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朝不僅是衛使，也是長輩，所以宋公不敢怠慢，笑道：“不知道叔父從衛國新臺帶來了怎樣的濮上之音。”

他俊的容貌也吸引了南子的目，曉有興趣地看著自己這位“叔祖父”的表演。

公子朝寬袖一揮，開始在大殿中舉手投足，跳起了優的舞蹈，一時間，趙無恤只聽見環佩玲瓏的聲響。

充滿男的清朗聲音響徹大殿之上：“碩人其頎，錦褧。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這是《衛風.碩人》，其中最對應的一句是“衛侯之妻”，這一句斷章取義得很不錯，與公子朝友善的宋國四公子紛紛好。

但南子臉上，卻沒什麼表，對即將爲衛侯夫人這件事，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見不爲所，公子朝俊朗的角出了微微一笑，繼續舞唱道：“手如荑，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目盼兮。”

這時才出了淡淡的微笑，雙眸一直盯著公子朝的臉看，卻並非迷，而是欣賞和羨慕的目。雖然類似的阿諛之辭沒聽，但被一位如此俊的長輩誇獎自己貌，沒人會不高興。

舉起酒盞淡淡地抿了一口：“南子謝過叔祖父致辭。”

方纔衆人獻，南子連手都沒擡一下，現如今已經給了公子朝天大的面子，公子朝不由得心中暗喜。他今日只想留下一個好印象，等這位貌的孫輩去了衛國後，面對齷齪的衛侯，必然心生厭惡。自己再適時出現，還不得乖乖投自己的懷抱？

他擅長以事君，無論男。沒有不中招的。

以公子朝對老人衛侯的瞭解，若是自己以後與南子私通。他應該是不會在意的，甚至會主要求三人一起嬉戲玩樂。想到那*的場景，公子朝就渾燥熱，衆人卻不知道他的心思，周圍響起了一片喝彩聲。

他勉強住了慾火，心中暗暗得意，眼神卻瞥見了左側末席上垂目飲酒就食的趙無恤，大殿之唯獨他沒有好。

於是公子朝優雅地結束了舞和唱後。卻不回席位，而是徑自朝趙無恤、司馬耕他們這邊走來。

方纔趙無恤一直低調地飲酒，故意不惹人注意，對一個男人眉弄首的形也懶得細觀。此時見公子朝走來，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卻也暗暗心生警惕。

公子朝站在他的筵席外，笑容優雅，目卻充滿了挑釁：“久聞趙氏君子能聽絃琴而知雅意，還作了不世上從未有過的詩，被晉國樂收納進了《唐風》中。晉人都稱你是尹吉甫再世。如今在公的及笄宴飲上，你怎能訥訥安坐？快起來爲公獻上一首新詩，何如？”

此言一畢。大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都投向了趙無恤，南子的明眸也了過來。

司馬耕眉頭微皺，便起爲趙無恤遮擋道：“公子說笑了，周宣王時的尹吉甫作《崧高》、《烝民》、《韓奕》、《江漢》等詩，也是要在野外採風，經過三日思索方能得出，公子要子泰在此臨場賦新詩，是故意刁難他麼？大司城雖然不在。小司馬猶在耶！”

他這話的意思是，別以爲趙無恤的舅兄不在。就沒人替他撐腰，還有他。還有向氏！

然而，面對小輩們的衝突，無論是樂大心，還是向巢，都沒有出面干涉，他們只是淡淡地對視一眼，端坐原地。

公子朝哈哈大笑道：“子牛謬矣，觀禮和飲宴的邀請早在三日前便已發出，若是此子有心，應當有所準備，今日他可是代替大司寇，還有樂氏淑前來祝賀的，竟然連賀詞都不打算獻上。既然如此，前幾個月口口聲聲說什麼晉國與宋國的百年之盟，說自己是爲了宋國著想，今日若不賦新詩，如何能現誠意？”

司馬耕心急躁，頓時大怒，正再爲無恤爭辯，卻被後主站起的年勸住了。

趙無恤說道：“子牛勿惱。”

他又對公子朝說道：“公子之言雖然不錯，但今日主人不是公子，而是宋公和公，賦不賦，還得聽宋公和公的……”

就在這時，卻聽到南子清泠的聲音傳來：“我想聽。”

衆人轉頭去，卻見南子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踱步到了臺階邊緣。

出了婀娜的一笑，再次強調道：“我聽過趙氏君子在八月未央時作的《月有晴圓缺》，今時今日，我若有幸，也想聽聽趙氏君子的新詩。”

公子朝以爲南子是故意配合他，想爲難趙無恤一番，心中更是大喜。

面對南子的慫恿，公子朝冷嘲熱諷，樂大心、四公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還有後友人們的擔憂，趙無恤無奈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賦一首便是。”

此言過後，公子朝面微變，他本想趙無恤，讓他因爲無法立刻做出新詩而服認輸，丟一個大臉好讓宋公不快。可如今他卻堂而皇之地站了起來，與公子朝肩而過，站到了開闊的大殿中央，凝神思索起來。

事到如今，公子朝只能強作鎮定，心裡篤定沒有人能在短短幾息時間裡作出新詩來，周公旦不能，尹吉甫也做不到！

南子站在殿首的臺階之上，也揹著手踱步，趙無恤才發現年紀雖然才十五，可卻材高挑，前已經高高凸起，就算隔著寬大的深也能看出幾分婀娜曲線。

角帶笑，心裡有一戲謔，更多的則是期待。

南子對趙無恤此人早已好奇已久，樂祁葬禮時沒能見上一面，只能聽樂靈子簡單描述，已經頗爲憾。但這幾個月來。此人卻讓宋國產生了不小的變化，無論是那些可口的食、趙瓷、忘歸酒肆的有趣玩樂，都傳進了宮中。

甜膩的食怎麼吃都不夠。可以讓南子忘憂；青白相間的漂亮趙瓷狠狠砸到銅柱上，聽著它們妙的脆響。是南子宣泄憤懣的不錯法子；而象棋、故事等，更是排解深宮寂寞的好東西。

至於他曾經贈給樂靈子的新奇詩篇，更讓南子嫉妒不已。

“什麼時候，那些奉承我的卿子公孫們，才能不照搬詩三百，不再做無聊的斷章取義？”

南子心中暗暗想道：“若是他能做出讓我滿意的新詩，則再好不過，我或許還能在君父面前爲他討要一個職守；若是不能。我就稍微困窘他一番，誰讓靈子找到心儀的夫君，而我卻只能去面對那齷齪的衛侯……”

此刻，趙無恤正好擡起頭來，和南子四目相對的瞬間，妙目一閃，若輕雲蔽月，頓時芳澤無加。

面對人有意無意的眉目傳，趙無恤卻微微打了個冷。因爲若要說他對此的覺，那就是掩蓋在紫華麗之下的妖。一種傲然於世的妖！

他沒見過褒姒、妲己，但眼前這子，大概就是們活生生的化吧。

一首前世讀過的詩便在他心中浮現。不由口而出。

“東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南子帶著些戲謔的眼神變了驚訝。

麗的姑娘，獨立世俗之外，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後，任誰都知道是在讚揚的。不過這新鮮的節奏和方式，卻是詩三百里沒有的，這的確是一首新詩！

只這第一句念出，大殿中衆人的臉頓時變了，與無恤親近的面一喜。仔細等待下句；與無恤相惡的則皺起了眉頭，心頭泛起不好的覺來。

趙無恤踱到了大殿左側。朝著拳頭爲他鼓勁的司馬耕等人微微一笑，繼續轉頭看向南子。誦道：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南子眼睛越來越亮，這一句沒有像公子朝引用的《碩人》那樣，用各種誇張繁雜的詞彙描述自己的貌，但卻比那更高一籌。

對守城的將士瞧上一眼，將士棄械，牆垣失守；對君臨萬民的諸侯瞧上一眼，國君傾心，國家敗亡！

眼前這年也是如此麼？否則爲何能誦出如此妙的詩句。

趙無恤想到前世史書對於南子命運的記載，似乎了政治的犧牲品，被嫁到衛國後，因爲衛靈公和公子朝的特殊好而捲了*的醜事，臭萬年。但也了一時傑，曾見過孔子，一度攝政立君，可惜最後沒有好下場。

不過從今日的形來看，和公子朝之間，似乎還沒有不可告人的？

無恤心中微微一嘆，念出了最後一句。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麗的姑娘呀，常常帶來“傾城、傾國”的災難。縱然如此，也不能失去獲得佳人的好機會，好姑娘世所難遇、不可再得！

這句完後，久久寂靜無聲的大殿裡，最先竟然是宋公欒讚歎出聲：“矣！”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善哉”的聲音不絕於耳。

南子雙拳握，強忍著心裡的激，反而輕咬脣，大聲問道：“君子的新詩是讚歎誰的？世間哪有這樣的佳人？”

人就沒有不聽好話的，趙無恤著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南子的臉頓時殷紅，隨後心中卻百集，歡喜，嫉妒，不甘和憤懣齊齊涌現。

而趙無恤也踱步到了右側，看著公子朝那俊朗的臉龐已經變得蒼白和扭曲，這臨場作詩的功夫，他是沒有的。

無恤微微行禮道：“公子想要聽我賦新詩，正巧，今日見宋宮之鼎盛，見君上之雍容，還有公之優雅姿，我也有而發想要誦一首。正怯懦間，公子卻主給了我這個機會，無恤真是不勝激。”

公子朝的面頓時由白變得醬紫，他心中十分不甘，回味著這詩的含義，突然重重地指著趙無恤說道：

“好你個晉人，竟敢公然在及笄之日說公是傾城傾國的禍患，你，你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