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立儲之事，一向是最被忌諱的話題。

尤其是在皇帝年富力強的時候，提到立儲之事的大臣，往往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過早挑選好帝國下一任的繼承者，不就是在咒皇帝死嗎？

但任何事，都要分兩方面來看。

當初李二宮，登上帝位，為了穩定天下百姓的心，僅僅過了兩個月，就把長子李承乾，立為太子。

可隨著李泰展現出非凡的才能之后，李二的意向，也越來越往李泰上偏。

眾人都知道，李二不是沒過廢了李承乾，改立李泰為儲的心思。

如果不是擔心，皇家再出現手足相殘的事，說不定，李承乾早就被流放到外地去了。

也正因如此，像杜楚客、蕭德言這樣的人，才會拼了命的往李泰邊湊。

就是看重了他，有可以為太子的潛質！

然而，就在最近幾天，形勢突變！

最起碼，只要李承乾不再像原來那般胡鬧，他的太子之位，是不會被任何人搖的。

虞世南的話，不無道理。

從李泰的表現看來，如果他了皇上，滿朝文武加上天下百姓，不可能有好日子過。

一位冷無，對待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都能置之不理的皇帝，能指著他善待旁人？

杜如晦滿臉復雜的站起來，走到王勣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又走到虞世南面前，躬拱手。

這才對眾人道：“王師和世南兄的恩，杜某縱死難報，但此事，關乎諸位的家命，杜某也不愿為難諸位！”

他仰天長嘆一聲，將一枚玉雕令牌，輕輕放在桌上。

而后回到座位，雙手死死的扣著椅子扶手。

這枚令牌，乃是杜家的家主令牌，不僅僅可以調杜家所有的家將、錢糧，甚至連杜如晦曾經的門生故舊，都會賣幾分面子。

此舉，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等眾人議完事之后，他就會把這枚令牌，到柳白手中！

虞世南也將一枚令牌，放在桌子上。

王勣嘿然一笑，道：“老夫孑然一，沒什麼令牌可用，就把這枚扳指，放在這里吧！”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扳指。

看起來很普通，材質也不過是赤銅罷了。

而且，上面還布滿了劃痕，屬于那種扔在大街上，都沒人樂意撿的東西。

可眾人見之，卻是瞳孔莫得一！

“王師，您...”

杜如晦又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錯愕！

王勣揮了揮手，道：“一枚扳指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可這是仲淹先師的心頭之！”

杜如晦的聲音都有些抖了。

仲淹！

乃是王勣兄長，王通的字！

別看王勣如今是文壇魁首，可放在當年，他和王通的地位相比，能差出去八條街！

貞觀朝的滿朝文武，尤其是三品以上的大員，有近一半都是王通門下的弟子！

在文壇之中，這枚銅扳指的分量，恐怕比百萬大軍還重！

這是一種象征意義，就如同大將軍手中的虎符一樣！

有了這枚銅扳指，朝廷之中誰敢不給面子？

蕭禹咬了咬牙，站起來，也掏出一枚令牌，‘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有仲淹先師的信，蕭某怎能落后！”

他是典型的文人，對王通這位，堪比古代圣賢的大儒，有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杜如晦幾乎老淚縱橫。

老兄弟們，等同于把自己的家命都上了。

不過，他心里也明白。

老兄弟們這麼做，真正的目的，終究是因為看了李泰的為人。

若細細琢磨，其中未嘗沒有長孫無忌咄咄相的原因。

現在不抱團，以后只會更慘！

但不管怎麼說，表面上，都是為了救他那個可恨的弟弟！

大廳里的幾個人，只剩下房玄齡、高士廉、戴胄三人沒有表態。

誰都沒有催，畢竟每個人的背后，都有一大家子的人，和一個盤錯節的勢力。

...

聽了半天墻的薛禮，把老家伙商量的事，告訴臘梅樹下的柳白。

柳白的臉，也變得鄭重了起來。

他沒想到，區區一個杜楚客，竟然帶來這麼大的連鎖反應！

細想片刻，柳白也就沒覺到太意外了。

雪中送炭才是大恩，錦上添花只能算是結。

他們對李承乾，早已經過了雪中送炭的時間，但也要趕在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穩如泰山之前，好好的幫上一把！

都是人之中的人，若是現在還看不清前路，那他們早就該在武德九年的那場風波之中，被人搞死了。

柳白一揮手，“再去打探！”

薛禮應了一聲，正要跑回去繼續聽。

柳白忽然又道：“慢著！”

他略一沉，“把承乾來，讓他端幾杯熱茶，給老家伙們送去！”

屋里的老家伙們，都是拔尖的大臣，隨便拎出來一個，那都是能改變朝廷向的人。

對于李承乾而言，他們的支持，必不可！

萬萬不能輕視！

“該是用‘大殺’的時候了！”

柳白心中暗道。

很快，李承乾一手拄拐，一手托著一個大托盤走了過來。

“柳大哥，我剛睡下...”

他也一宿沒睡，此刻困得來回晃悠。

柳白一掌拍在他腦門上！

“醒了嗎？”

李承乾一激靈，頓時清醒過來，幽怨的說道：“醒了...”

柳白示意李承乾，先把托盤放下，讓他附耳過來，低語了幾句。

李承乾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這，這...柳大哥，你不是打算，過幾年再提這件事嗎？現在就要說出來？”

柳白點了點頭，道：“現在的機會千載難逢，而且只是跟房相他們幾人說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承乾有些心虛的說道：“就怕我說了，他們不信，當時若非西域那邊送來書信，我也不信...”

“你當里邊那些老家伙都跟你一樣？”

李承乾角了幾下，道：“我這就去！”

說著，他重新端起托盤，一瘸一拐的朝客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