課是怎麼講的?書院的禮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這段復述說的又快又順,小書小臉不時挑眉冷哼表演出冷漠和不悅,明顯是在模仿那位書院二師兄說話時的神態,看上去顯得稽可極了,引來屋教習們一陣哄笑,然而曹知風卻笑不出來,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抑著怒意問道:“二先生究竟想說什麼?”

“曹知風你在書舍里講過,書院的禮就是規矩,規矩就是看誰有實力定規矩。”

小書看著他認真說道:“夫子和大師兄去國游歷,那在現在的書院里,我就是唯一有實力定規矩的那個人,所以不管你服還是不服,你都必須服,馬上把告示出去。”

曹知風副教授愣了半晌后,憤怒揮著院袍,抗議道:“如此霸道行逕,怎能服眾!”

小書并不知道這是真,而認為這也是一個正式問題,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忽然高興地舉起小手掌,一邊鼓掌一邊開心說道:“爺真是聰明,居然連你這句話也猜到了,他讓我告訴你。”

曹知風副教授臉上的表非常難看。

小書看著他,強作肅容說道:“我不需要服眾,我只需要服從。”

有教習實在不忍看曹教授此時的狼狽神,在旁說道:“這件事就算不用理會陛下,瑟大師或西陵方面的看法,但總要尊重寧缺自己的選擇。”

再一次推開木門,小書上的衫已經全部被汗水打,他抬起袖子掉額頭上的汗水,用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抬頭看著屋眾人最后一次轉述某位二師兄的結論。

“尊重寧缺自己的選擇?我為什麼要尊重他?至于大唐國師……”

說到這里時,小書刻意做了一個很長的停頓,然而仰起微尖的下頜,對著屋頂翻了一個白眼,從小鼻子里笨拙憋出一聲冷哼,把山上那位傲驕男子的神學的可無比。

“很了不起嗎?”

……

書院后山某片平崖之上,青松怒展迎客,白云流淌其間,仿佛一片人間仙境。

崖畔站著兩人。

其中一人穿著極為骯臟破爛的道袍。

另一人戴著頂極怪異的古冠。

書院二師兄轉過來,面無表看著昊天南門供奉瑟,說道:“居然敢向書院手,居然想搶我老師的學生,莫說是你,就算是西陵昊天掌教,也沒這個份量。”

瑟怪異一笑,看著他說道:“書院老二果然還是世間最驕傲的那個老二,說話真是難聽,不過我年齡比你大,所以我不和你手,免得被人說欺負小輩,但寧缺這小子我是一定要帶走的,就算是夫子在此,我還是這個態度,你們想讓我絕后,我就得把事做絕。”

二師兄看著他微嘲一笑,說道:“別找這麼多借口,如果你沒有老糊涂,就應該記得無論從老師算還是從皮皮算,我的輩份都比你高,既然想從我手里搶人,哪有不打一架的道理?”

“說不打就不打。”

瑟看著他頭頂的冠帽,嘲諷說道:“書院后山是你的主場,我可沒那麼笨,反正我不出手,你也沒辦法對我出手,至于寧缺那件事,終究還是得看他的態度,日后我和師弟保他為大唐國師,總好過天天呆在這座山里面,你這些師兄的閑氣。”

二師兄白眼向天,嘲笑道:“大唐國師……很了不起嗎?還不是天天要李家和西陵那些老神的夾板氣?大唐國師哪里是國師,純粹就是個了委屈不敢哭的小媳婦兒。”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