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商(大清藥丸)》 第188章
Advertisement
林玉嬋笑著撲回沙發里。
終于有那麼一點拿到主劇本的覺了!
霸總給我洗手作羹湯耶!
一時間, 好像肚子也沒那麼造反了。撲在書桌書架上,看看文件,查查賬目, 又翻了翻加盟會員名單, 再給自己沏一泡茶, 最后彎腰打開小櫥柜,找出兩副干凈碗勺, 面對面擺在桌子上。
不吃獨食, 到時跟他分。
不過左等右等,沒等到門口的靜。蘇敏仿佛消失了, 拿著一籃子東西跑路。
輕輕喚一聲, 沒人應。
林玉嬋放心不下,捂著肚子起, 踅到廚房, 推開虛掩的門——
“咳, 咳咳……”
一陣焦糊味撲面而來,把推出兩步遠!
灶火旺盛地燒過, 此時已經熄滅, 留一地黑灰。案板上碗碟群, 碎姜末到都是, 地上還有一攤牛。蘇敏咬著牙,用手背汗。
忘記手上還有姜, 一下子辣得他眼淚涌出, 眼周紅紅一圈,了個盡委屈的小可憐。
林玉嬋哈哈大笑, 趕接過鍋。抹布全被他弄臟了,又塞張手帕, 給他淚。
蘇敏見進來,嚇了一跳,臉上飄起紅云。
他枉為執掌兩廣的造反派頭頭,此時輝形象盡毀,恨不得鉆灶里去。
林玉嬋笑出眼淚:“原來你不會呀,早說呢。”
他十分不服,憤恨地碎一塊姜,小聲說:“我會的。”
看不練花把式,須知此事要躬行。看小販做是一回事,自己手是另一回事。
這些姜,這些,怎麼跟生了智慧似的,死活不聽他的話!
要麼太冷,要麼太熱,要麼太濃,要麼太淡,要麼是加糖太早太晚。沖了若干次,沒一次能達到哪怕凝固一點點的效果。
他斜一眼,抿著,仿佛是憋著勁兒打臉,舉重若輕地抓起那半塊姜,往案板上一拍,然后手起刀落——
姿態很颯爽,整個廚房里劍氣呼嘯。可惜老姜忘記削皮。
林玉嬋笑得眼淚飛,著甩出一個靈魂拷問:“敏爺,你下過廚房嗎?”
蘇敏堅貞不屈地閉,悲憤地瞪一眼。
想想也是。他時養尊優,從娘胎里出來就是“君子遠庖廚”,每天飯來張口,直到五歲還以為是地里長的。
然后家道中落,是沒人給他燒飯做點心了,自己起早貪黑地賺錢糊口,也沒工夫研廚藝,有那工夫不如多簽兩個單。
吃東西也很湊合。窮則路邊小攤,達則茶樓餐館,總之懶得自己手。
他覺得自己如此蘭質蕙心穎悟絕人的坯子,看什麼不是一遍會。一碗姜撞,還不是手到擒來。
結果,姜和和刀和灶,它們都各有自己的想法。
他郁悶得不行,“走,我陪你出去吃點別的。”
林玉嬋肚子都笑得不痛了。頭一次下廚就是致小甜品,也真難為他。
接過他手里的碗,豪爽地手一指:“那邊等著。”
然后練地燒火起灶。
當然也不是甜品達人,但懂化學,知道姜撞之所以能凝固凍,是因為新鮮姜里有一種酶,在特定的溫度下,和牛中的蛋白質發生反應。
蘇敏初次下廚,不敢冒進,嚴格按照他心中的流程,步步為營地先榨姜,再燒牛……等了半天,酶早就失活了。
而且他手忙腳,一碗不功再沖一碗,怕混不勻,還攪了攪。牛的溫度也冷了,一碗比一碗不像樣。
Advertisement
“關鍵是姜要新鮮,牛溫度要熱,而且不能攪拌。”
林玉嬋一邊給他上課,一邊上蒸鍋,將那些失敗的半品倒回兩只碗里,重新上鍋蒸。
蘇敏狐疑地看著那鍋里冒蒸汽。
“我沒見別人這麼蒸過。”
“因為這只是補救。”林玉嬋說,“不功我也拿不準哈。”
讓牛和姜熱起來,制造重新發生化學反應的條件。
蘇敏自覺十分丟臉,還不忘收拾爛攤子,默默整理刀案碗碟。
等了約莫十分鐘,熄火揭蓋。他搶著將兩個小碗端出來。
“哇。”
其中一碗還是牛,但另一碗,雖然沒有像點心鋪里的品那樣,但最起碼,居然凝固住了!
他展,方才的懊糟緒一掃而空,夸:“阿妹什麼都會。”
舀一勺那補救功的,先試試溫度,然后倒轉勺柄,喂進里。
林玉嬋欣然笑納。香香甜甜,味道不差。
為吃口姜撞,也真夠費事的。
蘇敏第二勺依然送到里。
便難為,說:“你也吃點。”
他哪好意思,拿過那依然沒凝固的一碗,其實也就是熱牛兌冰糖姜,一飲而盡。
新鮮牛不便宜,也就是租界里洋人有需求,才有農民進城推車賣。他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浪費食材。
林玉嬋最終還是迫著他吃了一口:“總得嘗嘗我的手藝嘛!”
蘇敏只好從命。
一口腹,他忽然神復雜,接著,捂回頭一吐,掌心赫然是一塊沒削皮的老姜。
林玉嬋第三次哈哈大笑。
他方才笨手笨腳榨姜,掉了大塊姜在牛里。這姜也知道冤有頭債有主,林玉嬋吃了大半碗都沒事,卻偏偏跑到他里了!
可見蘇爺今天跟姜撞就是沒緣分。
兵荒馬吃完一碗甜品,林玉嬋肚子早就不痛了。但還是心安理得當病號,笑嘻嘻看著蘇敏收拾廚房。
其實廚房自有茶房料理。但蘇敏不愿讓別人看到自己制造的這堆爛攤子,嫌丟人,只好自己手。
他大概天生跟廚房相克,慢吞吞忙了半天,弄得碗碟響,還差點砸了鍋。
還不忘照顧病號:“你別來!我可以!”
……………………………………
廚房門口,茶房劉五站在外頭,跺腳手。
這都等了半個鐘頭了,您倒是讓小的進去收拾啊!
劉五心里吶喊。
但沒辦法,蘇敏是老板兼大哥,平日里也會擺擺架子,作為茶房也不敢進去打擾,只能在外頭傻呆著,聽著里頭歡聲笑語。
一邊搖頭慨:現在的年輕人啊,也真會玩……
------------------------------
“義興商會”順利開張,進了張的日常運轉階段。
在上海華商界,這個不大不小的新聞,被人討論了幾天,就漸漸被更多的新鮮八卦所取代。
茶貨碼頭上,買辦們翹著腳,坐在收購點的皮椅子上,照例等待茶葉商人們前來低價賣貨。
茶葉的收獲旺季已經過了,眼下茶貨屬于供小于求的狀態。幾家收購茶葉的洋行已經商議好,在長江沿岸的開埠港口集價,迫使當地茶商們低價拋貨,或是將茶葉運來上海,或是賣給上海的外貿中間商,總之把大批茶葉集中到上海港,好讓他們統一殺價。
這個策略,往年一直很功。華商們發現,就連洋行眾多、價格最靈活的上海港,茶葉也是價格低迷,通常就放棄尋尋覓覓,找個不那麼低價的日子,把茶葉賣出去完事。
Advertisement
可是今年,況卻有點不一樣。
幾個小茶商指著牌子上清晰的“開盤價”,面帶不屑地說著什麼。有的還往地下吐痰。他們后,沒有像往日一樣跟著一串力夫,也沒有一箱箱的抬來茶葉,更沒人過來簽約。
一個買辦沉不住氣,派個手下去探聽。
茶商們竊竊私語:“長江沿岸的價格都一個樣,一兩銀子不差,可能嗎?”
有人點頭:“聽說漢口茶葉公所已經決定,低于十五兩的一概不賣。娘的,茶葉有收獲季,那洋人喝茶可不分季節。他們出這麼個低價,玩我們呢?”
這些關于外地碼頭的商品信息,以前縱然有人零星散布,真實也有待商榷,未必人人敢信。可是今日,幾個小茶商像說好了似的,只是面帶冷笑,議論幾句,走了。
買辦聽聞,大驚失:“他們怎知我們其他分號的報價!”
難道是專門派人去外地考察,帶回來的消息?那本也太高了吧?
上海港出口紅茶價數日,響應者寥寥,價格終于逐漸回升。
幾大洋行同時覺詭異。洋商們在臺球桌上,在牛排館里,在晚間的俱樂部舞會中,互相表達了相似的疑。
------------------------------
第二次華商集會,林玉嬋據大家的反饋,決定每周一次,增加讀報翻譯活。《北華捷報》上不關于船運和商務的信息,還有世界政治經濟局勢的前沿報道,對做外貿生意的商鋪來說,都是很珍貴的報。
洋商可以訂閱報紙,但華商很有通識洋文的。跟洋人流要麼雇通譯,要麼自己去夜校里學。上海如今有幾家民間開辦的英文學校,資質良莠不齊,有些本就是瞎教。上幾個月的課,能跟洋人寒暄兩句,認個百以數字,就屬于優秀學員。
至于練閱讀英文報紙,能做到這點的華商屈指可數。
聽聞商會里新增加了讀報項目,聞者趨之若鶩。
林玉嬋當仁不讓,趕鴨子上架,開始兼任口譯。
口譯十分費腦子,得克服本能,把心中的注意力一分為二。眼中看到的是英文的語序和用辭,口中需要即時轉換漢語習慣的句子,很耗費神。
好在這不是后世那種喪心病狂的同聲傳譯,不需要掐著時間翻譯。慢慢的,一句句按照報紙讀,確保聽眾們能接收到新聞的大致框架,就算完任務。
與此同時,林玉嬋到自己的英文能力,自從在海關任職以來,飛躍了又一個臺階。
一份報紙讀完以后,友商們有時還會討論幾句,集思廣益,互相打開新的思路。
林玉嬋也自覺收獲良多。
彌補了信息上的劣勢,上海的中小華商們逐漸開始對市場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碼頭上,若是洋商的收購價過賤,大家也有信心說:“不,再等等”。
商會加盟人員雖然是數,也簽了保證書,不會將報外泄。但他們的決策和態度,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別人。在各人自掃門前雪的上海商界,只要有幾家、十幾家商戶統一行,就能化一道足以影響市場的力量。
林玉嬋不太了解其他大宗商品的規律。但短短兩周過去,覺得各地的原棉收購價格,似乎差得沒那麼離譜了。
也沒有出現某地大漲、某地大跌,這種明顯的背離。
樣本量太小,也不知是不是商會報的效果。
距離“華商拿回定價權”,只是千里之行第一步。
Advertisement
但林玉嬋十分確信,商會的存在已經引起了嗅覺靈敏的洋商的注意。
------------------------------
《是抱團,還是排外?中國人的神商會引發疑云》
林玉嬋著最新一期的《北華捷報》,冷不丁看到這樣一篇短訊,心里一咯噔,不覺停下了翻譯的思路。
邊眾人催:“蘇太太,怎麼了?報紙上說什麼了?”
林玉嬋蹙了眉,一邊往下讀,一邊慢慢譯出了容。
“有洋人記者發現了我們這個新立的商會……他宣稱,曾經到訪商會,試圖了解些況,但是被人趕了出來……剩下的容大多是質疑,說咱們中國人行事,不與外界流,對外國人抱有敵視的態度……這個壞習慣顯然被帶到了商會……這個排斥外國人的商會,不知會何去何從……總之,語調不太友好。”
驀地抬眼,問道:“我不在的時候,可曾有人驅逐外國記者?”
記者吃了閉門羹,以筆為刀,立刻回去寫了一篇夾槍帶棒的報道,暗示“義興商會”的排外質。
這才會有洋商“慕名而來”,在門口指點咒罵,把義興商會當了專門排外商、惡競爭的組織。
頭疼。
商會初立,也制定了基本的行為守則。但那都是幾位資深理事憑著經驗,照搬下來的傳統中國商會制度。暫時沒有“如何對待洋人記者”的條款。
一群加盟戶和理事也一頭霧水:“沒有啊。沒有外國記者來過啊。”
林玉嬋更疑。難道是有人造謠?
雖然心里有準備,這個中國人的商會遲早進洋人的視野。但萬沒想到,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而且這麼快。
讀到最后,看到了這篇報道的署名,中一口老。
E.C.班特。
林玉嬋哭笑不得,站起,嚴肅問:“這里可曾來過洋人子?”
這麼一說,有幾個人當即恍然大悟。
“對!那日我們幾個綢商在此小聚,有個洋閨非要進來看,說的洋文我們也聽不太懂。但商會有規定嘛,里頭的報都要保,不能隨便讓人進不是?我們就好說歹說,把那洋閨請走了。生氣也沒用,不許看就是不許看!——你說這洋人也真是閑,什麼都要湊一鼻子,也不知自己討人嫌。當咱們中國人是任人參觀的猴兒啊!”
------------------------------
“就是那個義興商會!”康普頓小姐撂下點心,氣鼓鼓地對林玉嬋抱怨,“上周我來喝茶的時候,你不在,保羅陪我們聊了一會兒,說到這個新立的中國人商會,說得天花墜,很厲害的樣子。我就慕名過去采訪。我發誓我并沒有帶著偏見,實在是他們態度太差……”
好說歹說,連哄帶騙,林玉嬋總算弄清楚,康普頓小姐為什麼會寫出一篇敵意濃濃的報道。
從常保羅口中聽到了獨家信源,立志做英國第一位記者的康普頓小姐肯定不會放過這個選題。
于是幾天之前,帶好紙筆,來到義興商會打算了解一下況。當時林玉嬋不在,幾個綢商人正在里面小聚。看到一個洋閨來訪,嗚哩哇啦說著洋文,都沒帶通譯,誰也聽不懂,當然不能讓隨便進,幾句斥責,給趕出來了。
在康普頓小姐看來,都表明記者份了,也承諾會客觀公正地撰寫新聞報道,料得這些中國人會馬上把請進去。誰知大門拍臉,不到一分鐘就被趕回大街上,這氣能順嗎。
Advertisement
想,肯定是這商會有鬼!
于是,先為主地形了“商會排外、蠻橫無理”的印象。這就寫了一封以批評為基調的稿件,揣測這個商會對外國人充滿敵意,說不定天天聚在一起研究怎麼算計洋商。
“娜,”康普頓小姐最后義憤填膺地總結道,“跟你相久了,我都快忘記普通中國人對我們外國人有多大的敵意。我努力地擺著一副笑臉和他們打道,可他們依然排斥我、歧視我……”
林玉嬋愁得敲腦門。這大小姐真是個標準的傻老外。
還歧視?誰敢歧視啊?
要不是跟康普頓小姐也認識一年多,知道本不壞,林玉嬋真懶得跟再廢話。
況且,涉及到商會的名聲,今天必須澄清誤會。
“打住。親的小姐,”林玉嬋趁著添茶葉,截斷的話,“這里面絕對有誤會。你遇到的那些商會的人,他們可能本聽不懂英語……”
也不矯飾,實事求是地承認,商會里的這些小生意人,英語超級爛,有時候還會不懂裝懂,以至于讓你誤會,以為在和他們順暢流,其實他們只會yes 和 no。
“而且商會部有保協議,不許外人進去參觀。我相信他們也對你解釋過,但你聽不……不是,是他們英語太差,說不清楚。不過,我巧也是商會員,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介紹一下。”
……………………………………
掰開碎解釋半小時,康普頓小姐總算意識到了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
“原來如此啊……娜,不是我說,你這個商會真該開設英語班,或者至在門口一些英文標語告示,不然這樣的誤會,以后經常會有的!”
康普頓小姐雖然到抱歉,但也拉不下臉來自我檢討,著褐的卷發,優雅地甩了個鍋。
林玉嬋笑道:“多謝建議。以后我們會慢慢完善。”
康普頓小姐啜著茶,有點坐立不安,不好意思地問:“那、那篇報道,你打算怎麼辦?”
是要做英國第一記者的人,因為被人冷遇,一氣之下寫了不實報道,盡管得罪的是中國人,不會有什麼后果,但心里還是不安,生怕為自己“職業生涯”的污點。
試想日后,在那個男平等的麗新世界里,當人們為“第一位記者先驅”寫傳記時,若是收錄了這樣一條黑歷史……
康普頓小姐對此十分擔憂,生怕自己臭萬年。
林玉嬋微笑:“我當然很想請你另寫一篇文章,推翻你之前那一篇,將我們的商會大大吹捧一番。但憑空杜撰,有違記者的職業修養。所以我不會要求你做這樣的事。不如……嗯,不如找個日子,我正式請你參觀商會部,讓你看看還有什麼其他可寫的。”
------------------------------
一周后,義興商會迎來一位奇怪的客人。
例行的報分剛剛結束。黑板得干凈,門房正在清理地上的茶漬。
十幾位不同行業的友商還留在會館大堂,討論著各種新鮮出爐的訊息。
這時候門口一亮,進來一個西洋淑!
披著皮坎肩、戴著蕾手套,鼓鼓的擺曳地,睜著好奇的褐眼睛,看看墻上供的神位,又看看大堂里的一群中國人。
友商們都跟洋人打過道,但見到的都是洋人男子。西方番婦的尊容,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見。
五六個人當即屁著火,跳了起來,不知該以什麼姿勢迎接。
林玉嬋立刻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康小姐。今日我邀請,來參觀一下咱們商會。”
關門的一瞬間,忽然看到,街上似乎站著幾個人,朝著商會大門注目凝視,那直勾勾的神態讓心里不舒服。
林玉嬋想,大概是見到洋小姐,稀罕。
沒往心里去,頓了頓,又補充道:“康小姐家里人都不是做生意的,自己是大家閨秀,對銀鈔易什麼的一無所知。一句中國話也不會說,一個字也不認,今日是純來瞧個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