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的事開始,燕王府變了風向,人人都開始意識到,雖然孫寧纔是世子妃,可是懷寧侯府早已沒落了,比之權勢人的大公主和節節上升的歐侍郎,實在是微不足道了。再加上那天的事在衆人面前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一時之間,燕王府的訪客多了起來。
若是以前,歐暖即便不耐煩,也就忍下作陪了,可現在全都推了,管是誰。紅玉看著如今的小姐,心裡實在是奇怪,可是看歐暖的心卻比往常開心好多,也便不吱聲了。
這些訪客之中,總有不能推拒的,比如……
“小姐,楚王妃和嫣然郡主來了。”紅玉稟報道。
歐暖手裡的書一頓,不由得揚起眉頭:“們?”
楚王妃和嫣然郡主可是稀客,只是這個時候來……頗爲耐人尋味啊。紅玉道:“是不是推說小姐不適……”
歐暖搖了搖頭,道:“王妃親自拜訪,我若百般推就不是拒親而是結仇了。你去請們稍坐,我馬上就到。”
“是。”
“等等,去請董妃娘娘陪吧。”孫寧自從那件事以後就閉門不出了,這次還是不請爲好。
歐暖來到花廳,只見到滿屋子珠寶氣綾羅綢緞,董妃正陪著楚王妃說話。楚王妃一大紅錦綬藕緞,耳髻一支卷鬚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的釵,額上掛的垂珠簾金抹額緻無匹,容貌雖然不是很出衆,卻越發顯得尊貴無比。一看到歐暖進來,周王妃旁的立刻站了起來,量小,穿著櫻草盤金彩繡衫,顯得臉雕玉琢,分外可。
平心而論,在皇室之中,先有貌無匹的大公主,豔羣芳的蓉郡主,後有空谷幽蘭的周芷君,溫婉麗的林元馨,甚至連朱凝碧,容貌也要勝過嫣然郡主,的臉可歸可,要說人心魄……就差很多了。
嫣然郡主姍姍走來,盈盈下拜,的聲音道:“嫣然見過明郡王妃。”
歐暖笑了笑,便拉了的手,先給楚王妃見了禮,才塞了一個鼓鼓囊囊的繡袋給嫣然郡主,見面禮給出去,衆人才坐下來好好說話。
歐暖對皇家的人並沒有什麼反,可這些人一個兩個著非要把嫣然郡主塞給爵兒,心裡就不那麼舒坦了。
董妃看著嫣然郡主,不由笑道:“那年你母妃來時,還沒有你呢,原就說生了兒子以後,極想要個心的閨,果然如願。”說著又轉向楚王妃,“如今郡主出落得這般可人,真個羨煞旁人,楚王妃真是好福氣!我就沒有兒的命!”
楚王妃笑道:“董妃別誇了,這孩子,在平日裡瞧瞧還使得,可要是跟京都裡頭的人兒一比,哪裡還有擺的地方!呀,便真就只落下個孝心,還能讓我略寬。”
董妃笑道:“你是太謙虛了,我瞧這孩子文靜的,子是極好的。孩子家,旁的都沒什麼要,惟端莊二字最爲難得。爲人端莊,又懂孝道,便是天大的福氣了。”這麼隨意的說,諸人也隨意的笑著,可這視線卻全都落在了歐暖的上。
誰都知道,楚王妃今天是衝著歐暖來的。
果然,說了沒幾句,就聽見楚王妃笑道:“這個孩子沒有旁的好,就是喜歡琴,因著學了個把月的曲子還是彈不大好,昨日同大公主談起,說明郡王妃尤其擅長琴曲,這孩子便鬧著要來,想著請郡王妃指點一番,也好有些進益。”
嫣然郡主果然眼閃閃地盯著歐暖。
歐暖一愣,隨即有些驚訝,楚王妃這句話,是不是在暗示些什麼?
看到嫣然躍躍試的樣子,楚王妃笑著點了點的額頭,道:“別太得意了,這回我千方百計才爲你請了個好師父,若答應了,你可要跟著好好學。”
董妃笑道:“王妃言重了,暖兒不過是略懂些罷了,嫣然若喜歡,隨時過來找便是。”
肖嫣然笑著謝過董妃,又拉了拉歐暖的手,笑道:“董妃娘娘可是應了的,郡王妃以後再也不要推辭啦!不是琴,我還想著你上那個錦繡荷包好生漂亮,要跟著好好學呢!”
肖嫣然如果不是出皇室,一定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是這閃亮亮的眼神就像是可的寵一樣,魅力無法阻擋。歐暖笑了笑,點點頭道:“嫣然郡主不必客氣。”
“不要我郡主,我老早就想說了,偏偏母妃不許我說,你是公主姑姑的兒,就是我的表姐,然後你又嫁給了我重華堂哥,就是我堂嫂,所以這關係好複雜,以後我就你姐姐,你我嫣然就好啦!”肖嫣然天真地道。
楚王妃無奈地扶額,道:“明郡王妃,你不要笑話我家這個傻丫頭,就是這個德行,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
歐暖愕然之後,有些懷疑,眼前這個活潑跳的肖嫣然,和平日裡看上去很規矩的嫣然郡主是不是同一個人,或者……他們肖家人都有兩副面孔?隨時隨地都會變臉麼?
董妃笑了起來,道:“這纔是天真可呢。”
說是天真可,可是這樣的姑娘,一定是被爹孃保護的很好,歐暖看了一眼雖然面無奈可是眼睛裡滿是慈的楚王妃,不知不覺間就帶了幾分。若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還在,也會是個這樣溫和慈祥的母親吧。
看到兒這樣開心,楚王妃笑得也暢快了幾分。
董妃見嫣然一個勁兒地盯著歐暖看,便笑道:“讓孩子們一起玩去吧,我陪著你在這裡聊天就是了。”
楚王妃笑著點了點頭,對歐暖道:“實在是打擾你了。”
歐暖倒是不很在意,橫豎一個人在屋子裡也是看書寫字彈琴,多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跟著,也沒什麼妨礙的,更何況,沒準還能從這孩子的里套出點話來,主意一定,立刻站起來,道:“王妃客氣了。嫣然妹妹,來,我帶你去參觀一下。”
說是四逛逛,歐暖只帶著小姑娘在花園裡轉了兩圈,隨後就領著去了賀心堂,一進了書房,肖嫣然立刻驚歎開了:“哇,原來重華哥哥真的將自己的書房全讓給你了呀,我還以爲是誤傳呢?”
“誤傳?”歐暖一時愕然。
“你不知道呀,這裡我揹著母妃來玩過的,不是這樣的呢!”
歐暖一愣,這裡的擺設自己嫁進來之後就是溫未,除了窗下的繡架,其他都是原來的。不由看了看整個書房,一旁的博架陳設著不古玩,皆是巧簡潔的,並不過分華麗考究,以雅緻爲主。壁間掛著一幅張大師的書法,行筆大氣,勻力平和,氣韻十分古雅,一排書架上皆是裝訂的齊整考究的古籍,傳來淡淡的墨香。“這裡,原先不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是,我來的時候,這屋子只擺著幾件金柚木傢什,除了書還是書,牆上懸掛著名劍兵刃。你看看現在,整個變了樣子呢!”肖嫣然嘻嘻的笑,這裡那裡看看,嘖嘖稱奇道,“難怪人家都說重華哥哥妻如命,看來是真的!”
歐暖聽到妻如命四個字,不由得失笑。雖然肖重華爲了顯然改了這屋子的擺設,也不見得就對多深意重,說不準只是爲了表示敬重而已,應該吧……
肖嫣然看完了書房後就賴著不肯走了,伏在寬大的花梨木案幾上,翻看歐暖寫的字。因爲人十分小,所以趴在大大的案幾前更加顯得很可,竟然還興致地拿了一張宣紙出來,學著歐暖的字塗抹。
歐暖哭笑不得,不曉得這位郡主是不是閒得無聊,竟然跑到這裡來寫字,難不楚王府沒有紙筆嗎?
“姐姐。往後你若得空,我過來你這邊學琴學字學繡活可好?”肖嫣然笑瞇瞇地擡頭,眼睛亮晶晶的。
這樣的表和語氣,讓歐暖不由自主就想起歐爵那雙充滿依賴的黑眼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剛一說好,肖嫣然立刻無比興,丟下筆拉著歐暖,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說著說著,就指著歐暖在書桌上放的畫道:“姐姐,我喜歡你,才和你說真心話,這幅畫,是不是太蕭條了呢?”
歐暖一愣,看向桌子上的畫,原來是自己隨意畫的夏夜荷塘。
“哦,嫣然何出此言?”
肖嫣然也覺得自己這話很唐突,臉一紅,便有些著急,道:“我……我沒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想,這畫裡面有月亮,有荷花,有池塘,可是卻沒有活,是不是……是不是缺乏生氣?”
歐暖看了一眼,果真是如此,便笑道:“是嗎?”提起筆,遞給肖嫣然,“那你幫我添上吧。”
肖嫣然這才高興起來,擎著畫筆,凝神琢磨著,然後道:“池塘裡沒有魚,天空沒有鳥,荷葉上也沒有珠,這樣……再加好多荷花,含苞未放的,花開滿池的……”
一邊說,一邊認真地提著筆一一將說的東西落實到紙上。
歐暖看著,不知怎麼,就覺得很惋惜,這樣天真可的姑娘,若非出皇家,一定會同意這門婚事。肖嫣然這樣的格,一點也不驕縱,反倒十分活潑,可惜有一個太過高貴的份,讓人而卻步。
“姐姐,告訴你一件事,我早就認識你了呢!”
“哦?”
“我大哥曾經也很喜歡你呢,爲這個大嫂還吃了好久的醋,不過現在他更喜歡我大嫂了,兩個人的好得不得了呢!如果當初你能嫁給我大哥,其實也好的,我大哥雖然沒有重華哥哥長得好看,可他也是很英武的呀。”肖嫣然毫無防備地說著。
紅玉和菖都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肖嫣然的大哥……歐暖的腦海中浮現起曾經見過的楚王世子肖皚山,那個十分沉默寡言的年,笑了:“嫣然,你真的是什麼都知道呢!”說完,笑瞇瞇向肖嫣然道:“嫣然,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肖嫣然立時起拉了的袖子,滿臉哀求道:“啊,我還想著問你繡活……”
“不用著急,你若是喜歡,隨時可以來這裡。”歐暖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肖嫣然抿上一張小兒,眼睛眨啊眨,“讓我再待會兒吧。”
還要再呆一會兒?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纔是。歐暖看著,笑道:“嫣然轉年也及笄了呢。現在急著要問繡活,是不是要繡嫁了?”
肖嫣然只覺著臉都滾燙了,轉便是要走,口中啐道:“姐姐居然笑話我……”
歐暖拉了回來,笑道:“不提便是,咱們說正經的……”瞧著肖嫣然滿臉飛紅,眸子裡霧濛濛的,長睫忽閃忽閃,越發妍,忍不住手輕輕掐了的臉,低聲嘆道:“嫣然,你可知道你母妃爲什麼要讓你來這裡。”
肖嫣然原是的厲害,扭著頭,然聽說得鄭重其事,聲音裡沒半點兒調侃意味,忍不住擡眼去看,卻見確是一臉正,甚至帶著些悲憫,眼睛黑沉沉的,一華,像在瞧著自己,又像不是……
肖嫣然不由怔住,半晌方推了推,低聲道:“姐姐……”
歐暖看著,慢慢想到,這些皇族,從生下來就是註定了的命運,肖嫣然也許還不知道父王打算將嫁給自己的弟弟吧?這個孩子,分明純潔得很,本沒有半點要攀附新貴的意思……
肖嫣然瞧著那神,心裡忽地有些難起來,咬了咬下脣,將歐暖的袖子都攥得皺皺的,方輕聲道:“我喜歡歐爺。”
歐暖一愣,頓時不敢置信地看著肖嫣然。
肖嫣然像是鼓足了勇氣,道:“姐姐,我喜歡歐爵!”
肖嫣然頓了頓,瞄了歐暖一眼,臉愈紅,聲音越發低了,道:“母妃說一切都有在,是去幫我求了父王的,還讓我不要告訴別人說是我的主意……”
歐暖一頭黑線,“你自己還是小孩子呢!”甩掉了一腦門子的黑線,住心頭的訝然,勉強一笑,道:“你怎麼會喜歡他呢。”
肖嫣然手又了,紅著臉,糯糯道:“我……那天從楚王府的後門牆頭往下爬,結果……摔下來了……不小心掉在他馬上……是他救了我……”頭埋得低低的,再說不下去。
歐暖良久沒有說一句話,最終目躍過肖嫣然頭上的珠花,落到窗邊的一隻小鳥上,那小鳥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在窗臺上跳來跳去,兀自玩得開懷。
剛纔聽了這句話,一度懷疑肖嫣然在撒謊,甚至覺得可能是燕王故意派編造這樣一個故事,得全一對小兒的婚事。
可是,能夠清晰地看到,肖嫣然的手在抖。
那隻握住的手,真真切切的在抖。
看多了人心,看慣了醜陋,第一次對這樣的天真無所適從。
原來,是真心麼……
將肖嫣然送走,歐暖便向董妃告退了,出來之後就一直很沉默,書也看不下去,顯得心緒十分煩。
紅玉看了一眼,小心地稟報道:“小姐,奴婢打聽過了,世子妃從回來開始就一直不肯用膳,聽丫頭說,不吃飯也不喝水,倒像是要尋死……”
歐暖蹙眉,尋死?這麼容易尋死,當初何必從宮裡頭出來?若真是尋死,也不會等到回燕王府了。除非,知道了什麼……
“您是不是去看看呢?”
“既然消息都到我這兒了,自然是要去的。”歐暖淡淡的道。
歐暖到了安泰院,剛踏進去,就看到劉媽媽形匆匆地往外走,歐暖問道:“劉媽媽,大嫂怎麼了?”
劉媽媽頓時愣住,看著歐暖神變幻不定,終究深深拜倒:“郡王妃。”然後張口要說什麼,卻沒說出來。
“算了,我自己進去看看。”歐暖意識到了什麼,慢慢道。
劉媽媽跟在歐暖後,爲打起了簾子。
孫寧臉有些蒼白地躺在臨窗的人榻上,烏黑的青逶迤拖在白上,豔之餘更讓到一種零落的覺。霍媽媽守在跟前,幾乎是以淚洗面。
“這是怎麼了?”歐暖心頭一沉,冷聲問道。
霍媽媽眼淚,低聲道:“世子妃不肯吃飯,奴婢連水也喂不進去了。”
孫寧像是死了一樣,半點靜也沒有。歐暖看著這場景,微微挑起眉,手上月白紗扇子輕輕拍在掌心,扇柄的碧流蘇上本系著一枚玉玲瓏,隨而響,鈴聲迭迭:“哦?不肯吃飯,也不肯喝水?這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霍媽媽一聽,頓時對歐暖怒目而視,可是歐暖說完了這話,卻快步走過來,霍媽媽一驚,趕擋在前面,歐暖放緩了腳步,盯著霍媽媽手裡的茶碗,反倒是微瞇起眼睛笑了起來。手,卻不是推開霍媽媽,而是隨手丟了扇子,將茶碗接過來,“我來吧。”
霍媽媽一愣,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反應過來後連忙賠笑道:“郡王妃,這不合禮數,還是奴婢來得好。”
“走開。”歐暖突然沉下臉,一雙眼睛如同冰霜,在霍媽媽的臉上過,帶起一陣冰涼的覺。
霍媽媽還要說什麼,歐暖已經冷聲道:“我是在救,不是害,若你還要阻攔,是想要眼睜睜看著你家主子這麼死了麼?”
霍媽媽一怔,頓時不出聲了,旁邊的丫頭們也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除了霍媽媽,其他人都出去吧。”歐暖淡淡道。
其他丫頭們聽了這話,看了看霍媽媽,霍媽媽愣了半天,終究沉重地點點頭。的確,衆目睽睽之下,郡王妃不會傷害世子妃,可若是自己堅持,駁了郡王妃的面子是小,世子妃的命是大。所有的丫頭都退了出去,歐暖只留下紅玉和菖兩個人。
“把水往下灌。”歐暖把茶碗遞給菖。
霍媽媽嚇了一跳,剛要阻止,卻被紅玉隔開了,“霍媽媽,小姐可是爲了你家世子妃好,若是還這樣不吃不喝,虛弱到了一定程度定然是要了命的,到時候驚了燕王和董妃娘娘,不死也要死了。”
霍媽媽一愣,菖已經快步上去,著孫寧的下頜把的口給掰開了,然後舉著茶碗水往孫寧的裡灌。孫寧原本在昏睡,沒想到突然有水流進去,就咳了一下,水從裡溢了出來。
霍媽媽連忙跑上去,想要阻止又不敢。
“霍媽媽,菖手太,還是你自己喂下去吧。菖,你在旁邊幫著。”歐暖的聲音有些低沉,但語氣平穩,莫名就讓人鎮定下來。
霍媽媽不得已,只能點點頭,於是菖託著孫寧的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茶水喂進去。
“再灌。”歐暖吩咐道。
孫寧一陣猛烈的咳嗽,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當看到歐暖的時候,眼睛裡一下子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歐暖不以爲意,主走近,坐在人榻旁邊的繡凳上,對霍媽媽道:“好了,就到這兒吧,我和你們世子妃有話要說。”
霍媽媽擔心地看了一眼,便和菖退到一旁,卻也不敢走遠,用一種極爲戒備的眼神看著歐暖。
歐暖突然伏下頭去,在孫寧耳邊說道:“你是知道了他將金吾衛給我的事了嗎?”
孫寧盯著歐暖的眼神裡全是怨憤,看得一旁的紅玉打了一個寒。
歐暖輕聲道:“大嫂在宮中的時候面臨絕境也不曾想到要死,寧願忍別人嘲諷也要忍辱保。可是今天卻想不開,甚至準備赴死了麼。看來你說的是真的,你活著,也就是爲了一個男人。”
孫寧深深凝視,忽然低下頭去,聲音傷如一鉤慘淡的下弦月,“若沒有他,我餘生再無任何歡愉樂趣。”眼裡的憤恨在此刻已經慢慢淡了下去,“你一嫁過來就到千般萬般的寵,怎麼能明白我這樣的痛苦。肖重君本不是個男人,他能想出一千種一萬種法子折磨人,可是我剛開始卻和大家一樣,以爲他只是孱弱,後來才發現,他本就是個瘋子,是一頭野。”說到這裡,孫寧的眼睛裡閃現出一種強烈的畏懼之。
歐暖靜靜聽著,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可是孫寧知道,對方都聽進去了。許是因爲長久沒有喝水的緣故,的聲音弱而寂寞,如同拂過的涼風一般飄忽,出深深的自傷,“其實一早就明白,我和賀蘭圖是不可能的,但我總還是懷著一種期待,我只是想他再陪我一段時日,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可是那天在寧國庵,他卻對我說,你是見過他的,若是我們再來往下去,一定會引起旁人的懷疑,到時候我就沒辦法自了,從那天開始,他就不肯見我了。所以,一切都是因爲你。”
歐暖深深震,這樣囂張跋扈的子,亦有如此深重的無奈和沉痛。靜一靜神,輕輕道:“他只是爲了保護你,纔不肯再與你見面。”
孫寧微微吃驚,隨即釋然苦笑,“我早知自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他又何苦如此?”
歐暖輕輕頷首,“那天在宮中,你一出事,他便得到了消息,這消息,的確是我送過去的,因爲我想要他手裡的力量。可是我並沒有威脅他,願意還是不願意,全憑他自己的決定。可他還是答應了,這說明你在他的心裡,比什麼都重要。你說羨慕我,嫉妒我,可我也羨慕你能得到這樣一個真心人。你不必難過,也不必爲了他的選擇而求死,若是你真的死了,他才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孫寧渾一震,看著歐暖說不出話來。
歐暖笑了笑,道:“賀蘭公子曾經說過,你原先也不打算與我爲敵的,可是後來的舉卻完全相反,像是背後有人在策一樣。其實這背後的人是誰,我並不知曉。我只告訴大嫂一句,若真心爲大嫂好,必然不會故意挑撥你與我鬥個你死我活,卻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管是你死,我死,左右不過是兩敗俱傷的結局。大嫂,你細想就是。”
孫寧完全呆住,片刻後悚然驚起,“你是說那人是想要我們自相殘殺!”
“大嫂明白就好。”歐暖低低嘆息一聲,“我與賀蘭公子是友非敵,將你們的事捅出去,對我並沒有什麼好。可是背後那個人定然也是知道大嫂的事,卻蓄意在其間挑,要讓我們勢水火。大嫂,我承認,在宮中的事的確是我陷害你,可是我若真的想要你死,騙到了金吾衛的指揮令便可以讓陛下死你,到時候賀蘭圖無長,他拿什麼與我抗衡,可我並沒有這樣做,因爲我從始至終就不想與你結仇,縱然你三番四次想要我的命也是一樣……”
孫寧聽了,面上微微出一窘迫,輕輕道:“可是你害得我那麼丟臉……”
歐暖笑了:“丟臉?這種事算得了什麼,太子妃都變那副模樣了,不也一樣安坐與席上麼?也不妨告訴你,原先我真正的想法,是想要你假死的,到時候你就可以與賀蘭公子雙宿雙棲,可惜……他拒絕了。”
“你說什麼?!”孫寧完完全全愣住了。與賀蘭圖雙宿雙棲?這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賀蘭圖又爲什麼要拒絕呢?
“賀蘭公子的世,想必你是知道的,他也有皇位的繼承權,他說自己如今已經在這場渾水中沒辦法,就算你假死,他也不能帶你離開。所以這個計劃,終究沒能完。”歐暖面上似乎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這話卻是真的,的確是沒想過要孫寧的命。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欠賀蘭圖一條命,這一回就算是還給他了,當然,金吾衛就當做是孫寧百般迫害自己的利息好了,橫豎大家不吃虧。
歐暖眼睛眨眨,笑了。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金吾衛的指揮令到手有什麼用,關鍵是賀蘭圖得爲自己所用。孫寧在自己的手上,賀蘭圖就得更老實了……
孫寧要是知道這位面目可親的弟妹在想什麼,估計要吐三升了。然而此刻自然是不知道的,聽了歐暖的話,心底的怨恨不知不覺淡了許多,還多了一愧疚:“歐暖,我並不是有心害你。我不想你死,也不願看你失子,我只希他能一輩子在我旁……”垂下目,“我以後再也不會害你了。”
歐暖平心靜氣抿了一口茶水,“大嫂,這些話就不提了,你多保重就是。”
孫寧停一停,長嘆不已,“我現在才明白,無論是借你之手扳倒我,或是借我之手扳倒你,背後那人都是有益無害。”
歐暖搖頭,婉聲道:“大嫂未必沒有想得周全,只是爲了心上人才不得不冒險行事罷了。”低低慨,“之心會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只想護住自己的心上人最要。既然話已經完全說開了也是好事,賀蘭公子對我有恩,我自然會幫著你們。將來若有機會,你們能一輩子長相廝守,那纔是皆大歡喜。”
“真的麼。”孫寧聞言大震,彷彿是不能相信一般,的雙肩微微,顯然是長相廝守這四個字真正打了,的雙手在心口,憑此極力安定自己的心,“歐暖,只希你莫要忘記自己說的話纔是。”
“絕不會。”歐暖的話極輕,然而字字有斟酌後的肯定與堅決。
說到這裡,話已經說完了,歐暖告辭後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孫寧道:“你……小心董妃。”
歐暖心裡一跳,腳步也頓了頓,卻頭也不回地道:“多謝大嫂提醒。”
從安康院走出來,歐暖舉目向天空,想是日太過刺目,以手遮蔽。自那薄薄的紗袖去,天恍惚霾霾了起來。
似乎要起風了,思忖,腳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許多。
晚上肖重華回來的時候,歐暖已經睡了,肖重華輕輕搖起了,迷迷糊糊睜開眼,不知所措的懵懂。
他還從未這樣打擾過的好眠,不由得皺起眉:“怎麼了?”
肖重華微笑,遞來一張帖子。
“不請了你我,還請了太子和太子妃。”肖重華慢慢地說道。
歐暖一看,卻是愣住了。林文淵的兒子要娶新婦了,並且還大擺筵席,這是怎麼個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