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爲王》 第240章 刺客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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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軹關休息一夜後,趙無恤又帶著衆人離開了這座橫在峰巒上的石壘城塞。
前方的路遍佈荊棘和灌木,豺狼所嗷,狐貍所居,許多地方只能容一車同行,所以隊伍前後拉開了百餘步距離,像一條在山間爬行的長蛇。
著駿馬的騎從在前探路,親衛甲士保護著趙無恤、趙廣德二君子,以及樂祁乘坐的四**車。
再往後,就是伍井等人押著的輜重,由隨時可以投戰鬥的戈矛手保護,他們是在車陷壑,或者車軸斷裂後,幫助人、輿人修補推車的主力。
子貢也在這一隊列裡,看著前方的路況,他不由爲車上的瓷擔心不已。
“子貢。”就在這時,還人封凜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攀上了子貢的車,那張大餅臉笑呵呵地看著他。
“我又檢查了一遍,道路上用的旌旗,關隘用的符節和文牒,還有聘問用的幣帛,都沒有,你這邊如何?”
子貢嘆了口氣道:“賜正擔心輜車上的瓷,雖然都塞滿了稻草,用竹筐裝著,但難免會有碎裂損壞,恐怕到達商丘時,只能剩下一半完好了。”
封凜笑道:“聽說子貢以前是個商賈,現如今做了還人,有了職守,擔心的卻仍然是這些貨之事啊,真是不忘其本,可貴,可貴。”
他這話暗帶諷刺,卻是這兩天趙無恤召喚他前去詢問道路沿革的次數極多。反倒是子貢,忙著管理輜車隊,向沿途各關隘的友善邑宰贈送禮。被傳喚的次數。所以封凜有種覺,至在本職工作上。自己正在取代這位同行的地位!
所以,他便忍不住過來。想炫耀炫耀。
見子貢了暗諷,卻依然面帶微笑不以爲忤,封凜便繼續說道:“我與子貢都是還人,是君子這次出使的副手,行人言辭和相關的禮儀必不可。在路上五天了,禮儀稍嫌生疏,莫不如你我在車上演練一番,何如?”
子貢的笑容更濃郁了,他姿態放得很低:“賜也是這麼想的。我從一商賈,驟然了還人,許多地方不甚清楚,得向君學習討教。”
封凜洋洋得意,但半刻後,他腸子都悔青了。
他發現子貢能把洋洋灑灑千餘字的外檄文《絕秦書》一字不地背誦出來,他在行人署接過的那些行人言辭,子貢也無一不。
而作爲還人必須嫺的詩、禮,子貢更是好好地爲他上了一課。
“若是斷章取義。此句不如彼句,而且容易引起誤會,還是用爲妙……”
“此禮乃是對待小國之禮,宋國雖然不如齊、秦。卻是微子之後,周之賓客,不能以常禮對待……”
封凜連續吃了幾回癟。忍不住了,他試探地問道:“子貢……你緣何會對詩、書、禮如此悉?就算是行人署的司儀。都遠遠比不上你。”
子貢謙和地一笑:“賜生於商賈之家,不知禮。耳不聞詩書,直到數年前在魯國曲阜,觀孔子講學。賜聽後心有所,便拜孔子爲師,年十七學六藝,一年從在籍弟子升爲登堂弟子,被夫子評爲擅長言語。十八學史,觀魯《春秋》,每日都跟著夫子溫習詩書禮樂,或者教給新來的師弟,前後誦二十萬言,都一一牢記在心。”
原來如此!封凜信心喪盡,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真像一個稽鄙的倡優,他正打算落荒而逃,卻被子貢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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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不嫌棄我曾是商賈,願意與我討論言辭、禮儀,賜十分激。夫子曾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以後你我也要多多流,好輔佐君子完此次使命。”
封凜得滿面通紅,只好唯唯諾諾,他心裡暗道趙氏大夫手下真是什麼奇才都有,這次出使有子貢在旁,自己算是徹底沒了機會,只能盡力在嚮導和指路上表現了。
子貢在折服封凜之後,坐在車上擡頭,著遠山巒黑的天空,喃喃道:“要下雪了?”
……
與此同時,在隊伍前方的四**車裡,一場對話也正在進行。
在那天的親接後,樂靈子和趙無恤的冷戰消失了,雖然依舊在樂祁面前不搭理他,但這不再是因爲揮之不去的心事,而是因爲害。
趙無恤往四**車裡跑的次數也越發勤快起來,枯燥的旅途中,和樂祁手談象棋,或者聊聊宋國風,乃至於歷史沿革,一邊旁觀染紅的雙鬢,也是打發時間不錯的法子。
“刺客列傳?”不過此時,趙無恤聽了樂祁的腦大開的想法後,眉頭微皺。
“正是,兩百餘年間,各國常有刺客暗殺的驚人舉,有的功,有的不功,但志向意圖都很清楚明朗。刺客們的名聲傳遍天下,市井小人最談論這些奇士,所以有必要單獨列出一傳來,好讓後世知曉當下的風氣。”
見自己的婦翁上了興頭,無奈之下,趙無恤只好參與這次討論,陪著他胡來。
不過聊著聊著,趙無恤自己也興致盎然起來。
“按照年代來排序,首當其衝的刺客,自然是曹劌了。”
當年,齊桓公剛繼位時,暗恨魯國曾幫助自己的哥哥公子糾,還差點派人殺自己,所以一時間齊魯戰不休。魯莊公用國人曹劌爲將,在長勺之戰裡不遵守當時的戰爭規則,僥倖勝了一局,之後卻連續三次敗北,喪師失地,被迫簽署城下之盟。
然而在盟會的壇上,曹劌客串了一把刺客,執匕首劫持了齊桓公,威脅齊國還回了魯國失地。這一事件,加上之前的“曹劌論戰”,他自然有資格傳。
“刺殺公子的趙氏家臣公孫杵臼。還有刺殺晉國太傅父的狐鞫居,也可以並列加。何如?”
這兩人各爲其主,都在趙氏、狐氏的鬥爭裡充當刺客。下場卻各不相同。狐鞫居被趙盾死,公孫杵臼又活了三十年,和程嬰在下宮之難裡爲保護趙武立了功,一直輔佐他到年爲止雖然後世戲劇裡趙氏孤兒的故事很大程度上是編的,但這兩位護主的忠臣,在趙氏的家史裡卻的確存在。
樂祁點了點頭,用筆在簡冊上記錄下來,道:“既然如此,鉏麑(huni)也不能。”
此人是晉靈公時著名的大力士。晉靈公之命,前去刺殺專權的上卿趙宣子。
他在黎明時潛趙氏府邸,卻發現居室的門扉已開,趙盾勤於國事,已經冠朝服準備上朝。因爲時間還早,就坐著閉目養神,裡還喃喃念著勸君的話。
趙盾的這一舉了鉏麑,他雖然是個刺客,卻也有忠義的底線。實在下不了殺手,便又退了出來。爲難地在門外嘆而言曰:“趙卿時刻不忘恭敬,是民衆之主。殺民之主,是不忠;背棄國君使命。不信。爲士,不忠不信犯了一條,還不如死。”便一頭死在門口的槐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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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還有晉厲公的寵臣,請命去刺殺三卻的長魚矯也選了。這人很識形勢。刺殺後功退,沒有被晉厲公的死牽連。可謂是明智的刺客。
然而,接下來卻沒有要離,趙無恤從樂祁口中得知,這時代沒有“要離刺慶忌”的事蹟,吳國公子慶忌現在活得好好的。這一烏龍驚得趙無恤連忙把話吞了回來,只說是聽市井流言講的,心中卻暗道太史公又坑了自己一次。
專諸刺王僚,則是此傳最後的重頭戲。那盤鮮噴香的炙魚,那柄天下神兵魚腸劍,公子的誓言,伍子胥的仇怨,專諸的悍不畏死,都爲這一故事抹上了神奇的彩。
“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
樂祁對這位南方勇士,同樣激賞不已,隨著武士階層的壯大,好遊俠,喜擊劍的風氣已經在中原悄然興起,刺客更是被人津津樂道的羣。
“據說專諸之子名爲伯魚,被吳王闔閭履行諾言,封爲大夫,魚腸劍也在他的手中,不知有沒有乃父之忠勇。”
趙無恤手下也有不猛士,對收集天下英豪十分熱衷。
隨即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歷史上,和趙襄子恩怨糾葛,連續刺殺他多次的豫讓,現在何?”
走了幾個時辰後,車隊已經翻越了最高達的幾座峰巒,七拐八彎折到了羊腸阪外。
趙無恤鑽出大車,著眼前這條路,羊腸阪是古阪道名,因其在山間崎嶇纏繞、曲曲彎彎、形似羊腸,故名。
羊腸阪南起趙氏的原縣,北抵韓氏的澤邑,全長約十里。這裡是太行陘的最險要路段,轄古京要道之咽,地勢險要,危崖高聳。放眼去,只見壑深澗,路形崎嶇彎折,路面頑石叢生。
雖然才過午後,但羊腸阪上空烏雲陣陣,怕是要下雪的模樣,所以前方的虞喜派人回來詢問,是繼續走,還是安營紮寨。
趙廣德建議道:“山巒裡天氣多變,這雪一時半會下不起來。留在山隘裡,道路又狹窄,不好安營,夜裡恐怕要凍,還是得在天黑前,走完這條道路。”
無恤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建議,命令隊伍前行。
車隊再次吱呀吱呀地走起來,而在羊腸道的一峰巒之上,在騎從們目不能及的位置,也有數對眼睛默默看著山道上排一條長蛇似的獵。
“壯士,就是那輛黑紅相間的四**車。”一灰勁裝的椎髻年背古樸的三尺長劍,對著山下指指點點。
“還有那輛豎著旌旗的戎車,則是此次的附贈,還壯士一同殺之。”
“某知之!”答話的是位彪悍雄壯的齊地大漢,他高九尺,脖頸上有一道明顯的劃痕。他角出了一笑,將背上用皮、帛捆紮的武放在地上,然後練地將其解開。
武亮出了真面目,那是數柄閃著金青澤的短矛,通都是青銅鑄造,分量很足,可以遠擲殺人。
大漢將短矛反手握住,高高舉起,瞄準山下徐行的車隊。
“有我古冶子爲刺客,又是在這樣的地形上,彼輩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