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50.2% / 102/203
廣告

謝樹棣面容古怪,就連頭上那寬卵狀的葉子也跟著簌簌抖抖。

偏偏這個時候,他旁邊的小井還無知無覺。

只見的目落在顧昭面上,眼神水汪又晶亮,連連點頭,葫蘆髻旁邊的小葫蘆搖搖擺擺。

“是極是極,樹弟子好,認契后待每個娃娃都用心,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要是有那娃娃跟著阿娘來上供,他還會搖兩顆山楂果到小娃娃的兜兜里。”

“我得說句公道話,這當娘的就是比當爹的好,細心又用心,我不如他多矣。”

小井說著這話,目又往白宅里一瞪。

“哼,白老爺這個當爹的就更荒唐了,小晗還那麼小,他就讓娃娃上臺唱戲,賺了銀子又著自己花銷,最討小娘子。”

“和他一比,我這契親的干爹都比他那個親爹來得好了。”

顧昭點頭,也是,遇到那樣榨孩子的爹,不作為的爹反倒被襯得仁慈起來了。

……

宅子里。

小井和謝樹棣四尋找,“小晗住哪個屋呢?”

顧昭打著燈籠跟在兩人的后。

驚春路的白宅和甜水巷的白宅差不多大小,但就地段而言,驚春路那是萬萬比不上甜水巷的。

城北靠近山林,這一片居住的人沒那麼多,不若城南熱鬧。

顧昭指了個方向,“那一屋子點了燭,會不會是那兒?”

小井和謝樹棣看了過去,“走,咱們過去瞧瞧。”

三人走了過去。

這是白宅的西廂掛耳小房,燭充盈屋子,窗欞上映著婦人滿是憂愁的影子,床榻上,藏青被褥下,一個約莫兩周的娃娃睡得有些不踏實。

小井和謝樹棣一個是妖,一個是靈,本就沒有實影一淡,門未開,人便已經在屋里了。

顧昭站在門外的屋檐下等著,沒有想進去。

抬頭便見鵝的雪花飄飄而下,夜里瞧雪景,那又是另一種

這時,屋里傳來謝樹棣拔高的嗓門。

“哎喲喲,小晗怎地瘦了這麼多?”

“心疼死我了!”

小井也有些張,“樹弟你快給瞧瞧,這病要不?”

謝樹棣薅了袖,“好好,我這就瞧瞧。”

屋外,顧昭也有些不放心了。

心神一,一張黃紙朱砂的符箓出現在指尖,許是天寒地凍,那指尖微微泛著幾分白。

接著,只見符箓往上一拍,剎那間,華綻開。

與此同時,顧昭上漾起了瑩頓了頓,無視那閉的屋門,抬腳繼續往前。

穿過的那一剎那有些奇怪,就像是舍去了皮囊一般,是一陣風,是一道,無存在,卻又無不在。

還不待顧昭繼續會穿墻的滋味,就聽見謝樹棣有些慌的聲音響起。

“怎地這麼燙,腦殼都要燒壞嘍。”

顧昭看了過去,床榻上的小娃兒果真就是剛來靖州城,陪著阿爺阿上長盛茶樓時瞧到的,戲臺上的小哪吒。

只是,此時他小小的一個人躺在被褥里,小臉蒼白,鼻翼之間有些青,呼吸都淺淺模樣。

顧昭將手中的燈籠擱在桌上,原先昏黃的燭火跳了跳,屋里更亮堂了一些。

白夫人拿手娃兒的手,心里一驚,連忙俯拿眼皮,驚惶的抬頭。

“怎地又燒了起來。”

急急的將帕子沾,絞了絞,再小心的著小娃娃的腦門。

覺到那亮堂,詫異的抬頭,是天亮了嗎?

……

白夫人起,打開窗欞朝外頭看了看,只見外頭一片的黑,燭的映襯下,能瞧見飄到廊檐的鵝飛雪。

廣告

冬日夜長,便是五更天過了,離天大亮也還早著。

白夫人有些失落,正要闔窗,的視線落在另一間屋,牙齒一咬,眼里有怨憤之意。

等著,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上街買包老鼠藥,藥死這當爹的白景山!

心里想得兇狠,眼里卻有水掠過。

白夫人又瞧了一眼床榻上的小兒,又捧了個燭臺,點著燭,轉出去,準備去灶間燒藥。

門闔了上去,顧昭收回目,關切的問道。

“謝公子,小晗怎麼樣了?”

謝樹棣面上泛著憂愁,“這是癘疾。”

顧昭跟著看向床榻上的小晗,不過是月余的時間,這小臉就瘦了兩圈,難怪都說小孩是水做的,一場病,一個不舒坦,那養起來的膘就下去了。

顧昭:“興許是酒樓茶樓人多雜,小晗年歲小,弱,這才染上了。”

謝樹棣了拳頭,“肯定是這樣。”

他的乖干兒真是命苦了,這般年紀小小便要養家糊口,痛煞他也!

謝樹棣對白老爺的怨念又多了兩分。

小井湊近,“什麼是癘疾?”

謝樹棣在認真的瞧著自己好一段時日沒有瞧到的小晗,小手,小臉,面上擔憂的厲害,怎麼瞧都不夠,哪里還有空理會小井。

小井叉腰,生悶氣了。

這干爹就不需要知道嗎?

顧昭連忙解釋道,“癘疾就是咱們平時說的疫病。”

“《周禮·天·疾醫》有云,四時皆有癘疾,春時有痟首疾,夏時有疥疾,秋時有瘧寒疾,冬時有嗽上氣疾。”1

將目看向床榻上的小兒,繼續道。

“小晗應該就是咳上氣疾。”

話落,就見床榻上的小晗發出悶悶的咳嗽聲。

三人都看了過去。

咳嗽向來是這樣,一旦開始了,那便不容易止住,恨不得是要將心啊肝的都咳嗽出來,去了那意,悶心痛了才罷休。

謝樹棣控制那枕頭挪,一點點的墊高小晗,又出手拍了拍,神溫和。

慢慢的,小晗的咳疾漸漸輕了,他緩緩的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拿小手眼睛。

“誰呀。”一道稚糯的聲音響起來。

顧昭有些意外,這娃兒瞧得到?

那廂,謝樹棣和小井面上都出了歡喜。

謝樹棣笑瞇瞇,“是干爹啊,小晗還記得不?”

小晗盯著瞧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謝樹棣后小井,倏忽的抬手,指著小井氣卻又認真的反駁。

“不對,有葫蘆的是干爹,有葉子的是干娘,你說錯了哩。”

小井叉著腰,笑得張狂。

“對對對,小晗真是好娃兒。”

顧昭也是忍俊不

謝樹棣悻悻,虛虛的用手指點了點娃娃扎著朝天小髻的腦門。

“小淘氣鬼,子骨不頂事兒,記倒是好。”

人小的時候,天門未闔,魂不固,一些六靈識強盛的,可以看見常人看不到的,小晗便是這樣。

認了干親,他子骨不好,小井和謝樹棣便經常來看他。

發現小晗也能瞧到他們,小井和謝樹棣也是歡喜的。

不論是人還是妖,單方面的付出總是容易讓人疲憊厭倦。

因為小晗瞧得到,兩人也更加護小晗了。

一開始,謝樹棣還想哄著小晗喊干爹,不過,白夫人是個講禮數的婦人,每逢初一十五,都夸著小籃子,抱著小晗一塊兒去老井老樹下,擺了兩顆蛋一碗粥飯,再燃上一柱清香。

指著老樹:“乖寶,這是干娘。”

廣告

又指著老井:“這是干爹。”

“好好的拜拜,磕個頭,會保佑咱們小晗平平安安長大的哦。”

雖然還是被喚了干娘,謝樹棣也不惱,他搖頭笑了笑,手一翻,不知道又從哪里翻出了一個木箱子。

顧昭多看了一眼,這箱子是黃花梨打的,上頭好些個小格子,里頭除了草藥,穿山甲做的砭石,還有一套銀針。

瞧見銀針,小晗抖了抖。

謝樹棣輕笑,“小家伙記真好,就扎了你一次,你就記住啦?放心,這次咱們不扎針。”

小晗眼的看著一行人,因為生病,他的眼睛顯得又大又圓,水汪汪的,微微有些凹,別提多惹人憐了。

他的目看到顧昭,微微歪頭,面上有困

顧昭笑了笑,這會兒著符箓的像風又像一團團,小晗自然瞧不清的模樣。

小井注意到了,小晗。

“這是你小顧哥哥。”

“小顧哥哥好。”娃娃乖巧人。

顧昭笑著應道,“你也好啊。”

那廂,謝樹棣已經抓好了草藥,隨著小井水炁的籠罩,原先各不相同的草藥混雜,最后了一道褐的流水。

桌上黑瓷碗巍巍飛了過去。

小晗捧住,接著手中的碗一沉,一個眨眼功夫,原先的空碗便已經盛了六分滿的藥湯。

謝樹棣溫聲,“喝吧,喝了病痛就好了。”

“恩。”吃了好幾天湯藥的小晗倒是乖巧,捧著碗就喝了起來。

藥湯不涼不燙,吃起來正正好,才吃完,手中就被塞了一葫蘆串,竹簽子雖長,上頭卻只有一棵山楂果。

只見糖稀裹著山楂果,一酸甜酸甜又清冽的香氣溢出。

“糖葫蘆!”小晗眼睛倏忽的一亮。

謝樹棣拿帕子沾了沾小晗的角,笑得溫和,“病還沒有好,只能吃一顆哦。”

一顆小晗也很珍惜,手中拿著竹簽串,小口小口的咬著上頭的糖稀,就像小松鼠吃東西一樣。

顧昭饒有興致的看著。

小井湊近,“嗤,就樹弟這模樣,他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干娘?”

顧昭點頭附和。

百姓的眼是雪亮雪亮的。

……

小晗將那一粒糖葫蘆吃完,有些不舍的將竹簽子遞了過去。

“干娘,小晗吃完了。”

“阿娘說了,小娃娃不能拿著竹簽簽。”

這話惹得干親又是一陣憐。

顧昭還在笑,倏忽的,側頭聽了聽,轉頭對小井和謝樹棣道。

“他阿娘過來了。”

謝樹棣再看床上的娃娃,目舍不得,“小晗,我們要回去了。”

小晗眼里有水泡泡:“干娘。”

“哎哎,莫哭莫哭。”謝樹棣慌手,“這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咱們小晗才剛吃了藥,可不敢哭嘞!仔細又咳上了。”

奈何小娃兒哪里聽得懂他的掉書袋。

這會兒他病著,脾氣更是了,手就想扯著干親別走。

謝樹棣朝小井投去求助的目,“小井。”

小井拉過小晗,“好了,回頭讓你阿娘帶你來干親那兒瞧瞧,你爹初一十五都不來我們那兒上香,忒沒理!”

謝樹棣:“小井!”

他面上出不贊同。

“和娃兒說這些事干嘛,又不是娃兒沒理。”

小井撇撇,沒有再說話。

那頭,小晗聽到這話,眼睛亮了亮,小手跟著拍了拍,歡喜道。

“對對,我自個兒瞧干親去。”

拜了拜,兜里還有小果子哩!

……

門“吱呀”一聲開了。

顧昭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白夫人手中拿著木托盤,上頭擱一盞燭,旁邊還有一個黑瓷碗,上頭冒著煙氣。

廣告

顯然是一燒好藥便過來的。

瞧見小晗靠坐著,白夫人詫異。

將托盤往桌上一擱,急急的走了過來,里念叨道。

“怎地坐了起來,冷不冷,有沒有哪里不舒坦?”

接著便是上下手的了又,被子也往上掖了掖,怕還會冷,又拿了床尾自己的襖子,直接往小晗背后一披。

顧昭瞧過去,小娃兒小小的人兒顯得更小了。

謝樹棣懊惱。

顧昭輕聲,“謝公子,怎麼了?”

謝樹棣還沒有說話,旁邊,知他甚深的小井快言快語,“樹弟啊,他一定是覺得自己剛剛不夠心,冷到娃娃了。”

顧昭失笑,安道。

“屋里也不冷。”

那頭,小晗也氣道,“我不冷。”

白夫人以為娃兒是和在說話,當下臉一繃,不贊的瞪了一眼,唬道。

“不冷也得披著,你都病得這般厲害了。”

“來,娘熬了藥,小晗乖乖吃藥了。”

小晗苦著臉,“我吃過了。”

白夫人:“又胡說,你什麼時候吃過了?睡覺前那都是昨天的事兒了,病沒好就是要吃藥,乖寶,來,莫要怕苦。”

小晗不依,“吃了吃了,干爹干娘喂我吃了,我還吃了個糖葫蘆哩,甜滋滋的,好香!”

白夫人輕笑,眉眼里都是無奈,這個白家,小晗哪里有干爹干娘幫忙照顧啊,姨娘倒是多,卻各掃門前雪。

倏忽的,白夫人一僵。

不,小晗是有干爹干娘的,還是帶著他認的干親嘞!

白夫人想著甜水巷的老井和老樹,一時有些荒謬,卻又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是契爺契娘來瞧小晗了嗎?”

急急的站了起來,眼睛四看了看,有些慌,有些喜,還有些無措。

也是,凡人拜神,本來也就是討個心里的吉祥意頭,哪里想到會有真神過來。

小晗拉了拉白夫人的擺,指了屋子的東面,脆聲道。

“娘,干爹干娘在這邊呢,還有小顧哥哥。”

顧昭一行三人都點了點頭,他們也跟著問了聲好,只是白夫人聽不見瞧不見而已。

白夫人驚疑不定,是了是了,今兒十五,應該是相公回甜水巷燒香時和契爺契娘說了小晗生病的事兒,這才引得水井阿公和老樹阿嬤來瞧。

白夫人心里想著,里也喃喃念叨了句。

小井氣得要炸了,“胡說,白老爺小氣著嘞!你們搬走這麼久了,他就來上了兩次香。”

謝樹棣在旁邊安,“算了算了,咱們早就知道白老爺這人渾,你瞧,他養了婆娘和小娘,還有小晗他們,各個都得上戲臺唱曲兒,回頭銀子賺了,他還大包大攏的收著,唉,小晗娘倆更不容易。”

小井氣悶,兩頰一鼓,葫蘆髻的小葫蘆晃悠,就連生氣都是可模樣。

顧昭同仇敵愾,“是不能讓他占了這個便宜,明明是謝公子和小井姑娘心善,特意來瞧小晗的。”

凡間小兒不好養的時常有認契爺契娘的風俗,不過,一般契的是年代久遠的事,都是小神和怪,像那等觀音娘娘,玉皇大帝,那向來是沒有的。

凡人心思樸實,觀音娘娘和玉皇大帝大,大事務也忙碌,哪里能管小娃娃吃飯香不香,子好不好,長了沒有。

認了契親,小神怪提供庇護,凡人供奉香火,像白老爺這樣不守規矩的,要是遇到小心眼的神靈和怪,反而會倒大霉的。

顧昭嘆,還好白家認契的是甜水巷的老井和老樹。

廣告

小井就不說了,雖然不若謝樹棣熱絡,但是瞧見當干娘的心里擔憂,也能陪著走這一趟。

數次生氣,結果悶的也是自己。

謝樹棣就更別說了,那是真把小晗疼在心里。

顧昭正待開口和白夫人說話,不想,床榻上的小晗卻快了一步。

“沒有呢,干娘干爹說了,阿爹好久沒去甜水巷上香了,就去了兩次哩。”

白夫人怔楞,“什麼?”

小晗點頭,“干爹都生氣了。”他做了個叉腰的作,眉眼一挑,兇的。

旁邊,小井都瞧得不好意思了。

“沒有沒有,干爹沒有和小晗生氣。”

小晗沖小井點頭,小大人一樣,“小晗知道,干爹干娘疼小晗,你們是生阿爹氣了。”

他剛放下的手又叉到了腰上,頭一扭,鼻子里出氣模樣。

“哼!小晗也氣阿爹了!”

小井和謝樹棣連忙又哄道,“不氣不氣。”

顧昭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襁褓里就上戲臺的小將,這一嗔一怒的模樣,機靈又傳神。

……

白夫人待弄明白事后,銀牙差點咬碎了,眼里又氣又恨,目看向窗欞外頭,里頭幾乎要淬了毒。

白景山這老貨害兒啊!

恨著恨著,心底又一陣悲涼涌上心頭,倏忽的抱過小晗,頓時,嗚嗚又抑的哭聲響起。

小井和謝樹棣嚇了嚇。

小井瞪大眼睛,有些慌張的擺手,“怎地了,我真的沒有生氣,沒有生氣。”

顧昭有些不是滋味,“小井姑娘莫要自責,不是你的原因。”

話落,顧昭的視線落在白夫人上。

約莫四十來歲,尋常人家要是生娃兒早,那都是當的人家了,才初初當阿娘,也許是就生了一個娃兒,又得要上戲臺,形保持的很好。

只是那凌的發,還有眉眼里出的憔悴,讓人知道不好,心里一直不痛快。

顧昭輕聲,“是白老爺,白夫人氣的是白老爺。”

不,也不單單是氣,也許還有怨和恨吧。

可偏偏,的孩子還這般的小。

一個婦人家除了依靠相公,哪里還有旁的路走,再氣再怒,回頭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因為白老爺要是沒了,的日子只會更難更不堪,想想仙阿娘便知了。

莫說小晗這會兒小,就是十來歲了,孩子出點意外多簡單,河邊,山腳……哪個不

而白夫人顯然也是個心里明白的。

小井氣悶的揪了揪葫蘆髻上的小葫蘆,眉頭皺在了一起。

“凡人過得真難,婦道人家更難。”

旁邊,謝樹棣喃喃,“是啊,凡人真是難。”

那廂,小晗懂事的用手拍著白夫人的背,里念叨,道。

“不哭不哭,阿娘不哭,小晗病好了,不痛痛了,小晗賺銀子,阿娘不怕。”

白夫人眼里的熱意涌得更厲害了,不過,也不想嚇到孩子,片刻后就憋住了哭意,拿了帕子臉。

“好好好,小晗陪阿娘,阿娘心里不難過。”

急急的抬頭,“哎呀,是我失禮了。”

小晗探出頭,傳達意思,“娘,干爹干娘要回去了,說下次再來看我,對了,他們還拎了蛋蛋給小晗,阿娘回頭去鴨房撿。”

白夫人:“啊,走了嗎?”

小晗點頭,“恩,走了。”

在那一瞬間,屋子的燭倏忽的一暗。

不過,外頭的天熹微,有過窗欞照進屋舍,有著阿娘和小晗的屋子,還是那般溫暖明亮。

白夫人小晗的腦袋,看著他病氣褪去的臉聲道。

廣告

“沒事沒事,回頭阿娘帶你去甜水巷瞧干爹干娘。”

“我們也給他們送鴨蛋和飯飯,好不好?”

小晗歡呼,“好啊好啊,我給干爹干娘磕頭。”

白夫人眼神和,“真乖。”

顧昭提著六面絹燈,影一淡,跟著小井和謝樹棣后出了屋子。

不知謝樹棣從哪里一翻,原先手里拿的藥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先前挎著的一籃子青殼大鴨蛋。

顧昭有些好奇,“小井姑娘,謝公子,你們這鴨蛋要怎麼給小晗啊?”

在顧昭看來,這籃子的鴨蛋是鴨蛋,但它們并不是真的存在,只是凡人供奉,他們收取的華,只有炁而無實形。

小晗雖然六靈識強,能瞧到鴨蛋,但這不代表他能拿到真的鴨蛋。

小井路,“這事兒我知道,我以前也看過一個契親,那小姑娘招人稀罕,就是家里窮得很,沒什麼好東西吃,瘦得和柴火妞一樣,我就拿鴨蛋了。”

顧昭放心,有經驗就

……

接著,顧昭跟著小井和謝樹棣來到了白家的鴨房,鴨房里除了一只公,就只有兩只的母

其中一只有些蔫蔫的,沒什麼神。

小井傻眼了,這鴨舍的地方,怎麼能沒有鴨子呢?

顧昭連忙問道:“怎麼了?”

小井探頭又瞧了瞧,愁眉耷臉,“壞了壞了,我以前送鴨蛋給那囡囡,都是讓家的老母鴨下蛋的。”

顧昭:“啊?”

又聽小井說了說,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小井送鴨蛋,是將這鴨蛋的氣打到老母鴨的肚子里,這樣,天將明未明的時候,老母鴨就會一個勁的生鴨蛋,直把它肚子里的鴨蛋氣生了才

小井送幾個,老母鴨就生幾個,有時還會多一兩個,那是老母鴨本來就要生的,是它自個兒的蛋。

小井甩頭,小葫蘆晃悠。

“不管了不管了,不拘是老母鴨還是老母,它們都是會下蛋的。”

“樹弟,你將蛋往老母肚子里丟去就……不,這一個籃子可不夠,咱們小晗病得這般厲害,瘦了這般多,白老爺不做人,咱們可得偏疼兩分。”

小井翻手,不知從哪里拿的,也拿出了一個籃子。

只見里頭的鴨蛋各個青殼大個,渾圓渾圓的。

顧昭瞪大了眼睛。

將目看向鴨舍里頭的老母,眼里有同溢出。

這一下子生這麼多個的蛋,每個還這般大,那該疼了吧。

顧昭的視線往老母的尾瞟了一眼,急急的又收回了目

真是生慘劇啊。

老母何其無辜!

……

“慢!”顧昭不忍心了。

謝樹棣正待丟籃子,聽到顧昭的聲音,他手中的作急急停住,側頭看去的目不解。

“顧小郎,有什麼不妥嗎?”

顧昭訕笑了下,“那什麼,我覺得吧,白老爺既然是小晗的親爹,沒道理小井姑娘和謝公子這樣的契親都為小晗忙前忙后了,又是治病,又是送大鴨蛋的,白老爺一個親爹,反倒摟著小娘子呼呼睡大覺,對吧。”

小井氣憤,“就是這個理!”

謝樹棣跟著眉眼一垮,有些發愁道。

“唉,腳長在白老爺上,人家不愿意疼小晗,我們也沒什麼辦法,大概是咱們小晗和他爹緣深淺吧。”

顧昭:“不不,白老爺還是能夠盡一分力的。”

說著,將目看向小晗兩位干親手中的鴨蛋籃子。

干親送鴨蛋了,當爹的幫忙轉一下,哪里有什麼干系?

廣告

這麼多蛋,要是都讓鴨舍里的老母忙活,非得虛了不可。

沒道理母能幫忙了,當阿爹的還能置事外。

……

小井和謝樹棣跟著顧昭的視線,低頭看自己手中的鴨蛋籃子。

片刻后,小井哈哈大笑,笑得葫蘆躥。

“對對對,是得尋白老爺幫忙。”

謝樹棣還有些迷糊。

顧昭和小井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眉眼彎彎,默契不言而喻。

謝樹棣不解,“說個啷子嘿!”一著急,他那怪腔怪調的外鄉口音就出來了。

小井一把拉住,“沒事沒事,顧小郎尋白老爺幫忙一下罷了。”

……

顧昭很快便尋到白景山的屋子。

他今兒睡的是六娘的屋子,小井瞧到很是唾棄了一下,這又是個新面孔的小娘呢!

此時,白景山夢里一陣又一陣的噩夢,他把自己在被褥里,著六娘。

六娘不耐,將他往旁邊一推,扯過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白景山凍得瑟瑟抖抖,里小聲的喊著救命救命,有鬼之類的話。

顧昭有些好奇,凝神瞧了瞧白景山頭上的夢境。

只見夢里,他被一個惡鬼追攆,跑得帽子丟了,鞋子也丟了,他一個回頭,只見那鬼細骨伶仃的立在朱紅的屋檐門口。

不言不語,氣森森的勾著,冷冷的笑著。

白景山大駭,跑得更慌了。

……

顧昭恍然,原來是夢到鬼了啊,難怪這般驚懼。

不過,這白景山夢里的鬼……怎麼好像有些面呢?

顧昭想了想,沒有想出頭緒,索不管了。

眼下,白景山驚懼,魂有些不穩,這更方便了顧昭的作。

不過片刻時間,顧昭就請出了白景山的魂。

白景山迷糊的睜眼,“誰啊?”

倏忽的,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目看著床榻上的自己,瑟瑟抖抖,喃喃不已。

“完了完了,我被惡鬼吃了,我死了,我死了嗚嗚。”

顧昭好心寬:“放心,沒死呢。”

“走吧!”

隨著顧昭的一個翻手,白景山覺得自己如墜海里,如墜云里,他不斷的墜啊墜,再睜眼,驚一聲。

“咯咯咯,咯咯咯!”

跌死我了,救命救命。

……

鴨舍里,有些蔫耷神的老母再睜開眼,里頭滿滿的是活力和驚慌。

只見它胡撲棱,驚起一陣飛。

白景山更慌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怎麼了一只了?

鴨舍口,小井拍手,“好好好,樹棣快丟。”

謝樹棣瞪大了眼睛,這……

不過,他一向脾氣溫和,也習慣了聽小井的,小井一說,他就將手中的籃子往白景山附靈的老母上丟去。

籃子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青,一下就沒了老母的腹肚之

旁邊,小井的眼睛轉了轉,頗為壞心眼的笑了笑,隨即丟了另一個籃子過去。

謝樹棣著急:“哎,不是另一只母嗎?”

小井:“嘿嘿,凡人有一句話做一事不勞二主,咱們得鄉隨俗。”

屋里,顧昭瞧著床榻上的白景山,將轉替符的在了白老爺上。

這符箓的符在鴨舍中下蛋的老母上,如此一來,老母的不適,就轉到了白老爺上。

做完這事,顧昭這才抬腳去了鴨舍。

沒道理家里的老母都關心小小主子了,當老子的還不出力,父子淺緣深那怎麼能行!

父親兒子,就是得要親親熱熱的啊!

……

鴨舍里,白景山還在撲棱翅膀,跳著腳,突然,他撲棱不了,也跳不了。

因為,他的肚子好痛啊。

白景山蹲了下來,憋氣,用力,隨著一聲嘹亮的咯咯咯,他下蛋了。

小井歡喜不已,的瞧了瞧謝樹棣,又去瞧顧昭,快言快語道。

“瞧,是鴨蛋,青殼又個大圓潤,是我特意撿好的鴨蛋哩!”

就說的,老母鴨能生,老母也一定能生!

顧昭笑瞇瞇:“是啊是啊。”

……

鴨舍里,白景山裂開了,整個愣在了那兒。

他下蛋了,他下蛋了他下蛋了……

很快,白景山裂得更開了。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一件事比下蛋更可怕,那就是下了一籃又一籃的鴨蛋。

愈發明亮,鴨舍的草垛里添了數十枚的鴨蛋,各個青殼個大渾圓,有眼的人瞧一瞧,誰不得贊一聲這蛋好。

說不得還是雙蛋黃嘞!

白景山仰頭:“咯咯咯!”

廣告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