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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商(大清藥丸)》 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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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敏面不改, 朝大伙揮揮手,拉著林玉嬋跳下舷梯,這才忍不住, 彎腰伏在肩頭笑了半天。

“怎麼辦, ”他悄聲說, “說得我好想泡熱水澡。”

林玉嬋也低聲回:“今天早點回船,燒個鍋爐。”

蘇敏:“還想澡。”

“自己扭著。”

兩人互相換一個挑釁的眼神。

碼頭上的堅泥土地, 已經被來來往往的客商踩一片爛泥。好在兩人都有準備, 穿了長皮靴。

在沒有市政工程的古代,下雪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之事。除了雪景麗, 可以讓風雅之士詠幾句之外, 雪天出行各種不方便,對窮人來說, 更是一道難熬的關口。

有寺廟在施粥, 隊伍已經排出一里地。幾家當鋪門口也排了隊。窮人們搜刮值錢的家什, 去當鋪贖回自己去年當掉的棉

林玉嬋記起來,自己當初剛剛降落大清的時候, 手上還有幾道紅紅的凍傷疤, 因著原主營養不良, 從冬天拖到夏天, 經久未愈。后來吃飽了飯,又注意保養, 那些傷才徹底愈合。

凍瘡和傷口, 是這個年代貧民的日常。

在蘇敏縱容無奈的目注視下,跑到寺廟功德箱, 施舍了一把銅板。然后笑嘻嘻跟著他走到長江渡口。

對面的武昌城下,黃鶴樓銀裝素裹。薄雪掩蓋了那本有點殘破的樓, 整座樓像個素人,靜靜地注視著風云來去。

可是,通往武昌的渡口卻堵住了。

剛才吵著要去泡澡幾個幾個義興大哥也傻在原地,尷尬地跟老板面面相覷。

只有江高升愉快地招呼:“啊,老大果然來了,還是泡澡舒坦對吧?我說什麼來著。”

幾個本地人邊走邊拉扯爭辯。

“不能走……還回來……洋人了不起……”

林玉嬋耳朵一尖,悄悄一拉蘇敏袖子。停住腳步。

幾艘小木船飛快地渡江而來,下來一群衫各異的武昌居民。他們說著氣勢雄壯的武漢方言,就算一句“下船”、“借過”,聽起來都像是吵架。

何況他們貌似真的在吵架……

“不許走!”領頭的中年人腳不便,讓人抬在竿上,指著碼頭上一個洋人,喊道:“給老子回來!喂,大伙上,把他截住,莫要讓他跑了!”

林玉嬋看著那洋人悉的廓,驚訝地發現:“又是史斯!我還沒去找他呢!”

他倒先出了大風頭,在民風彪悍的武漢,不知怎的拖了一群怪。

斯轉過,一點不害怕周圍的暴民,面平靜中帶著點譏誚。

“我是國公民。請你們讓路。”

黑奴圣誕肩扛手提,負著一大堆行李,那箱包比史斯上船時還膨脹了一半。

由于負重,走不快,被幾個本地人截住,上手就搶行李。圣誕忠心護主,把一個八尺大漢踢倒在地,那人又在雪地上了好幾尺,齜牙咧地爬起來,氣哼哼地檢查掌心的傷。

便沒人敢去劫圣誕,眼看用肩膀開路,護送史斯又行幾步,越來越接近漢口租界碼頭。

忽然有人喊:“不能讓他進碼頭!他要乘洋人火走!”

竿上的中年人大聲向圍觀者解釋:“這洋人是小!小人是武昌岳王廟的保甲委員,兼任廟祝。今日大雪摔了,派兒子去看廟。這洋人見廟里無人,撬了塊磚,藏在包袱里要帶走,還好讓我看見了!過問時,他裝聾作啞,假裝不懂中國話,乘船就走!還唆使他那個黑小廝把我兒子打了一頓!小的已經報,請眾位鄉親們把他攔住,休要讓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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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趕史斯的十幾個人,想必是這廟祝帶來壯聲勢的。聞言齊齊點頭,佐證這番話。

圍觀人疑:“這洋人沒事撬磚作甚?覷你廟里好風水麼?”

保甲道:“若是個尋常磚瓦也就罷了,他們洋人新鮮,我送他一車都無妨;可這塊磚是當年岳爺爺鎮守咱們武昌,監督燒制的一批老磚,有他岳家軍的刻印,廟里總共沒幾塊,我不信他是隨手撬的!”

眾人這一下嘩然,紛紛道:“敢岳爺爺的東西,不怕遭報應?”

倒退回幾百年前的南宋,武昌是岳飛北伐的大本營。岳爺爺在此屯駐多年,當地人與有榮焉。

雖說有清一代,岳飛這“抗金”的功績似乎不太好聽,朝廷有意打岳飛祭祀,岳王廟的香火也一落千丈。但岳爺爺的事跡傳說,還是一代一代地留了下來。

此時聽保甲這麼一解釋,不人立刻怒發沖冠,仰天長嘯,掄拳捋袖,眼看就要來個“壯志餐胡虜”。

林玉嬋看到,激憤的人眾當中,似乎還有昨天認識的茶商朱老板等人,拿著拖把鐵鍬,練地調兵遣將。

武漢人民真夠忙的,懟完俄國人懟國人。

可想而知,洋人要在此落腳生活,比在上海艱難得多。

斯終于有點慌張。他躲在圣誕后,大聲辯解:“這磚是我買的!是我問廟里的人買的!金錢易,買定離手,你們不能反悔,那是不講信用!”

保甲破口大罵:“老子的伢才七歲,他懂個屁!你給他幾個錢他能把他親娘賣咧!”

圍觀人大笑:“把東西出來!娘的,咱們一塊上,十個還打不過他的一個黑廝?”

……………………

眼看群,蘇敏在不遠微微蹙眉,微一手,攔住了義興船員們想要管閑事的腳。

今日算是徹底見識到了武漢三鎮的民風。史斯今日要栽。

不過,要是真把洋人當眾圍毆至死,那可沒法收場。

在場這些鬧事的“刁民”,雖說法不責眾,大概不會通通掉腦袋,但為首的大概會砍幾個,其余至都是流放三千里。

別人的死活原本不干他事。但他看到,已經有兵聞聲而來,拉著百姓詢問況。要是史斯今天真死在這群人手里,他、林玉嬋、還有諸多看熱鬧的船員,估計都得拉回衙門審一審。

他朝眾手下使個眼,讓他們看好林姑娘,自己整理帽,咳嗽一聲,打算去客串漢,幫著圓個場。

“諸位,我是搭載這洋人來漢的船船主……”

自我介紹剛說到一半,忽然一個旗人營縱馬而來,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肅靜!”

蘇敏微微一驚。他在綠營手底下吃過虧,不聲不響退后。

“總督大人到!閑雜人等退開!”

一頂小轎搖搖晃晃地抬了來。兵丁衙役排開陣勢,迎出一個威武大

斯原本已經犯慫,抱著那裝古磚的包裹,猶猶豫豫的要打開。一看見中國員來了,當即面膛,朝那轎子帽致意。

喧嘩的百姓一下子沒了聲,有人竊竊私語:“湖廣總督!”

有人猶豫著跪下,不知該磕幾個頭。

但武漢人民對于父母的尊重也僅限于此了。湖廣總督文,是個玩鳥弄鷹的旗人,坐這個位子全為監視曾國藩和湘軍。在武漢三鎮的茶館煙館里,百姓背地里諷刺道,說總督府有“三大”——妾大、門丁大、廚子大,譏諷他不諳政事,諸事決于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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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頭磕得也很馬虎。大多數人干脆趁跑走。

蘇敏一回頭,林玉嬋不知何時也溜了,半個人影不見。

江高升苦著臉打手勢,指指漢口租界方向,表示自己攔不住。

蘇敏心中約有猜測,冷漠看戲。

只有那保甲,讓旁人攙扶著,下了竿,俯大拜,連呼:“父母為小人做主!”

這種民間鬧事的蒜皮,撐死了歸知縣管,本來不必驚總督。但文恰好來漢口視察商業,聽到喧嘩,又見此事牽涉洋人,不敢怠慢。當即丟下公事,過來刷個政績。

隨從們嘰嘰呱呱,幾句話說明了況。

那保甲磕頭拜道:“小的先祖就在岳王廟里供神,傳到小人這里第七代,小人實在不能讓這廟里的一磚一瓦毀在小人手里!老爺可憐見,請洋人歸還古磚,小的愿自掏腰包,補償洋人的損失……”

雖然心中恨洋人,但也知道洋人在大清朝的地位。因此當著文,保甲這番話說得低聲下氣,全無方才的豪放氣概。

雪地,已被來往人群踩烏黑。保甲在地上,膝蓋馬上沾了黑泥。寒關節,刺得他眉頭連皺。

倘若是個民如子的老爺,此時該他平,站起來說話。

但在文心中,洋人才是最要的。他沒理那保甲,擺出一副笑臉,跟史斯作揖寒暄。

“……原來是洋行特派專員。不知在漢口還待得慣麼?飲食可還適應?……”

文擺出一副親民的面孔,屈尊紆貴跟洋商談,一邊朝邊通譯連使眼

通譯會意,趕提醒:“古德寧。大人,洋話古德寧。”

文:“……古德寧!”

全然不知眼下已是午后,“寧”早過了。

斯不說破,也做出禮貌紳士的模樣,笑著捧了文幾句,然后說:“中國文化太古老了,連一塊小小的磚頭,都比利堅國家的年齡大。在下實在是艷羨不已,只歸國之時,能帶回些有意義的品,紀念這個充滿魅力的國家。”

頓了頓,見這員是滿洲人,又笑著說了一句不知哪學的滿洲話:“皇帝萬歲。老爺吉祥。”

文一聽,笑得眼沒,連連拍史斯肩膀。兩人迅速熱絡起來。

圍觀百姓面面相覷。

有人試探著說:“可是這樣洋人東西……”

“放肆。”文瞪了一眼,“人家仰慕我中華文化……”

說到一半,又覺得有點別扭。畢竟這“中華文化”是幾百年前的舊貨,不關他滿洲人的事兒。更是岳飛廟里的東西,能算啥寶貝?

于是改口:“這洋人漢話也說得,滿洲話也說得,文質彬彬,有禮有節,比你們強多了!我大清地大博,無所不有,給他拿點東西回去又如何?看你們這斤斤計較的寒酸樣兒,真給我大清丟臉!他要,就給他!”

這話一出,眾百姓皆出難以置信之

大家互相看看,推舉出一個有功名的老先生,對文蹣跚行禮,爭論:“大人明鑒,這并非文化不文化的事,不告而取是為,就算是繡花針,也不能讓他隨便拿。更何況……”

文不耐煩一揮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武昌城里,哪一塊磚不是新覺羅家的?得到你們做主?——我是旗人,我做主,給他便是!左右,再拿五十兩銀子賞了洋人,給他驚。莫讓他覺得我大清國皆是無禮無恥之徒,平白給我大清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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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喜形于,學著滿洲禮儀,蹲下給文請了個安。

寵若驚,哈哈大笑。

只留一群百姓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那廟祝氣得要撲上來搶東西,無奈上有傷,當即被兵七手八腳拿住,當著洋人的面,先狠狠兩鞭。

斯輕蔑地看著他,吩咐:“圣誕,拿好行李,咱們去碼頭。”

“等等。”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另外一側傳來。眾人驚奇地發現,一個小姑娘氣勢洶洶地擋住了史斯的去路。

“史斯先生,這事兒沒完。”

隨行兵里倒有厚道的,出列趕:“這誰家的伢,快領走!沖撞威是要治罪的!”

只因是個姑娘,這才網開一面。要是個兇惡大漢,早就打翻扭送衙門了。

林玉嬋余看一眼湖廣總督那威風凜凜的陣仗,不怕。

從懷里出一張紙,狐假虎威地揚了一揚,朗聲道:“國領事館的召令。史斯先生,領事先生請你得空去喝個茶。”

斯皺了眉頭,覺得自己耳朵壞了。

他做賊心虛,料想這一路上會跟中國人起沖突,沒關系,他能擺平;但萬萬沒想到還會驚領事館——那麼多洋人同胞在中國胡作非為,領事館何時管過?怎麼單單針對他?

新上任的國駐漢口領事柏賴克先生,他在租界里還見過,還打了招呼,沒結仇啊。

他冷哼一聲。這姑娘心不正,從上船的第一天起就跟他不對付,這次不知又是使什麼花招。

干脆不管:“你說的這些都是信口開河,無憑無據,沒人會信的——圣誕,我們走。”

后頭的湖廣總督反倒被晾在一邊,覺得眼前境有點超綱。

“這怎麼回事?”文沒主見,低聲音,拼命問后頭的師爺通譯,“這洋人在他的國家犯法了?國領事算幾品?現在怎麼辦?”

奈何后頭一群智囊團,也都是頭一次到這況,七八舌進諫,把文的腦袋說大一圈,還是沒頭緒,只能先擺起譜,咳嗽幾聲,假裝視察起碼頭船運。

眾百姓長了脖子,盡管聽不懂這姑娘跟史斯的流,還是豎著耳朵仔細聽,睜著眼睛看舉手投足的作,好像能從中破譯出劇似的。

蘇敏倚在暗角落里,角一道不明顯的微笑。

林玉嬋上午沒閑著,跑了漢口領館,果然功效顯著。

當然他也有份,幫了一點微小的忙。

五塊銀元的賭約畢竟是玩鬧,要是能贏,能治住史斯,他也能出一口中氣。

跟在林玉嬋后,一個穿制服的巡捕飛奔跑來,呵斥雜人:“國領事大人到!閑人回避!——哦,總督大人,這廂有禮了,哈哈。”

巡捕雖是中國人,但吃著洋俸祿,住著洋租界,洋人法律保護,見了本國,也自覺高人一等,居然不跪,只作個大揖。

好在文比較大度,并沒有追究。

一架裝潢的馬車停在路邊。一群中國仆人拿著掃帚,掃掉地上雪水泥污,出一條干凈的通道。從那馬車上,下來一個卷發的洋人。

斯眼睛都直了:“柏、柏賴克先生?”

國駐漢口領事柏賴克材矮小,瘦削的臉上皮包骨,腮邊刻著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向下拉著薄薄的一雙角,讓他時刻顯得嚴肅而苛刻,好像最保守的男孩學校里的教導主任。

柏賴克冷淡地笑了一笑,角微微一,又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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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史斯敷衍握手,然后招呼他后的圣誕。

“這位黑人士(negro lady),不要怕。你可以把手頭的行李先放下。看起來,我們還要在這該死的冷天里呆一陣子。”

圣誕張著厚厚的,遲疑點點頭。

生于阿拉馬,活了快三十年,被白人過各種稱呼:喂、黑鬼、非洲猴子、母猩猩、該死的賤人……

沒有白人管過“黑人士”。

盡管這也不是什麼敬稱,只是個很中的用辭,帶著一點疏離的客氣。但圣誕已然惶恐萬分,低頭說:“是,老爺。”

柏賴克又看向史斯,嚴肅地說:“領事館接到投訴,上海義興船運公司指控你蓄意破壞蒸汽機,造巨額運營損失,險些釀人員傷亡……”

斯失笑出聲,好像聽到一個拙劣的笑話。

“是中國佬污蔑我,”他早就有準備,自信地答道,“無憑無據,純為訛錢。領事先生您也知道中國人的脾,我勸您不要聽信捕風捉影。本人是合格的利堅公民,來自阿拉馬的面家族,到哪都會遵守本州法律。再說,若真有人對我進行這般誣陷,也用不著領事先生親自前來,我去領事館說明一下就行了……”

柏賴克,聲音嚴厲了些:“你敢對上帝發誓,沒有強迫你可憐的黑奴進行這些違法的勾當?另外我還接到中國人投訴,說你命令這位黑人士做你的打手,跟中國人有過不沖突。并不愿意替你做這些違反道德的事,可是你強迫……”

斯臉變差,心想,這都是什麼七八糟的投訴!黑奴是他的財產,他在阿拉馬莊園里養著幾百個。他讓自己的黑奴做事,礙別人什麼了?

快速瞥一眼旁的圣誕,梗著脖子說:“沒有。這個賤人脾氣暴躁,到哪都要跟人起沖突,我勸都勸不住。等回國我就把賣了!”

上雖兇,卻暗自心驚。對他來說,家奴就是個隨件,他的一切私把柄都沒避著。萬一這蠢黑奴拎不清狀況……

荏地踢了一腳,以示警告:“我說的對不對!黑鬼,回老爺話!”

圣誕面不忿,厚厚的膛起伏不定,眼中的怒火閃爍兩下,慢慢熄滅了。

彎下腰,恭恭敬敬地說:“是,不關我的主人事。是我在路上惹了些麻煩,主人已經教訓過了。至于蒸汽船,我和主人誰都不曾破壞它。我作證,當時我在房間里侍候我的主人洗腳。”

這是頭上的命。是上帝造就了這一切。已經習慣了事事為主人讓位,把自己的人格——如果這東西還存在——小小的一團,塞進誰也看不見的角落。

斯面

圣誕是絕對不會出賣他的。只要沒有人證,他蓄謀破壞船的事,就只是個空來風的指責。他還要起訴船公司誣告呢!

然后他看到,那個俏麗而惡毒的中國姑娘,湊近柏賴克,悄悄和他說了句什麼。

柏賴克點點頭,薄薄的角扯出一道輕蔑的微笑。

“如果你還寄希于你的黑奴會為你守口如瓶,只因的兒子兒在你手里,”柏賴克從下屬手中拿過一份文件,說,“那麼史斯先生,你錯判了局勢。我猜你來到中國以后,沒有關注過國新聞吧?我們偉大的聯邦總統,亞伯拉罕·林肯先生,已經于今年年初公布了《解放奴隸宣言》,宣布所有南方邦聯叛領土上之黑奴應立刻有自由——我想,這包括史斯先生的家鄉阿拉馬州吧?”

在史斯的目瞪口呆中,柏賴克朝圣誕點點頭。

“這位黑人士,如果你的主人還沒告訴你,你,還有史斯莊園里的所有黑奴,眼下已經獲得法理上的自由。作為國聯邦政府駐外領事,我榮幸地向你宣告這一點。”

然后,柏賴克展開那份從華盛頓寄來的《解放奴隸宣言》(The 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 ,面容肅穆如刀刻之石像,一字一字地朝圣誕宣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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