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穿著一襲黑織金袍服的男子坐在書房里，修長手指執筆，在卷宗上圈上一個又一個人名，做下一個又一個決定……

“等等。”墨白抬眼，“穆國神殿？”

容修點頭：“那個是最能靠近，也唯一有名正言順地理由去邊，且不會被懷疑的地方。”

頓了頓，“而且神殿有個份神的大教習，他是護國公主母妃的故人，你想點辦法，他會相信我們并予以幫助。”

墨白沉默半晌，才道：“你堂堂一個儲君去做影衛……”簡直腦子壞了吧。

“這不算什麼。”容修語氣淡淡，像是在述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墨白，如果你有機會喜歡一個人，你便會知道，即便把整個江山和命都捧在面前，也是甘之如飴的。”

甘之如飴。

好一個甘之如飴。

墨白暗道，幸虧他是個無無之人，這輩子都沒機會會這種覺。

他可不想跟這個人一樣，為了喜歡一個人而要死要活。

手拿過卷宗，墨白看著上面勾出來的名字，角微微一：“你確定要把這些人都放在邊？”

容修默了一瞬，語氣波瀾不驚：“當我失去了記憶的時候，必須確保安排在邊的人都是百分百值得信任，且有足夠保護的本事，不能出現毫差錯。”

他承不起第二次失去。

墨白了然點頭：“好吧。既然都是你自己的決定，那麼我尊重你的安排，只是以后怕要多費些心思了。”

畢竟那些可都是一等一的年，萬一以后都為敵，那可真是太彩了。

墨白忍不住想，容修是不是故意用這些人來分淡夜紅綾對寒玉錦的？

“還有一點。”容修眉目微斂，語氣淡漠如水，“既然重來了一次，讓祖父另行擇定一個儲君吧，我也許不再適合……”

“容修，你要是抱有這樣的想法，那麼我大概就沒辦法幫你了。”墨白神淡了下去，“你以為我是同你或者憐憫你的一腔深，才冒險做出這種逆天改命的事？”

容修沉默。

“我是為了天下蒼生，不是為了你。”墨白語氣淡淡，“雖然我你一聲表弟，可大祭司心懷天下，不會被私人所左右。若非你是神靈選擇的帝王，你跟夜紅綾的事我本不會關心一句。”

容修閉眼沉默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

睜開眼復又開口，語調沉定，一字一句安排著他縝無缺的計劃。

…

眼前畫面又是一轉。

只看到漫長的山道上，那個清貴修長的影一路叩拜，白染上了塵埃和跡，發被汗水打，額頭磕出了紅腫，膝蓋磨得破皮流。

從祭司殿到昆侖山巔，三千里漫漫長路，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原來所謂的重生并不是那麼玄妙，而只是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折去尊嚴傲骨，舍了一榮華，才換得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

夜紅綾睜開眼，著室里白的屋頂，腦子里一時還有些暈沉。

被一溫熱包圍著，暖洋洋的舒服，讓人只想沉浸在這溫暖中不想起，可夢境里出現的一幕幕卻在此時開始在腦海中回閃。

夜紅綾閉上眼，只覺得恍如隔世。

真相竟是如此麼？

在不知道的時候，有個人為做了這麼多。

在死在自己喜歡的人手里之后，有個人傾盡一切為討回了公道，讓那些算計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可這些，都不知道。

甚至不認識他。

多可笑。

喜歡的人親手殺了他，不曾見過的人，卻在背后默默為付出了一切。

夜紅綾忍不住又想，那個人喜歡上了自己哪一點？

天生冷漠，跟誰都不親，除了武功高一點，能上戰場帶兵打仗之外，其他的，大概也就剩下這張臉還算不錯。

他喜歡自己這張臉？

夜紅綾抬手，了自己的臉，心里清楚除了自己這張臉之外，大概也真的沒什麼其他優點了。

小腹上有些重。

夜紅綾眉頭微蹙，覺到有只手臂橫在自己腹部，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微偏頭，看到了趴在榻前沉睡的男子。

剎那間，眼前這個人跟夢境中那個穿錦袍服，端坐馬上指點江山的男子容重疊，一模一樣的臉，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氣勢。

一人清貴高華，無上尊榮，萬人跪拜。

一人卑微如斯，跪在面前，謙卑恭順地喊一聲“主人”。

若非夢境中的場景太過真實，幾乎無法相信，一個人可以心甘愿從至尊至貴淪落到極致的卑微。

心頭不是沒有的。

縱然素不相識，縱然沒有，縱然如何冷心冷，可有個人甘愿放棄榮華富貴，放棄唾手可得的六國天下，放棄為千古一帝的機會，甘心斂盡一切鋒芒，讓自己卑微如斯，只為換一個守在邊的機會。

縱是鐵石心腸，只怕也做不到無于衷。

幽幽嘆了口氣，夜紅綾閉眼平復著心頭震撼。

不過心頭還有許多疑問，夢境中只顯示了前世，而這一世他進神殿之前的事卻并沒有出現。

所以，他是幾歲去的神殿？

在神殿里失去記憶的況下，他如何確保自己能順利被送到的邊？

他安排在邊的人都有誰，在他失去記憶的時候，如何確保那些人都能聽他使喚？

榮麟求神問卜所為的那個人又是誰，是否跟一起重活了一次？

還有……

很多很多疑問，想等他醒來之后問問他。

然而耳畔忽然響起一句：“主人。”

夜紅綾瞬間一懵，隨即定睛看了看，趴在邊的年醒了，致俊雅的容，淡漠恭順的表，跟往常一樣。

詭異地靜默片刻：“你方才做夢了沒有？”

“做夢？”綾墨茫然，隨即擰眉思索，“好像夢見了什麼……可醒來之后，什麼都不記得了。”

夜紅綾：“……”什麼都不記得了？

緩緩坐起，一眼看到他攬著腰部的胳膊，眸微閃，語氣淡淡：“是嗎？看來墨白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