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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燕南巷便陷寧靜。
潯安的旅游發展起來后，筒子樓的不居民都把自家改民宿租出去了，非旅游季時這邊人不多,晚上很安靜。
祁汐洗完澡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巾拭半干的卷發,另手舉著手機在耳邊。
“……那邊得很，你服得從箱子里拿出來啊,不然就捂壞了。”
祁汐“嗯”了聲：“知道了媽。”
大三那年，作為全專業績點前三，被南都大學派去港城大學做流生。流兩年,祁汐從金融數學到戲劇文學,又在那邊讀了一年的研究生。
畢業后除了碼字,也沒在外面跑。
早習慣獨立生活,只有媽媽還當是小孩子。
“你這兩天好好吃飯沒？是不點外賣啦？”
“哎呀媽——”祁汐無奈笑,“你就別心我了，顧好你自己的。”
“我怎麼了，我早沒事兒了啊。之前檢醫生不還說了，現在我這，可比你們這些天天熬夜吃外賣的年輕人都好！”
席蔓又問：“汐汐啊，那邊房子賣怎麼樣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祁汐默了片刻：“再過一陣子吧。”
“時菁也在這邊,我們還有些工作上的事。”
“哦好,在你們互相也有個照應。”席蔓放心道，“這次回去,你還見過你們以前的同學什麼沒？”
涂抹的手停住，祁汐很慢地眨了下眼。
“沒有。”
席蔓沒再多問什麼,只囑咐道：“你別天總悶屋里寫書。潯安那邊現在不好多人都去玩,沒事兒你也多出去走走……”
又聽媽媽念叨了幾句,祁汐掛斷電話。
盯著睡下潔的小出神半晌，從沙發上起來，走到桌邊拆路上取回來的快遞。
是編輯寄來的幾本樣書。
這次的書再版，出版公司做得很用心，封面就來來回回改了好幾次。
祁汐很喜歡這個書封——白衫男和藍并肩站在滿布的桐樹下，青春氣息滿滿，也很恰合書名：《無盡夏》。
翻了翻書，祁汐又掀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登錄網站。
就像沒想到陳焱會當消防員一樣，當初離開潯安時也不會料到，自己以后能靠筆桿子吃飯。
《無盡夏》是大一時寫的第一本小說，篇幅不長，容也不復雜：轉學到小鎮的盛夏到班里同學的排欺凌，在最無助的時候，意外結識的嚴霍將從這場霸凌里解救出來。
年劣，桀驁，張揚又奪目。
和安靜不起眼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在那個泥濘昏暗的小鎮，嚴霍是唯一和一起仰星空的人。
兩人越走越近的時候，盛夏家里橫生意外。很多事來不及解釋，很多話也來不及跟嚴霍說。
很多他們約定好一起要做的事，都沒來得及完。
年就從的生活里消失了。
他們分開在曾經共同期待的下一個盛夏到來之前。
——正如當年的他們一樣。
的陳焱的事無人知曉全貌，祁汐也不愿意跟別人說。
文字，是唯一能夠紓發的通道。
《無盡夏》是盛夏和嚴霍的故事。
也是祁汐和陳焱的故事。
這個故事沒有技巧，全是。
大概是真人心的緣故，《無盡夏》稀里糊涂就火了。
六年過去，這本小說的網絡數據和實書銷量依舊居高不下。
失眠的時候，祁汐就會刷《無盡夏》的書評。許多孩子都在的故事里和共，也和分著們青春時的心，們的心事，以及來不及說出口的和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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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汐扯過椅子來坐下，在電腦上點開評論區。
去年過完年就再沒寫過新文，評論里好多催開文的。更多的還是討論故事的：
【嗚嗚嗚這個結尾我真的哭死，倆人明明那麼好為什麼要分開啊！】
【嚴霍真的好讓人心嗚嗚嗚，為什麼我高中時沒遇到這樣的男生_(:3」∠)_】
【17歲的喜歡不需要理由，也注定不會有結果。2021330看完打卡。lsh，我也要放棄喜歡你了。】
【實書加了新番外，倆人九年后在校慶又見面了！然后呢？然后呢？？你倒是接著寫啊！！！】
【再版書不是馬上要出了嗎，應該還有新番外吧？希男主主久別重逢后能有一個he，不然我太意難平了！】
【沒有新番外了吧，這個故事停在這里就是最好的結局。現實就是九年不見，早已是人非，兩人多半都有新的生活新的人了。長是小說里才會有的奇跡，就讓一切都留在小說里吧。】
祁汐將這條評論默讀好幾遍，彎輕笑。
眼睛卻微微了。
是的，早已是人非。
就讓一切的好和憾，都留在故事里。
留在那個，不會結束的夏天。
4月開始的兩天，祁汐都沒怎麼出門。和另外兩位編劇開了好幾場遠程會議，將劇本大綱好好細化了一下。
這部消防題材的電影是一部主旋律商業片，弘揚價值，頌贊神是必須的。但電影最重要的還是講好一個故事。
好故事需要彩的節和真實的細節去支撐。
得繼續去消防隊取材。
米店那次后，祁汐其實還沒準備好，也不知道如何再面對陳焱。
但工作不能停擺。年人的世界是沒法任的。
和段凌云提前說好，祁汐坐地鐵去了消防中隊。
門口站崗的哨兵沒攔人，確定份后直接讓進去了。
跟上次來一樣是午休時間，營房大樓前空的。見到指導員后，祁汐才知道隊員們并沒在休息。
兩小時前他們出任務去了。
當時午飯剛上桌，消防員們到里的飯還沒咽下去，警報就響了起來。
“這都常事兒了。”段凌云大喇喇道，“警報只要一響，不管吃飯洗澡還是上廁所，通通立刻就位。”
“比如今年過年，除夕夜我們值班，白天啥事沒有。到晚上了我們想著一起吃個年夜飯熱鬧熱鬧，結果飯剛做好，警報就響了，然后我們忙活倆小時，回來屁還沒坐熱，警報又響了，說是倆熊孩子放炮把綠化帶點了。”
“到現場了我一問——”段凌云嗤出一聲，“屁的孩子，倆他媽都十八了！”
他搖搖頭，無奈笑：“可我們隊員小的也就十八九歲啊。他們的孩子放火，我們的孩子就得沖進去滅，大過年的都哭了……”
正說著，兩輛消防車回來了。
完任務的小伙子們興致高，一個個下了車連蹦帶跳地直奔食堂。
距離有些遠，祁汐看不清統一的橙救援服里的誰是誰。
直到最后一個男人從消防車上跳下來。
他沒有去食堂，兀自繞著消防車做檢查，加水……
“祁老師，你吃飯了沒有？”段凌云問，他朝食堂的方向示意，“要不嘗嘗我們食堂？阿姨手藝很不錯的。”
祁汐莞爾：“好啊。”
兩人繞過營房往后走。食堂的玻璃門大敞著，遠遠看上去就煙火騰騰的。
“他們剛出的是什麼任務啊？”祁汐問指導員，“看制服不是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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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工廠有個工人掉坑里了，鋼筋直接肩膀。”
段凌云說著，在自己肩上比劃了下：“醫生到了一看，要救人出來得先把鋼筋截斷——這活兒只能我們消防來。”
祁汐點點頭：“所以你們是萬能的‘藍朋友’。”
“我也是隊里開始直播才知道網上都管我們‘藍朋友’。”段凌云說，“有一陣子直播間還老問我們要不要綠朋友。”
“‘綠朋友’又是什麼？”
段凌云笑：“朋友唄。”
祁汐也笑起來：“哦……”
目略過食堂門口，邊的笑意僵住。
陳焱站在玻璃門邊。
男人還穿著連救援服，領口被拉扯得松垮垮，出一大片被汗水浸得發亮的膛。
他上臉上都沾了灰，又被水和汗沖刷出黑印，服上還帶著不甚明顯的跡。
明明灰頭土臉，渾上下卻有熱沸騰的男人味。
讓人移不開眼。
段凌云抬手：“哎，陳——”
陳焱淡淡瞥了眼有說有笑的兩人，徑直走進食堂。
“……”
段凌云嘀咕了句“病”，又沖祁汐笑笑，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祁汐有些艱地扯了下角，邁步跟上前方那個頭也不回的高大背影。
跟之前一樣，一進到食堂，就收獲一室靜默，還有齊刷刷的注目禮。
祁汐穿的還是上次來時那件牛仔外套，但里面的子換了：一條墨綠的連。
最襯的其實不是紅，而是綠。
尤其綠的復古長，配上一貫的紅，黑卷發——整個人就像從港城老電影里走出來的舊時紅星。
這條長長至腳踝，左膝側卻有個開叉。
走起來，雪白的小一步一現的。
連兩個食堂阿姨都過來直夸祁汐漂亮，夸完又直呼太瘦了，拿起大勺就給嘩啦啦裝了一大碗豆角蒸面。
祁汐笑著道謝，接過碗后又有點遲疑。
吃飯的隊員們坐了兩個圓桌，一桌靠墻，一桌在中間。
——先前面進來的男人端著餐盤，在靠窗的那桌坐下了。
祁汐抿抿，走到中間的圓桌旁，坐在了段凌云的對面。
旁邊正好是上次從單杠上掉下來的那個小伙子。一回生二回，沒一會兒，一桌人就聊開了。
男人們在面前表達十分高漲，正說得熱火朝天，段凌云起接了個電話。
接完后他走到祁汐邊，語氣有些抱歉：“我們有個家屬啊湊熱鬧，聽說隊里有劇組的人來了，就非要——”
話還沒說完，食堂里就風風火火進來一個人。
祁汐偏頭，順勢看過去。
一下子怔住。
來人眼睛很大，腦后的高馬尾一晃一晃的，膝上的格子短好像一圈漾開的波浪。
——是上次米店外的那個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