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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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呆呆點頭, 如同當頭一悶,額角有冷汗流下。

這個是知道的。早在廣州德行做苦工的時候,就知道, 廣州茶商有公所, 負責協調價格。王全每天還派, 去抄“開盤價”和“收盤價”,每天跑出汗。

可是, 一樣大宗商品, 每日的價格縱有浮,也不過在幾錢幾分之間, 從來沒坐過“三兩到二兩”的過山車。

難道是匯率突然大幅波

大英帝國像一只安安穩穩的巨, 蟄伏在極遠的西方。只要爾蘭沒獨立、王沒下臺、拿破侖沒打過英吉利海峽,英鎊價值不太可能大幅橫跳。

林玉嬋低頭盤算。自己從寧波港收來大批優質棉花, 本來就多掏了運費;孤兒院孩子們的薪水付得慷慨, 不打算工。

本來以為, 上海原棉價格是每擔三兩,這才有利可圖;如果以每擔二兩的價格賣掉, 再刨去鄭觀應的買辦傭金, 那就基本上不賺錢了。

還不如直接把棉花留在寧波, 賣出每擔一兩六錢的價格呢。

……不止。這次常保羅從寧波回來, 告訴,寧波港的原棉收購價有所回升, 匯率換算后, 已經達到每擔一兩八錢。

等于辛辛苦苦,把棉花從寧波運到上海, 完全是反向作,高買低賣, 一頭扎進了價格的洼地!

林玉嬋從包里翻出法語版的《基督山伯爵》,看著那一行行天書似的拉丁字母,給自己驚。

許久,合上書,默默彎腰,收拾樣品。

那伙計過意不去,幫一塊收。

林玉嬋謝了,隨口問:“大哥貴姓?”

伙計反而臉紅。從小做生意都是跟男人,沒見過水姑娘扛棉花。

“我……我姓鄧,我……”

“鄧大哥。”林玉嬋甜甜一聲。

鄭大買辦鐵板一塊,跟他話不投機,起碼不能再跟他的手下結仇。

“煩你去跟鄭老板說,我這些棉花,暫時不賣。”

鄧伙計放低聲:“姑娘是想找別家?小人好心提醒一句,不管是寶順,還是其他洋行,都執行統一收購價,賣給誰都是一樣價格。前日開盤價二兩一錢五,昨日是二兩一錢,今日是二兩。回不去啦。”

那伙計推心置腹,不似扯謊。況且“開盤價”明晃晃在碼頭掛著,也沒必要騙

“姑娘,小的現在去把東家出來,跟你簽訂單吧?再耽擱下去,價格還會往下掉的。”

林玉嬋咬著,一時間心松

要麼就趕出手?每擔二兩,傭金一,雖不賺錢,起碼不虧本。若明天價格跌到一兩八,真是哭都沒哭。

“對賭協議”還剩一年零三個月。

低頭,看到口袋里出的《質量鑒定手冊》。

孤兒院工廠如期開工。從胡二爺手里奪下的三個姓黃的小孩,已經用雙手給自己掙出第一枚銅板。

去檢查過。孩子們初試機,新鮮如同玩,干得效率十足。軋棉花是不費腦子的力活,孤兒院還特特請了教員,在工作的同時,帶著孩子們誦詩啟蒙。

黃幺妹腳上的化膿傷口已經好了。中午開飯的時候,健步如飛地去搶碗勺,跑得比誰都快。

黃大腳智力發育有點遲緩,不會作機,于是孤兒院培訓燒飯,頂替一個年老的廚娘。經常忘記放鹽,于是眼下孤兒院的餐桌上,像西方家庭一樣,擺了鹽罐子,大家按口味自己加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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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雀斑的小黃鵠,依舊小心翼翼的到討好人,每天都要確認幾遍:“你們不會再把我賣掉吧?我現在干活很努力的。”

但最起碼,敢說話了。有一次德肋撒嬤嬤還看到蹲在墻角,用草扎出小貓小狗,跟它們講話。

林玉嬋想,自己前期投了那麼多,不是為了僅僅“不虧本”的。

……要給這些瘦弱的孩子,掙出個加餐的餐費吧?

站起,朝鄧伙計笑一笑。

“讓我回去想想。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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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擔一兩九錢。”

林玉嬋拖著個箱子上臺階,有氣無力地說。

“好啦,先不想這個。箱子遞上來。”

樓梯頂端,一雙剛健有力的手,接過箱,上幾步樓梯,推進房間里。

“阿妹,”蘇敏又接過另一個箱子,微微笑道:“我這里有好消息。娜的客運牌照辦下來了,下月初一號就啟航……”

“每擔一兩九錢。我親自去碼頭看的。白紙黑字……鄭觀應果然沒騙我……”

林玉嬋累覺不地嘮叨,用力托起另一個箱子。

蘇敏接過,回頭看看那垂頭喪氣的模樣,眉尖尖一聳一聳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頭一次客運,照例我會跟船,一個月左右……”

“前天還是每擔二兩呢!”可憐兮兮地一跺腳,小往下撇,“這價格怎麼跟泄洪似的!鄭觀應就是一張烏!”

蘇敏不能忍,跳兩級樓梯,一手抓著欄桿,另一只手攬住小姑娘肋下,往上一撈。

雙腳騰空,直接提到自己面前,扶正臉蛋。

“阿妹。”

嚇得小小一聲,總算認真看他一眼,臉緋紅,點點頭。

蘇敏喜怒不顯,盯著,問:“你說那個鄭觀應,腰間掛著個很獨特的墜子?”

林玉嬋茫然點點頭,“太極魚平安符,怎麼了?”

“那麼阿妹,我今日腰間掛著什麼?”

他冷冷說完一句,順手一抄,擋住自己腰帶側。

林玉嬋:“……”

那個太極魚實在太搶眼了,不注意也難啊!

這瓶醋真是澆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蘇敏平時的日常搭配,自信地答:“就那個可以裝火鐮的‘各路平安’小香囊唄。”

說畢,挪開蘇敏的手——

面紅耳赤。空的。

今日為了幫搬東西,已經卸下了腰帶上的零零碎碎。

自知理虧,小聲嘟囔:“原來丟了啊。一會我陪你去買一個,不心疼哦。”

蘇敏忍俊不,看裝傻也裝得很努力,只好饒了。

“到時你來送我。”

林玉嬋才記起他方才說的“客運首航”,各樣信息這才各就各位,小聲說:“恭……恭喜啦。我、我去送你。一定的。”

被將了這麼一大軍,敢搖頭嗎。

蘇敏板著臉:“沒誠意。看著我。”

不好意思地抬頭,正看到一雙深邃的黑眼睛,羽般的睫纖長,眸子里閃過丁點笑意。

他輕輕放開子,指尖劃過肩頭,撣掉那上面一粒灰。

微燥,總算把那“一兩九錢銀子”拋到腦后,盤算一會兒,問:“十月出發,是不是會很冷?江水會結冰麼?”

蘇敏總算聽到一句關心之語,雖然問得有點業余,但……差強人意吧。

郁悶到這份上,還能給他個好臉,他十分滿足。

“別擔心。我用的可是蒸汽船。”

他拍拍肩膀,跳下樓梯,將剩余的幾個包裹一并拎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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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這里?”

林玉嬋“嗯”一聲,甜甜道:“謝啦。”

總算搬完最后一件。蘇敏從袖子里出個小紅包,塞手里。

“恭賀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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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虹口畢竟有點偏僻。為了跑生意方便,更是為了能天天去原棉易碼頭,林玉嬋果斷決定搬進小洋樓。

容閎在三樓的主臥朝向最好,他當初搬走的時候,就建議林玉嬋接著住此,每天沐浴清晨第一縷

“把二樓客房留給我就行了,”容閎攤派,“我的書本雜,不要,都堆那里去。”

林玉嬋也就不客氣,高高興興地道了謝。

學霸的故居耶,那風水不是一般二般,住進去是不是能漲智商?

以前沒時間折騰,現在總算下決心。于是挑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花錢請了義興幾個大哥當搬家公司,吭哧吭哧一個上午,清理出三層的臥室,把自己那點家當從虹口運過來。

大件家、書箱被褥之類,讓別人搬就行了。最后剩的幾包姑娘家服鞋子、件,蘇老板親自撥冗,幫提上去。

林玉嬋不介意讓別人這些東西,他可有點介意。

包裹雖不沉,但跑上跑下,還是出點汗。

二樓樓板咣咣響,幾個義興伙計正在整理容閎那海量書籍,一邊整理一邊猜,過去那容先生囤這麼多鬼子文書,到底是真能讀懂呢,還是為裝

蘇敏臉上帶著細微的笑意,環顧那初型的臥室,指點江山:“床放這里呀?我覺得放那邊更好,冬天不吹風。”

林玉嬋順著蘇敏的目看看,覺得確實有道理。于是捋起袖子,招呼蘇敏:“來,一起挪。”

蘇敏嫌棄地看一眼那細細的小白胳膊,本沒理,輕輕半蹲,一用力,木床轉了九十度。

他臉不變氣不,一邊拆的被褥包,一邊問:“棉花價格是怎麼回事?你親自去碼頭看了?”

蘇老板總算關心起這茬。林玉嬋瞬間又來了委屈,竹筒倒豆,一口氣說:“當初寧波棉花價賤,上海價高,我讓常經理從寧波收棉花;哪知十天才過,上海棉價跳水,寧波棉價倒回去了——你說我怎麼那麼點背呢!”

說迷信一點,簡直像是老天爺在背后看著,專門跟對著干似的。

不僅是。這陣子也有消息靈通的棉商,聽聞上海寧波的差價巨大,下定決心,將囤在寧波的棉花運來上海,結果兜頭就是史無前例的低價,把這些投機客全部悶殺。

林玉嬋這兩晚躺在床上都睡不好,閉眼就想:沒事轉什麼型,收什麼棉花——安安穩穩炒茶多好啊!

越想越悲催,跑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打算吹個風。

蘇敏:“別——”

說晚了。林玉嬋驚一聲,回手,兩只手上沾了黑黑的油。

蘇敏冷笑兩聲:“沒告訴你麼?這窗戶和把手太老舊,我讓人重新修了一下,剛上油,你不要。”

林玉嬋:“……”

方才顧吐苦水了,他這話一點沒往心里去……

跑下樓洗手。

過了片刻,蹬蹬蹬跑上來,委屈拉:“沒水了。”

這年代還沒有自來水。居民用水全靠黃浦江、蘇州河,或是水車、水船送來井水,自行購買。

洋樓里本有存水,但今日林玉嬋搬家,義興的大哥們超規格服務,順便把二樓三樓做了個大掃除,風卷殘云,水全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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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水車來訪,要等到下午。

蘇敏轉過臉,強忍笑聲。

無助地張著兩只手,哪都不敢,像只虛張聲勢的雀。

這灰溜溜模樣,他心頭氣略順,也就不計較方才的走神,從懷里出帕子,命令:“過來。”

小聲:“給我就行……”

手。”

只好向前雙手。他坐著,站著。

難得小姑娘這麼乖。蘇敏拉過一只手,一的手指。

他的手帕而厚實。有力的手指裹在里頭,輕輕的掌心,在指隙里轉一圈,每一寸都掃到。

油脂沾了滿手,輕輕不掉,手重了,又舍不得。他于是一點一點用帕子推,神態很是認真。一只手托著手腕,明明是清潔,卻好似作。

弄得林玉嬋臉紅耳熱,他還似乎不覺,不滿道:“抬高點。”

右手總算干凈八分,他隔著帕子攥著孩的小手,慢慢捋一遍,小心,直到指尖。

“我不了解棉花生意,”他復捉住的左手,慢條斯理著,一邊說,“但碼頭大宗貨品的價格經常劇烈浮,我也發現了,還曾命令船工伙計每日記錄,想從中尋出點商機。但后來發現沒用。那些價格變毫無規律,就像賭博開字花,開出什麼數字,全憑運氣。”

林玉嬋手心的,忍住全的戰栗,小聲說:“應該……應該還是有規律的,只不過因素比較復雜,我暫時還沒找出而已。”

如果放在現代,收集海量翔實的數據,然后用電腦建模,或許能找出價格變的趨勢。但眼下是大清,連電話電報都沒有,哪有條件搞這些。

所以在碼頭囤貨的華商,只能被價格。就算明知棉花價格總呈上漲趨勢,但到微觀易上,每一天都有棉商虧本出局,甚至本無歸。

蘇敏隔帕子描指甲,微微笑道:“不過你起碼知道了,鄭大買辦并非有意坑你。他……”

林玉嬋急了:“一傭金,還不坑人?”

“我當初在渣甸手下做工的時候,坑人比他狠多了。你別。”蘇敏十分練地代買辦思維,實事求是地說,“他有沒有提延遲付款?有沒有提匯率損耗?有沒有收過磅費?有沒有扣你的樣品?都沒有?良心買辦,珍惜吧。”

林玉嬋:“……”

就這,這良心?!

恨恨地想,僚買辦資本主義,舊社會三座大山之一,遲早都給你們推翻了。

只可惜,革命不是一朝一夕間事。庫房里還有幾百擔棉花呢,在推翻舊社會之前必須賣出去,否則全砸手里,明年博雅老板就換人。

想到這,再看看面前這深款款的風華年,愈發覺得他不安好心。

驀地回手,攥了拳,斬釘截鐵說:“我不能讓買辦牽著鼻子走。”

油脂掉八分,但沒有用皂水洗,還是殘留一點在手上,覺粘粘的。

蘇敏眼皮不抬:“價格再跌怎麼辦?”

林玉嬋滿懷希地說:“這個低價不正常。萬一明天價格回去了呢!”

“棉花存久了哦。”

咬牙不語。

想起以前學校的看門大爺,不知怎麼迷上炒,多年的積蓄一把□□。第二天,本來蒸蒸日上的票向下拐了個彎,然后一路開閘放水,低迷慘淡……

大爺每天愁眉苦臉,無心工作,守著電腦屏幕顛倒看,糾結要不要清倉出局,在一天一天的猶豫煎熬中,那價已經掉得沒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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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咬牙跺腳,終于下定決心割止損。本金只剩一半,好歹沒全虧

這還不算完。大爺卸載炒件的第二周,利好傳來,底反彈……

大爺憤而辭職,開車去西藏。

林玉嬋原先不理解,為什麼小小一串數字能讓人如此投。而現在,會到了看門大爺當年的些許煎熬。

認栽止損容易,萬一明天價格漲回去了呢?

那種近似于親手撕錢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的。

如同寧波港那些盲目囤貨的棉農。那些在一兩六錢低價上賣了貨的,如今價格回升到一兩八,心里得多懊糟啊。

里尚有溫暖麻的。林玉嬋在糾結的怪圈里繞了十分鐘,終于拉下面子,破天荒地尋求場外援助。

“蘇老板,”弱弱地問,“你說棉花價格會怎麼走呀?”

蘇敏從行李包里取出被褥,正幫鋪床,彎腰平床單上的褶皺。

他略微回頭,客客氣氣地一笑:“萬一我猜錯了,那不是平白討你嫌——阿妹,床單是掖進去還是放下?”

林玉嬋不服氣,小聲嘟囔:“我才不會啦。”

但他說得也有道理。蘇敏也不是百科全書,他對原棉市場的了解還屬于外行。讓他預測棉花價格,等于賭場上請人猜大小,沒意義。

不過他想了想,又問:“你說鄭觀應自己也開了商號,給寶順洋行輸送棉花?”

林玉嬋點點頭。

“那……如果棉花價格回落,他自己也吃虧。對不對?”

林玉嬋一怔,想了想,說:“也許他早就趁價高之時,把自己的棉花賣給寶順了。”

忽然心里閃進一束明。那日拜訪祥升號的時候,竟忘記打聽一下了!

鄭觀應自己收的原棉,到底有沒有出手?

商品價格變化浮,洋商買辦都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如果鄭觀應早早把棉花賣了,就說明他對價格的走勢持看空態度。

反之……

不過,就算開口問,人家肯定也不會輕易告訴。多半又是給一個鄙夷嘲諷的小眼神。

林玉嬋靠著墻,陷沉思。

蘇敏又抖開一個行李包,原以為是枕頭,沒想到嘩啦啦掉下來一堆小件,都是姑娘家的薄裳。

他趕放手,可是眼睛比手快。一件雪白的吊帶小睡蹦到他視野里。

他猛地屏一口氣,流沖腦子,咬著牙,慢慢說:“阿妹,東西怎麼能放呢。”

林玉嬋驚覺,也一下子耳熱,剛想過去收,忽然想起,手上還殘著油呢。

雖然掉大半,畢竟不算干凈,肯定不能

這時候樓板咚咚響。有人在底下喊:“林姑娘,你那個保險柜,我們現在抬上來?”

林玉嬋慌忙喊:“不著急,大哥們先在樓下歇一會兒!”

瞥一眼那一床狼藉,好像沒有特別恥的東西,于是低頭,紅著臉抿笑:“小白同志,幫個忙啦。”

蘇敏:“……”

“疊好塞柜就行。沒關系,不嫌你手臟。”

小聲說完,看到他眉梢泛起可疑的紅,眼中還裝鎮定,淡淡看了一眼,回彎腰。

“懶貓。”他的聲音低啞暗沉,“懶到家了。”

角。

誰讓他沒早提醒窗框上有油。

蘇敏服的方式很獨特。小時候沒人教,長大了生活所迫,自己獨立索。他疊并不像普通人那樣對折再對折,而是從左往右,一道一道折,然后卷起來。

倒是很利落,省地方。

林玉嬋覺得有趣,看著他手指翻飛,看得津津有味。

他小心翼翼,疊了兩件的中,漸漸放得開,開始樂在其中。他細看,那衫的袖口和肘部讓格外加固過,添了的線腳。領口殘著淡淡的香氣。

他忽然輕聲說:“我的中袖口,也常磨損。下月跟船出港,勞作得多,又得毀好幾件。”

這懶妹仔一眼看穿他心思,笑道:“你去找裁。”

這加固的法子是以前跟小學的,可費工夫,才不給他白干活呢。

“明天就去。”蘇敏輕輕白一眼,眼中含笑,慢慢把一件中卷起來,用帶系小包,“我得給裁帶個樣品。”

林玉嬋:“……”

白讓他騙一件服。

這年頭裳也不便宜,他當大白菜呢!

輕輕咬牙,甜甜笑道:“這件裳我還得穿。給你另一件。”

蘇敏,臉又變,耳爬上一點紅。

他迅速調整狀態,回過,坦然笑道:“好啊,哪個?”

林玉嬋覺得有點騎虎難下。這人順桿子爬!

深吸口氣,眼神指著旁邊服堆,指引他拿出那件蕾吊帶小睡

其實按照現代的標準,這子算不上暴,完全可以穿出去逛街。

但“古人”還不太適應,拎著那擺,指尖不自覺地蜷起來,眼中影轉,想起穿著的模樣。

林玉嬋心中升起捉弄人的快意,微笑道:“如今天冷,這件穿不得了。而且……”

而且這子買了已經快兩年,當時還沒到十六歲。

小了。沒法改。也該淘汰了。

不過在大清生活兩年有余,質匱乏的生活過怕了。這好好的一件裳,沒破沒爛的,丟掉簡直是造孽,可舍不得,所以才一直留著。其實很久沒穿過了。

他不是要嗎?今天正好甩給他,不心疼。給自己柜騰地方。

林玉嬋大大方方說:“送你啦。當然你拿著也沒用,怎麼理都行……”

“誰說我拿著沒用。”

蘇敏突然打斷,聲音極輕,幾不可聞。

他指節用力,狠狠將那小睡扁平一小團,揣進懷里。

然后迅速將其余裳收進柜子,柜門關好。

林玉嬋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麼?”

他眼中閃過促狹的角一翹,不答。

窗外日,勾勒出俊朗的側廓。

“保險柜放哪?我去幫你搬。”

林玉嬋張著兩只臟兮兮的手,眼看他出門下樓,在床上坐一會兒,對于自己那日益進階的厚無恥,深刻反省了半分鐘。

等等……

突然意識到什麼,臉蛋慢慢爬上紅暈。

上次蘇敏遠航出差之前,死皮賴臉,非管要了件隨品。

給了塊香皂,他也沒怎麼用,想必一路上就拿著玩。

這次又是臨出差……

林玉嬋霎時間全燥熱。這人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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