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作為列席人員，坐在了后排。他知道前兩個干部任命都是障眼法，益楊土產公司任命才是今天真正的主題，他所坐的位置，正好將祝焱與馬有財的表看得清清楚楚。

等柳明楊話音剛落，馬有財將話筒開關打開，道：“我來說兩句。”

這一次常委會議題征求表，寫明了研究相關人事問題。開會前，馬有財只認為是研究兩個副職人選，并不是很重視，他沒有料到祝焱會搞突然襲擊。

“去年政府投四百萬對益楊土產公司進行了技改，今年技改項目已經發揮了良好作用，土產公司新產品得到了市場初步認可。目前土產公司于爬坡上坎的關鍵時期，眼看就能打翻仗，將主要領導換掉，勢必會給土產公司帶來無法預料的后果。土產公司若倒閉，涉及數千人的生計，我們千萬要謹慎。”

組織部長柳明楊低著頭，專心翻看著手中的材料。

縣委副書記趙林也是知人，在開會前，他和柳明楊專門到祝焱辦公室匯報了工作，知道易中嶺被拿下已定局。

祝焱經過深思慮，已經下定了決心，必須快刀斬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益楊土產公司管理層這顆毒瘤清理干凈。所以他一反常規，沒有給其他常委發言的機會，接過馬有財的話頭道：“我建議換掉易中嶺。”

馬有財對祝焱的做法很不滿，臉上表很不好看，道：“益楊土產公司正面臨著激烈的市場競爭，易中嶺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臨陣換將，實在太草率了。”

祝焱針鋒相對地道：“理由有兩條，一是益楊土產公司資不抵債，其管理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大家不用看財務報表，只需到廠區以及家屬區走一圈，就能一目了然。想當初，益楊土產這四個字就代表著生機與財富，現在卻意味著衰敗與貧窮。二是大家看幾張照片，就會自做出判斷。”

按照事先安排，侯衛東將七張大照片從座位后面拿了出來，向眾位常委進行展示。

第一張照片是工廠生產況，車間里大部分機都沒有，十幾個工人圍坐在一起，最里面四人正在聚會神地打牌。他介紹道：“這張照片拍攝于昨天下午，是一車間的生產實景。”

第二張照片是廠房及家屬房全景，四周都是茅草，除了廠辦，多數房子都破爛陳舊。

侯衛東指著畫面道：“家屬區其實就是棚戶區，里面衛生、通、住宿條件都沿襲著60年代的格局，由于多年未改造，絕大多數房屋都是危房。”

第三張照片是廠里的四輛小車，在下格外耀眼。

第四、五、六、七張照片，都從不同角度揭示了益楊土產公司當前的狀況。

馬有財沒有料到祝焱態度這麼鮮明，準備這樣充分，道：“從計劃經濟一下就轉軌為商品經濟，益楊土產公司衰敗有歷史必然。制不順，機制不活，這才是問題的本，把制度帶來的負面效應全部歸罪于管理者，是不尊重歷史、不負責任的態度。”

祝焱與馬有財不和，往常最多是在幕后手，今天卻將矛盾直接擺在桌面上，常委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祝焱沒有毫妥協，道：“易中嶺作為主要負責人，必須為益楊土產公司的現狀負責，解除他的職務不容置疑。我這里還有另一份材料，請大家看一看。”

侯衛東立刻起，給每個常委發了一份資料，里面是派出所關于益楊土產公司副廠長李虎嫖娼的調查材料。

祝焱嚴肅地道：“大家看看李虎的丑態。紀委對這事要一追到底，嚴肅理。”

馬有財桌前也放了一份材料，他心里大罵：“易中嶺，你狗日的自作孽不可活，可怪不得老子不救你。”可是轉念又想起那一百萬元，便覺得一座重重的大山在了他的心頭，讓他不能呼吸。

祝焱繼續道：“顧鐵軍同志畢業于西南財經大學，一直從事經濟工作，業務悉，作風正派，是益楊土產總經理的合適人選。”

組織部柳明楊適時地道：“大家對這項任命有沒有異議？”

副書記趙林主表態道：“我同意組織部的意見。”

馬有財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見分管組織的趙林支持了祝焱，知道今天這場對陣自己無法挽回，道：“我保留自己的觀點，但是無條件支持常委會最終決議。”

侯衛東看著馬有財發灰發暗的臉，暗道：“幾年前，在電視里看到馬有財總是彩奪目，講起話來總是一副高瞻遠矚的樣子，誰料到會是這樣！”

距離產生，距離產生崇敬，皇帝位于高高的臺階之上，大臣們只能遠遠地看見皇帝，才會覺得那張龍椅是如此可畏。而太監們天天看著皇帝吃喝拉撒，見識了皇帝便、拉肚子、早泄、痿不舉，在他們眼里，皇帝實在是一個普通人。

侯衛東走近了縣委領導們，才發現他們也是普通人，是場經驗富的普通人。

常委會在下午6點30分才結束，侯衛東看著馬有財的背影，暗道：“從今天開始，我上就打上了祝焱的烙印，只盼祝焱場飛升，否則我的路就難了！”

一張小紙條

一天工作結束以后，孔正友徑直回家，此時，他還不知道常委會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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