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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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濃郁的夜彌漫,蟲兒過冬,鳥兒南遷,熱鬧的村莊了人的談聲,一下便靜了下來,耳畔里只有冬風呼呼的刮著。

風搖積雪的枯枝,簌簌抖抖,就似那不安分的鬼手朝天,吶喊一聲它們的不甘和憤懣。

此景,詭譎又晦。

……

玉溪鎮,泰安村,陳宅。

陳家人睡得酣甜,這些天,他們吃了大半頭的豬,吃得是滿肚子都是油。

都說豬人,這話果真不假,大家伙兒臉上都圓乎了一些。

陳伯文推開屋門進屋,包玉燕抬頭瞧了一眼,視線落在他還帶著油腥子的,詫異道。

“你去吃了?”

“哪兒來的?不是說吃完了麼?”

陳伯文嘿嘿笑了一聲,一屁坐在床榻邊,翹著二郎抖了抖,砸吧砸吧,似乎是在回味。

“香,真香!”

“剩最后一碗了,二弟藏的,我眼睛尖就瞧見了,剛剛擱炭爐里溫了溫,正好吃了個肚飽睡個好覺,哈哈!”

包玉燕噗嗤一聲笑了,指著陳伯文。

“你啊你,仔細明兒二弟和你鬧!那可是他給弟媳婦藏的,不是有子了麼,這一人吃兩人補,被你吃了算什麼回事!”

陳伯文不痛不,“嗐,左右在灶房里擱著,誰瞧見了都能吃。”

“所以嘍,這好東西千萬別藏,藏來藏去,最后便宜了別人,還是擱自己的肚里最穩妥。”

陳伯文志得意滿的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再看向包玉燕時,眼睛里有著綿綿意。

“媳婦兒”

包玉燕抖了抖,“作甚作甚。”

陳伯文真意切,“還是我媳婦兒好,要是依著阿爹的話,另外半扇豬給你娘家送去,這幾天,咱們哪里還能夠敞開肚皮吃個痛快?”

包玉燕嗔了一眼,“你知道就好,我和小蓮妹子不一樣,我爹娘算是白養我了,我啊,一顆心都是撲在咱們小家上面的。”

陳伯文小意溫:“嘿嘿,我知道媳婦兒最好。”

老夫老妻說話,那是汗抖三抖。

包玉燕抬手,“別,說好聽的話也抵賴不掉嘮叨,快拿去。”

丟了帕子過去,頗沒好氣的繼續數落,道。

“我都說多回了,吃完要,坐床榻邊要鞋,一把年紀了,還要我在旁邊嘮叨!煩人!”

“這不是舍不得這香味兒麼。”陳伯文咧笑了笑。

橘黃的燭燈充盈了整個屋子,偶爾燭微跳,昏黃的燭燈下,陳伯文的面容顯得有些不真切,有些陌生。

包玉燕忙活著,沒有抬頭。

“好了好了,夜深了,咱們也早點歇著。”

吹了燈燭,兩人上了床榻,包玉燕睡里頭,陳伯文睡外頭,冬日天冷,一人裹一床被子才暖和。

陳伯文裹著被子,砸吧砸吧,再次回味了下那香味,這才閉上了眼睛。

肚子飽飽,睡覺也暖和哩!

夜愈發的深了,濃郁的夜在黑暗中流淌,渾然一,時不時有窸窸窣窣的靜傳來,似尖利不安分的笑聲,細聽,卻又好似只是風聲。

倏忽的,寒風大作,樹搖影

黑暗中,無數零碎的黑霧從四方涌來,最后,它拼湊一個影子,頭,脖頸,肩膀,肚子,雙腳,除了了一截右肢,這影子渾然是人的模樣。

只見它微微的抬了抬殘缺的右肢,視線落在上頭,倏忽又不甘的咧朝東面方向咆哮而去。

鬼音陣陣漾開,似寒風大作,枯枝擺擺。

在泰安村東面二十多里外的玉溪鎮,趙家廚房擱著半截凍著的豬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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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豬蹄兒微微彎曲,蹄筋大,有經驗的一瞧,便知道這是豬的前肢,大著嘞!

雖然是夜深時候,趙家屋子里的燭火卻還未熄滅,無他,陳小蓮前些日子剛剛生了個小閨兒。

小丫頭鬧人,夜夜啼哭。

這燈燭一點,往往就是大半宿。

聽到悉的哭聲響起,陳小蓮憔悴的抱過娃兒,擱在臂彎里噢噢的哄著。

趙刀披了襖子起來,“是了吧。”

陳小蓮臭臉,“當真是生了個討債的。”

趙刀這些日子沒有去巡夜,他嘆了口氣,也是頗為憂愁這難帶又哭的小閨兒,目落在小丫頭還有些皺的小臉時,他眉目舒展,開道。

“什麼討債不討債的,小孩不都是這樣嗎?”

陳小蓮煩躁,“家佑那時就沒有這樣,這個丫頭簡直就是夜哭郎。”

趙刀沉默,“我來抱著,你去歇一會兒吧。”

小丫頭喝完了,趙刀抱了過去,說來也怪,在陳小蓮上躁不安的小丫頭,到了趙刀懷里,漸漸就安靜了下來。

趙刀抱著小丫頭在屋里來回走,待睡得更踏實了一些,這才問道。

“明兒還要吃豬蹄嗎?你大兄送來的那些,眼下還剩一前蹄。”

說到那豬,陳小蓮吞了吞口水,香,那真香想想,都饞得要滴口水了。

趙刀好奇,“大兄養的豬,當真這般好吃?”

陳小蓮自豪,與之榮焉模樣。

“自然,他們可不是隨便養養的,豬吃的那些豬草,都是嫂子們打回來的,撿最新鮮的摟!”

“回頭你和家佑也嘗嘗,保準香得舌頭都掉下來了。”

趙刀擺手,“給你補子的,我和家佑吃這作甚?”

他又提起剛剛那老話。

“明兒要不要吃豬蹄,正好還能燉一鍋。”

陳小蓮想了想,目落在趙刀懷里的襁褓,艱難的忍住饞意。

“不要了,這幾天我水足,小丫頭夠吃,等過幾天再燉吧。”

趙刀無可無不可。

“那!”

微微,小姑娘在阿爹的懷里閉著眼睛,擰著的眉一點點舒展,小臉頰,可憐又可

外頭,寒風呼呼的刮來,風落在桑皮紙的窗欞上,一聲大過一聲,就像是張的怪在咆哮。

倏忽的,大作的寒風小了一些。

二十多里外的泰安村,了一截臂彎的影子,緩緩的閉上了原先大張的

它目憤懣又怨恨的看一眼這了一截的臂彎。

它應該再等等。

等它的手也被人吃,然后再回來……

可是,它等不住了!

它好恨,好痛好恨!

………

鬼影原先在離陳家百米外的老榆樹下,不過是一個錯眼,它便到了陳家宅子的木門前。

接著,木門傳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

村子里很安靜,大家伙兒好像都沒有聽到這一靜聲。

就連陳家上下都睡得十分憨甜。

那撞得門栓簌簌的哐哐哐聲,好像和人世間隔著一個明的壁壘。

門戶上,年節時候剛換上的神荼郁壘畫像愈發的黯淡了。

與此同時,那道影子上也有鮮流出,四分五裂一般。

只是,這卻激得它兇大起。

只見這影子朝天怒吼一聲,鬼影

往后飄了好幾步,倏忽的,一道紅漫上,它影一矮,原先人的影子不見了,取而代之,地上是一頭兇狠的大豬。

它頂著紅,像一個炮彈一樣,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朝大門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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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撞,芒綻開,黑夜中,門庭上鮮亮的神荼郁壘圖案在一瞬間失去了,門栓掉落,闔的大門呼的一聲打開了。

鬼影一點點的站了起來。

它褪去豬的腦袋,豬的蹄子,豬的腹肚最后是豬的尾

月亮撥開云層,探頭往下瞧了瞧。

只見陳家院子里,一位量頗高,有著大腹肚,頭大耳的漢子立在地面上,他目的掃過這一宅子。

睡夢中,陳伯文覺得有人在瞧自己,那目惻惻的,他裹了裹厚被子,仍然不可抑制的爬了一層又一層的皮疙瘩,就像是夏日走過草叢,被那膩的長蟲爬過腳面一般。

“誰,是誰?”陳伯文不踏實的去,眉頭在囈語,睡在里頭的包玉燕也是一樣。

床榻邊。

黑影的看了看兩人,鬼音幽幢。

“小子,吃了我的心肝腸子,可得給我還回來。”

陳伯文拼命的要睜眼,不,他沒有,什麼心肝腸子?他沒有吃!

還不待他說話,睜開的視線一下就對上了那灰白死寂的眼……

陳伯文大駭。

這,這是什麼?

那廂,頭大耳的鬼影倏忽的咧了咧,下一瞬,它完好的左手探出,五指陡然延長,倏忽的鉆進陳伯文的腹肚中攪了攪,扯著那心肝腸子,一個用力,往外拉扯。

“啊,痛痛痛!”

陳伯文哀嚎。

鬼影抓著那淋淋的的心肝腸子,就這樣湊到鼻尖輕嗅了一下,隨即閉眼陶醉。

“香,香哩。”

“我的腸子,我的心,我的肝”陳伯文驚慌的探手去自己的肚子,手心里有淋淋的鮮,熱乎乎的……

他兩眼發直。

肚子被剖開了?他,他還活著麼

倏忽,那掏著心肝腸子的鬼影作一頓,灰白的眼睛挪了視線到陳伯文脖頸,詭譎又不安好心。

“呵呵差點忘了。”

陳伯文驚懼的看了過去,“誰你是誰”

鬼影丟了心肝腸子,就這樣踩著濡的滴,彎腰低頭迫著床榻上陳伯文,咧一笑。

“你還割了我的脖子嘞!這個仇,我也得討回來。”

鬼音幽幢,陳伯文驚懼又莫名,面前這人是誰,他又是什麼時候割了他的脖子?

然而,鬼影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思考,手起刀落,陳伯文脖頸有鮮冒出,他捂著脖子哀嚎痛哭。

“啊,痛痛痛!”

鬼影沒有理會,他目一挪,轉而看向床榻里頭,閉目睡得痛苦的包玉燕。

這兒還有一個……

宅子里,還有許多許多個……

這一夜,陳家人都到了腹肚被剖開,生生扯出腸子的痛苦。

唱曉,天邊泛起魚肚白,鬼影冷哼一聲,他瞧了瞧這宅子,甕幢的丟下一句話。

“這事兒沒完。”

鬼音幽幢,飄飄在宅子里了很遠,睡夢中,每個人心里驚懼了下,接著鬼影一點點淡去。

一聲鳴聲響起,接著便有層起彼伏的鳴聲應和,寂靜的泰安村一瞬鮮活了起來。

陳伯文捂著脖子,哀嚎一聲從

床榻上翻滾下來。

“活著,我還活著?”

他一臉驚懼的對著自己的肚子和脖子上下索,待到完好無損,這才喃喃一句。

“是噩夢啊”

他卸了勁兒,還不待放心,床榻上的包玉燕也驚嚎的滾了下來。

包玉燕凄惶的搖手,“別剖我肚子,我沒有吃你的心肝腸子和肺,不是我,不是我!”

陳伯文看地上的包玉燕。

包玉燕睜開眼睛,一眼就瞧到陳伯文,臉一垮,眉眼一耷拉,張就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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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嚎,一邊往陳伯文上撲去。

“當家的唉,我做噩夢了,我夢到有個漢子來床榻邊看著我,非說我吃了他的心肝腸子,他,他把我的肚子也剜了,好可怕”

陳伯文臉白得像死人。

包玉燕一臉驚懼,“當家的?”

“你,你也夢到了?”陳伯文從牙出話。

包玉燕:什麼是也?難道說

包玉燕驚恐的和陳伯文四眼相對,宅子里,陸陸續續有同樣的哀嚎聲傳來。

這不是夢

兩人同時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翌日。

胡屠夫被陳忠明喚小兒子陳仲武請了回來。

“老爺子,找我什麼事啊?”

胡屠夫是個量高大的漢子,他一進門就了頭上的氈帽擱在桌子上,聲音爽朗。

“喝茶,先喝茶。”陳忠明扯了個笑臉,示意胡屠夫喝茶。

胡屠夫不知這陳家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他子向來大方,今年收著陳家的豬,也很是賺了一筆銀子。

當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眼睛瞅過眾人,目詫異的一頓。

無他,這陳家人的臉都白了一些,臉格外的難看,仔細看,他們的眼下還有青翼。

這,這是何故?

胡屠夫有些驚疑。

片刻后。

陳忠明嘆了口氣,氣息一沉,目看向胡屠夫,沉聲道。

“我陳家糊涂,悔不聽胡賢侄所言,那五趾豬,那五趾豬”他咬了咬牙,低頭一拍大,懊惱道,“嗐,那豬被我陳家殺了吃了。”

胡屠夫心驚,還不待他說話,就聽到這陳老爺子說出了一句更讓人驚懼的話。

“昨兒夜里,那五趾豬回來尋我們討命了。”

包玉燕沉默的將神荼郁壘的畫像擱在桌上,陳忠明看了一眼,目沉痛又驚懼。

“昨日夜里,那孽障破了我家大門,我們睡夢里都被它剖了肚子,扯出肚腸心肝,我這大兒殺了豬,割了它的脖頸,放了,你瞧他,除了剖肚腸掏心肝,他夢里還被割了脖子,和那豬一樣樣的。”

陳忠明一邊說,一邊抖著手指著大兒陳伯文。

胡屠夫看了過去,果然,那脖子就有一條紅紅的痕跡。

瞬間,胡屠夫如坐針氈了。

他的視線落在神荼郁壘的圖案上,此時年節剛過,這門神像本該是彩鮮艷的,此時卻灰蒙蒙又晦暗

五趾豬破家豬拱門原來是如此。

片刻后。

胡屠夫拱了拱手,“老爺子,我就一殺豬的,這這,您家這事兒,您尋我,我也沒招兒啊。”

陳忠明希冀,“胡賢侄,你之前既然能提醒我們這五趾豬不能吃,可見是知道一些門道的,那,你們行話里可有流傳下來,要是殺了吃了這五趾豬,又該如何?”

胡屠夫遲疑,“都吃了?”

陳忠明看了眼陳伯文,陳伯文

悻悻的點頭。

陳忠明側頭:“除了我那懷著子不喜沾腥的二兒媳婦,旁的人都吃了。”

旁邊,陳仲武的媳婦兒滿眼激的看著陳伯文,得虧大伯哥吃了,不然,為了孩子好,著鼻子也得給自己灌一肚子

昨夜,是唯一沒有被剖肚子的。

陳伯文悻悻:

不是太想接這樣的激。

那廂,聽到都吃了,胡屠夫倒一口涼氣。

“嘶。”

他眼睛瞅過這一屋子的人,就像瞅過一屋子的鬼,尤其他們還個個面青白,想來,噩夢里的剖肚放,對他們來說,也不是毫無損傷的。

剖肚了,今晚該是什麼?

胡屠夫悉殺豬,他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來,接下來,該是刮洗凈,剁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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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明巍巍,起要去跪胡屠夫。

“賢侄啊,我陳家糊涂,悔不聽你的話,這這,你們行當里可有遇過這事的人家?給我們指個方向,只言片語也好。”

胡屠夫勉強笑了笑:“別別別,老爺子別這樣,我當不起。”

他扶起陳忠明,皺著眉苦苦思索,半晌后,還真給他想出了個只言片語。

他遲疑道,“這我也說不準,也只是聽來的。”

陳忠明連忙道,“但說無妨,但說無妨。”

胡屠夫開始回憶,“這五趾豬不過是多生了一趾,別說豬了,就是人都有可能多生一趾,這一頭豬可不便宜,東家給的銀子多,就有屠夫不信邪,接了這活計。”

陳家人互相覷了覷。

得,他們就是這樣想的,這才宰了吃了這頭豬。

胡屠夫:“宰了后,夜里時候,聽說家里靜頗大,娃娃夜夜啼哭,他們在門口撒了香灰,第二日可以看到豬蹄子印”

“后來,那位屠夫就拿出蓑,倒穿著蓑在外頭跑了幾趟,再回來時,那豬胎人心的五趾豬就尋不到宰它的人了,這夜里的靜也就去了。”

陳伯文一聽,立馬就去灶房里搜出了蓑

“我我,豬是我殺的,我立刻倒穿了去村子里跑上兩圈。”

陳忠明嘆了口氣,搖了搖手,“去吧。”

陳伯文一溜煙的出去了,腳步跑得賊利索。

胡屠夫看過其他幾人,遲疑了下,“不若都跑一跑吧,你們都吃了上可是沾了那五趾豬的味兒呢。”

“對對對,我們也得跑跑。”陳仲武大著嗓門應和。

一時間,整個陳家都忙碌了起來。

胡屠夫起告辭,“陳老伯,旁的我也不清楚了,實在不行,你們尋個人瞧瞧。”

陳忠明愁苦的點頭。

,今兒多謝胡賢侄了。”

胡屠夫拱手,“不謝不謝,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他抬腳走出陳家,回頭瞧了瞧陳家門戶,上頭已經了新的神荼郁壘畫像,院子里,陳忠明幾人的臉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的白,還有些青。

胡屠夫急急的收回目,埋頭就往前大步走去。

嚇人,陳家這事兒嚇人啊。

走!

這日,趙刀燒灶,大水燒滾,鐵鍋里頭擱了姜片料酒,滾水一燙,的豬蹄兒皮,接著有浮沫浮起。

雖然是漢子,趙刀的作卻頗為利索,勺撈出豬塊,涼水一沖,鍋灶里重新擱了干凈的水,這才將洗凈的豬蹄兒放到灶里燉了起來。

“哎,差點忘記擱黃豆了。”趙刀一拍腦門,著又撒了一把黃豆下去。

隨著火舌邸鍋底,灶房里的豬蹄

兒燉黃豆愈發的香了。

東廂房,趙家佑嗅著香味兒,微微有些失神。

倏忽的,他握書的手一痛,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唉喲,痛痛。”

“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勤學不分心。”

待這句保證出來,他手上的那只大夜翹這才松了口。

趙家佑兩眼發暈,書中自有如玉,書中自有大豬蹄兒,他不饞,他一點兒也不饞!

趙刀端碗,“小蓮,喝湯了。”

陳小蓮吞了吞口水,支起子,歡喜應道。

“哎!”

又是一個夜,泰安村,陳家。

黑影重新在村子里凝聚,它左右尋了尋,似乎是尋不到方向,正待生氣時,倏忽的又有一道黑氣來,黑影低頭一看,自己殘缺的右肢長出了許多,眼下就剩一個掌沒長了。

它的目朝東面看去,接著,影尋著另一個味道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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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兒,有人吃了它的呢。

日頭東升,明亮的日一點點的驅散了黑暗,也驅散了夜里那些魑魅魍魎留下的痕跡。

如灰霧的鬼炁被暖一照,一點點消弭。

只是,被嚇到的那顆心可沒那麼容易平靜,趙家陡然響起一聲子尖利的哭嚎。

靖州城,長寧街,顧家。

“我回來了。”

顧昭人未至,聲先到,最先迎接的又是紙人小丫鬟小令。

顧昭瞧著這雙丫髻的小丫頭,心思都了。

“瞧,這是什麼?”手一攤,掌心里出現一把桃木梳和一面小銅鏡。

小令眼里又閃過迷,“給我的?”

顧昭笑,“是啊,喜歡嗎?”

小令又愣在那里。

喜歡?什麼是喜歡?

瞧了瞧顧昭,好半晌沒有說話,顧昭也不急,站在旁邊,靜靜的等著回答。

喜歡的顧小昭送的。

小令輕輕點了下頭,“喜歡。”

顧昭笑了笑,眼睛微微瞇起。

“旁人家的丫鬟小廝都有月俸,唔,我的銀子沒那麼多,咱們就買點小東西,小令當差辛苦了。”

小令將小銅鏡和小梳子攏到袖籠中,扯了個笑容,和之前相比,這笑容愈發的自然了。

“小令不辛苦。”

老杜氏:“回來啦?快過來洗簌吃飯,今兒煮了豆漿,正好搭著昨兒的餅吃。”

顧昭腳步快了幾分。

老杜氏失笑,“一說到好吃的,作都利索了。”

用完飯,顧昭回了屋。

屋里的地板鋪了木頭,上頭上過一層清漆,房間里的東西不多,倒是顯得十分整齊,顧昭拈了三柱香,掌心一拂,香火燃上。

很快,屋子里就有縹緲的煙氣騰空。

大黑吸溜著煙氣,子微微往上浮。

顧昭瞧了一眼,失笑,“作甚這樣吃飯,坐好了。”

大黑汪汪了兩聲,夸贊這次的香火格外的合胃口。

顧昭不理會它,翻出一些五紙,心神一,一把銀剪子也出現在手中。

前些日子回玉溪鎮,瞧著趙家掛了一院子的小裳,小娃娃雖然還沒生,不過,家里人已經將裳和襁褓都準備好了,突然想起來,桃三娘懷的鬼胎,應該也快要生了。

顧昭剪點紙化過去,也算是小小的心意。

人就是不能念叨,一念叨,準保有事。

這不,趙刀一路大步走,趕慢趕,可算是來到了長寧街。

他探頭一瞧,嘿,這顧家沒人還怪熱鬧的,一個個老大爺老大娘直接搬了藤椅,桌子在此

以前熱鬧的是榕樹下,現在熱鬧的是這顧家。

喇叭藤這下正安靜著,因為顧春來出門去茶樓聽新評話去了,玉溪鎮的幾位老大爺老太太也不急,大家伙兒折菜的折菜,下棋的下棋,嘮嗑的嘮嗑,甭提多自在了。

金花嬸子一個抬頭,正好瞧到趙刀,當下眉一挑,喲嚯了一聲,朗笑道。

“大家快看,今兒咱們這兒來了個新面孔。”

“趙更夫怎麼也來了?”

趙刀心里急,“嬸嬸,伯伯,咱們稍后再聊,我尋顧小郎有事,有急事嘞!”

聽到有急事,金花嬸子幾人不好打趣了,當下趕給他讓了路。

“快去快去,拉一拉最大朵那花兒下頭的藤蔓就。”

“對對,連著拉三次,別急別急。”

趙刀心里熨帖,就聽后頭還有話兒傳來。

“太急了拉壞了可不,回頭該聽不到新評話了。”

趙刀心里的熨帖僵住了。

不過,他確實是很著急,三兩下的走到喇叭藤邊,眼睛急急的掃了掃,尋了最大朵的那一朵下頭的藤蔓,嘿,別說,還容易找的,這藤蔓也格外的青綠。

“顧小郎嗎?我趙刀啊,喂喂,聽得到嗎?”

趙刀覺得自己對著喇叭花喊話,有點蠢的樣子,不過,想著家里的怪事,他又直起了腰板。

旁邊眾阿公阿婆可沒理會他這小尷尬的心,這有啥,他們天天對著這喇叭花說話呢。

……

喇叭花那頭,顧昭聽到是趙刀的聲音,愣了愣,隨即面容一肅。

趙叔尋,定然是出事了。

顧昭:“趙叔?”

喇叭藤那頭,喇叭花齊齊搖擺,一聲趙叔,趙刀聽得幾乎熱淚盈眶,他不安的心也安定了幾分。

“哎哎,是我。”

“昭侄兒,出事了,你小蓮嬸嬸一直哭,說是昨夜有人立在床榻邊,砍了的雙手雙腳,娃娃也哭鬧個不停。”

顧昭:“趙叔莫憂,我馬上回玉溪鎮。”

趙刀哎哎了一聲,瞧著已經沒了聲音的喇叭花,他有些無措的回頭問金花嬸子們。

“然后呢?要不要再拉三下?”

其實顧昭和趙刀說過,奈何他這下心慌意,就像那沒頭的蒼蠅一樣竄。

金花嬸子熱,“拉一下就,我來我來。”

……

大家伙兒圍著趙刀,七八舌的關心。

“趙更夫,家里出什麼事了?”

“是啊是啊,你方才說小娃娃哭不停,這可不大好,娃娃眼明,這是瞧見臟東西了!”

大家伙兒眼睛對視了一下,這里的臟東西,也就是鬼。

俗話都說了,早不言夢寐,午不言殺伐,晚不言鬼神,不過,像他們這樣上年紀的人,對神鬼更是忌諱,索以臟東西稱鬼。

沾染輕則大病,重則丟命,可不就是臟東西麼!

趙刀苦惱,“唉,我也不知,就是小蓮發了個噩夢,今兒在家哭嚎不已,我夜里打更,也是見過幾次大家伙的,這不是心里也擔心嘛!”

眾人點頭,“是要謹慎一些。”

還待再問時,顧昭從鬼道中踏出,颶風揚起的發袍,簌簌而

“趙叔。”

趙刀回頭,大喜,“昭侄兒!”

他急急回頭,“嬸兒,大伯,回頭再說,我先和昭侄兒回去了。”

金花嬸子諒,

攔住還要說話的人。

“去吧去吧,娃兒和媳婦要。”

趙刀跟著顧昭一路往六馬街走去,顧昭在他上拍了一張符箓,他只覺得自己腳程快了許多,明明踏出一步,卻好似走出了好一程。

路上,他著就將事說了一趟。

“嗐,今兒天一亮,一個翻過就掉下了床榻,可把我唬了一跳,還好那時娃兒我抱在手上哄哭醒了就說有人砍了的手和腳,還說也要嘗一嘗滋味昭侄兒,這是怎麼回事?”

他遲疑了下,“是魘住了嗎?”還不待顧昭回答,他馬上又搖頭,“瞧著又不像,我打燈瞧了,那會兒臉又白又青”

就像,就像真的有人在夢里砍了的手腳一樣。

趙刀沒有再說話。

顧昭也不妄下斷言,“我過去瞧瞧,趙叔莫慌,嬸子和家佑哥,還有小娃娃都靠著你呢。”

趙刀神一振,是,他可不能慌!

唉,以往更可怖的又不是沒見過,這這,當真是關心則啊。

六馬街,趙家。

才進院子,顧昭就聽見陳小蓮驚惶的哭聲,旁邊,趙家佑抱著小妹妹,在一旁低聲安

“娘,別怕別怕,爹去尋顧昭了。”

“你瞧咱們現在在院子里,太曬著,平安著呢。”

陳小蓮被嚇破了膽,這些安的話聽到耳朵里了,卻又飄不到心神里,時不時的手去自己的手和腳,待到了,又是一陣哭。

旁邊,趙家佑不厭其煩的耐心安

顧昭凝神一瞧,一眼就瞧出了陳小蓮腹肚的不妥,那兒,有一團怨恨之氣盤旋,仔細看的四肢,三魂六魄中,四肢與腹肚相連的地方,確實魂薄了一些。

顧昭目落在陳小蓮上。

趙嬸說得不假,昨兒夜里,是有人,不,是有鬼立在的床榻邊,砍去了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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