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城往京都最快的航班在晚上九點。
燕欽待在候機廳里，眉眼微垂，眼底儘是深思。
大伯到現在還沒出現，期間也沒打過任何電話跟公司代，明顯不正常。
但是燕希那裏又沒打探出異樣來……
修長手指搭在膝上，指尖於膝頭輕敲。
燕欽不認為燕希會騙他。
燕希自養尊優，被保護得太好，脾氣雖然，但是個直腸子，尚沒學會勾心鬥角的手段。
大伯究竟在哪，是什麼事，竟然能讓他丟下公司一大攤子事？
不，他未必就是丟下了公司的事，背後定然是有別的籌謀。
鍾開突然出事就是一個訊號。
如果真是大伯出手，這件事就是為了警告他，同時震懾那些跟在他後的人。
好一招殺儆猴！
候機廳明亮燈下，男子金鏡片折出冰冷澤。
他修長手指扶了下鏡框，低聲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燕家長房，也只剩一個燕淮能讓他忌憚。
可惜，終歸年紀大了，一個兒子命短，一個兒子不，他自己……又能熬多久呢？
長房註定後繼無人。
燕家掌家大權，就算他不主去爭，終有一天也會落到他手裏！
「呵呵呵……」電話響起，燕欽隨手接聽，「喂……嗯，把倒戈的人名單給我，通知其他人，明天參加飯局。」
……
「知道了，不用再出手，靜觀其變。」籬笆小院，傅燕遲聽完電話那邊的人彙報后，只淡淡代一句就掛了電話。
晚上沒有下雨，天幕上得厚厚的雲層散去，
出了漫天繁星。
雨後蛙蟲鳴聲更加熱烈了，像是趕在秋盡之前，最後的狂歡。
「爸爸，你在看星星嗎？」噠噠噠的小腳步聲邁到他腳邊，小娃兒仰頭看他，昏暗線中便是看不清表，也能清晰到娃兒生疏笨拙的親近。
「是呀，爸爸在看星星。」傅燕遲眼裏漾出笑意。
不為人父時無法會，真當了爸爸以後才知道，這兩個字輕易就能讓他甘願傾盡所有。
他的兒喊他一聲爸爸，他命都肯給。
「爸爸教你認星星？」
「怎麼認？」
「先認最大最亮那顆，」男人把淖爾抱起，指著黑藍天幕上最亮的星星，滿口胡謅，「那顆爸爸星，以後如果爸爸不在，你想爸爸了，你就看那顆星星，那是爸爸飛上天看著我的七七。」
七七歪著小腦袋，疑，「為什麼爸爸會不在？爸爸你要去別的地方嗎？」
「以後要去的，爸爸得去外面工作掙錢，掙了錢才能養七七嘛。」
「可是我不想爸爸走。」七七立刻想到了華子跟狗蛋，「爸爸你能不走嗎，能不去外面嗎？華子哥跟鐵軍哥，他們爸爸媽媽就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掙錢，好久好久都不能回來，我經常看到華子哥跟鐵軍哥哭，爸爸媽媽不在邊，寶寶不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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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燕遲笑意微滯，頭髮堵。
他用下蹭了蹭兒小腦袋，沒說話。
娃兒小手輕輕扯住他襯領口，央求，「七七很好養的，爸爸。要是家裏沒錢，我每天只要吃兩個饅頭就能好飽好飽了，一個饅頭也行，特別特別省錢。我自己也會掙錢，我會種地，會種瓜，還會賣貨。」
「我兒連賣貨都會？那你告訴爸爸，你賣過什麼呀？」鼻頭酸幾乎忍不住，傅燕遲笑著，迅速岔開話題。
為了證明自己很能幹，七七立刻掰起小指頭細數自己多厲害，「我賣過西瓜，賣過地瓜！這些是幫村裏賣的，不算……我還賣過牙膏皮，十個牙膏皮就能換兩個饅頭了，還有舊報紙跟紙皮，紙皮上秤，我撿一天紙皮生意好的時候能賣上一塊還多！爸爸，我自己就能養活自己，不用你花錢！」
「還有~我告訴你，你不能跟媽媽還有婆婆說哦？我在村子裏的時候，平時可沒有閑著的，我收集了村裏人用完的牙膏皮，都藏在床底下小紙盒裏，已經有七個了！爸爸要是要用，七七可以全都給你！」
「不過我現在暫時只能養活自己，想要養爸爸媽媽，得等我再長大些……」
七七抿著小，好想能快點長大。
娃兒在那一一細數，苦哈著小臉鬱悶糾結，沒發現爸爸的臉，已經沉了下去。
能把那些廢品價格都說得清清楚楚，他兒以前，賣過垃圾！
田家讓他三四歲的兒撿垃圾！
這個消息，田家沒說，貴叔也沒查到。
傅燕遲突然就不敢想，兒那些年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還經歷過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
又究竟，過多折磨跟委屈。
他極力剋制，依舊憤怒心痛得雙手發抖。
「爸爸，你能不走嗎？能不要再丟下七七嗎？」娃兒聲音，的，弱弱的，又在耳邊響起。
拉回傅燕遲即將崩斷的理智。
他將娃兒摟在懷裏。
「好，爸爸不走！」他說。
「哎呀！」七七突然拍了下自己小腦瓜，急急掙著下地，拉著男人往灶房走，低了聲音急道，「剛才爺爺把媽媽喊去灶房說話了，我是來打小報告的，我怎麼給忘了！」
七七氣得直想跺腳腳。
剛才爺爺喊住媽媽的樣子，可兇可兇的，怕爺爺跟媽媽會吵架，一慌就立刻想著搬救星。
結果被爸爸星給弄的，差點把正事忘了。
村民們知道張家小院今天來了兩撥客人，所以晚上識趣的沒過來鬧騰打擾。
小院晚上久違的清靜。
傅老爺子、張細、孟靜嫻幾個此時在堂屋裏看電視閑嘮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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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那邊亮了燈，燈暈黃，靠近了，能聽到裏面也有人聲。
傅燕遲示意七七噤聲，兩人躡手躡腳溜到灶房小窗口下面，干起了聽牆角的勾當。
灶房裏，燕淮跟宋月涼麵對面，都背脊直氣勢渾厚。
兩個縱橫商圈的人，頭頂一盞暈黯淡的老燈泡，四周堆疊半尺大小的小馬扎，一側破門一側土灶。
場景跟人氣質非常不搭，但是完全沒影響兩人上散發的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