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酒店，也只十余張桌子，曹這里五十多人，進來團團坐了，把店里塞得滿滿。

那小二、小三兩個蠢漢也不說話，神頗見張，飛一般穿梭，大盤的，燙好的酒，好大個的饅頭，一桌桌都端上。

那婦人卻嘻嘻笑著，只坐在曹旁相陪，口中撒做癡呢喃：“哎呀，客這氣派不凡，一看就是吃過見過的，我這荒野小店，卻沒甚麼好款待，且將就吃一口，也是你我的緣法。”

曹大笑，說道：“你家的饅頭，一見不凡，滋味想必甚好。”

拿起個饅頭正要吃，武松、時遷兩個齊聲：“哥哥且慢！”

兩個出聲，對視一言，時遷笑道：“原來二哥也看出了端倪。”

武松一笑，取一個大白饅頭拍開，仔細看了看，似笑非笑看向那婦人：“你也不要說些膩歪話語，只答我一句，你這饅頭是人的、是狗的？”

那婦人佯做驚嚇狀，往曹上一，笑嘻嘻道：“客，你看你的兄弟說什麼話！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有人的饅頭、狗的滋味？我家這大饅頭呀，積祖就是黃牛。”

時遷蹲在椅子上，笑呵呵道：“這個姐姐說話，卻是不盡實，時某行走江湖，多聽人說幾句閑談，有道是：‘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過？的包饅頭，瘦的去填河。’姐姐，你欺我等沒見識麼？”

那婦人有些慌，連忙開胳膊摟住曹，拼命用自己饅頭過去，撒道：“客你看看吶，我家這小門小戶買賣，可經不起這般詆毀，我這分明是好饅頭也。”

曹搖晃一下肩膀，笑呵呵道：“這個饅頭本就是人的，難道你還不認？”

婦人做出姿態道：“哎呀，我說這個饅頭！”一邊取了個大饅頭放在曹手上。

曹把饅頭一掰，湊到鼻子前聞了片刻，嘆口氣道：“罷了，這個饅頭它也是人的。”

不待婦人說話，又掰了兩下，舉著道：“你看這餡里幾，豈不是人小便的一般？你這饅頭，吃了壯啊！”

說罷把手中碎饅頭一丟。

對面坐著宗允兒，聽說是人買賣，早就氣得柳眉倒豎，這下見罪名做實，罵道：“好毒婦！”抬踢飛了椅子，劈面將酒杯砸去。

那婦人連忙一躲，便似條沒骨頭的大白蛇一般，順勢將手腳都纏定在曹上，不知哪里出一柄小刀，抵在曹的嚨邊。

臉上也沒了那些魅風，面含煞，冷笑道：“哼！一群橫死的鬼，本來見你們人多，不敢相弄，想好好應付你們過去，誰知偏偏要和老娘為難！既然如此，大家干脆魚死網破，難道我‘母夜叉’孫二娘，是任人欺凌之輩麼？”

說罷一瞪武松：“你這廝，不是問人狗麼？你吃了不就知道！”

又一瞪時遷：“你這廝不是會唱歌兒麼？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過，來來來，你唱一百遍，一遍，割了你舌頭下酒！”

又瞪宗允兒：“還有你這小娘皮，想花了老娘的臉？嫉妒老娘比你貌麼？且看老娘怎麼擺布你！你這的兒，做干切牛也不像，只好都包了饅頭。”

說著又把曹腦袋往后一勒，得大饅頭都變了形：“還有你這胚！老娘饅頭都讓你吃了，你跟我計較什麼人牛？”

曹嘆道：“太了。”

那孫二娘冷笑道：“胚，了不合你意？”

曹艱難搖頭，談起道：“遠觀還好，這般，卻嗅出娘子有些狐臭，不免煞了風景。”

孫二娘聽了大怒，正待刺他一刀出氣，忽然老曹左手一勾，不知在那婆娘哪里一一撓，孫二娘“啊喲”一聲輕嘆，不由己，頓時了半邊，曹右手順勢捉住持刀的手腕，殺無數炊餅的力道使出，孫二娘只覺腕骨裂，本能地一撒手，短刀當啷落地。

孫二娘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待掙扎反擊，曹左手又是一陣，那婆娘怪一聲，也聽不出是痛楚還是，只覺周筋酸骨，剛提起的力道盡數化散，曹右手一扯，把拖到前擒住，笑道：“一個婦人家，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和我搏？”

孫二娘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滿桌人沒一個出擔心之的，顯然都知道奈何不得曹。

倒不知宗允兒其實不知曹手段，那是真的不擔心老曹死活。

小二、小三兩個蠢漢見老板娘被人制住，對一眼，頓時揚起菜刀沖過來，劉唐起，兩樸刀砍翻，冷笑道：“狗膽包天。”

曹道：“時遷，去后面看看，這店子究竟是何形。”

時遷飛云一般轉一遭回來，臉上已添了怒意：“哥哥，的確是個黑店，后面剝人房里，還掛著五七殘尸，他們殺人賣，已是無疑。”

曹冷下臉道：“若是天下大災，殍滿地之年，我或許還肯諒解你求生之意，然而如今世道雖然不好，一口吃食總不缺乏，這是第一樁不可恕！你殺人害命，乃是綠林本，便如虎狼吃人一般，我也能諒解，只是你既奪了錢財，還要毀人肢，騙好人吃人造業，這是第二樁不可恕！這位娘子，莫怪武某無！”

那婆娘聽了，花容變，求饒道：“好漢，饒我一遭，我以后定是改過……”

宗允兒跳起，一雙妙目瞪得溜圓：“你改過了，那些被牛羊般吃了的人，還能復生麼？”說罷出寶劍，便要來殺孫二娘。

曹搖頭道：“這等惡婦，不要臟了小妹的手。”

說罷單手到孫二娘咽，發力一，只聽卡崩一聲，那胖婆娘一顆艷如桃花的腦袋，就此歪向一邊，兩只大眼睛兀自瞪著，只是再沒先前那火辣風采。

曹正將尸拋開，忽然門口沖進一人，提條桿棒，見婆娘被人家抱在懷里，兩個伙家死在地上，慌得道：“好漢息怒，且饒恕了，小人自有話說。”

曹笑道：“可惜無緣，你卻來晚一步。”手一松，孫二娘的尸緩緩倒，跌落在地上。

那漢子驚得呆了，兩下，眼眶涌出淚來，將曹等人深深看了一遍，忽然道：“你們這些狂徒，胡殺人，還欠我幾十兩菜錢，如今殺了，難道你來還我麼？”

曹皺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是本地種菜的，姓張，人稱我‘菜園子’，這個酒店一向是我的大主顧，一年同他結算兩次賬目，如今你殺了老板，還有幾十兩銀子不曾結算，豈不是害苦了我？”

言罷，嚎啕大哭。

有分教：半世強人母夜叉，可憐命逐塵沙。無黑店冤魂舞，急智菜園舌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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