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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二刻,旭日東升,晨驅散了夜的黑暗,給這寒冷的暮冬帶來了幾分暖意。
近來氣候沒那麼冷了,市集上的人也多了許多,挑籮的,趕驢的,小攤販的吆喝聲不斷傳來,熱熱鬧鬧。
賣早點的小攤販占了個街頭的位置,幾竹竿一支,雨布一遮,爐里擱了柴,大火一燃,滿街的飄香。
顧昭拎著鴨蛋籃子,聞到香味,心里饞了饞,抬腳走了過去,準備吃一份早點再回去。
姑媽做的飯菜好吃,偶爾也要嘗嘗外頭的啊。
……
店家做的是胡辣湯的生意,湯早就做好了,用黃的大銅鍋盛著,下頭擱了大塊的柴燒著,熱意一揚,一濃郁的湯香伴著香辣撲鼻而來。
顧昭深吸了一口氣,真香!
“店家,來一份胡辣湯,唔,再來一份卷餅。”
“好嘞!”
店家是個上了年紀的老漢,許是因為常年的勞作,他的背微微有些躬,聽到客人的話,回話既利索又中氣十足,和這晨起熱鬧的街市格外的搭。
顧昭笑了笑,從桌上的竹筒里拿了湯匙。
……
“小月,咱們今兒吃卷餅和胡辣湯好不?”
這時,一道溫又好聽的聲音響起。
顧昭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是一位年輕的婦人帶著個小丫頭,聽到婦人的話,小丫頭看了過來,又圓又大的眼睛正好和顧昭瞧去的目了個正著。
小丫頭不怕生,先沖顧昭咧笑了笑,出豁了口的牙,著,連忙拿小胖丫子的手捂了捂。
顧昭失笑。
“小郎,你的湯和卷餅好了。”
店家端著木托走了過來,上頭一碗滿滿的胡辣湯,旁邊擱一油紙包裹的卷餅。
顧昭收回視線,“謝謝店家。”
“小郎慢吃,湯不夠了喊我,免費給續一次。”店家熱的代了一聲,白布巾一搭,轉繼續忙活去了。
顧昭先嘗了一口湯,眼睛微微一瞇。
真香!
方才聞著味道就覺得香了,這下吃起來更是香!
湯帶著一濃郁的羊湯鮮味,還有幾分草藥味,口稠,又鮮又辣,店家實誠,湯里頭還能吃到羊的碎塊。
只兩口麻辣鮮香的湯,沉寂了一晚的胃口一下就打開了。
顧昭著又咬了一口卷餅。
當真快活賽神仙!
“小月,咱們也吃卷餅和胡辣湯吧。”年輕的婦人又問一句。
“恩,好香!”小丫頭看饞了,重重的點了點頭。
婦人牽著那小月的小姑娘進來,胡辣湯的店家只擺了四張小方桌,此時其他幾張都坐了人,婦人頗為為難的瞧了瞧。
小月的姑娘牽著婦人的手,走到顧昭那桌,微微仰頭。
“哥哥,我和阿娘和你坐一桌,不?”
顧昭:“啊。”
小姑娘回頭,小大人一樣的招呼道。
“阿娘,咱們坐這兒吧。”
婦人沖顧昭笑了笑,“多謝小郎。”
這對母落座,年輕婦人,也就是謝娘側頭和店家說話,聲音又輕又。
“店家,我要兩份卷餅一份湯,再給我拿一副干凈的小碗和湯匙,謝謝店家了。”
店家樂樂呵呵,“,小丫頭肚子小,和大人吃一碗正正好,回頭不夠只管添,不礙事的。”
“多謝了。”
謝娘和店家說話時,小丫頭撐著有些胖的下,小在桌子下輕輕的踢著,小桌子不大,這一踢就踢到了對面的顧昭。
顧昭:??
停了停湯匙,抬頭沖小丫頭看去。
謝娘察覺,“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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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了臉,還是有幾分嚇人,小丫頭一下就停了作,立馬對顧昭道。
“哥哥,對不起。”
謝娘也著看向顧昭,“這位小郎,小丫頭頑皮,是我沒有管好,還請原諒則個。”
顧昭笑了笑,“無妨無妨。”
冷不丁的,那喚做小月的丫頭拍了拍手,興致盎然的問道。
“呀,哥哥是你呀,你的大狗狗呢?特別威風的,黑乎乎的大將軍!”
顧昭愣了愣,“你瞧見大黑了?”
小丫頭點頭,“快過年的時候,我和阿娘去甜水巷拜干爹干娘,瞧見你帶著大狗狗出門了,可大可威風了。”
說著話,不忘和旁邊的阿娘比劃了一下那大狗是怎樣的威風和神勇。
顧昭失笑,“是你呀。”
記起來了,面前這個胖丫頭是燃著一香條,在雪地里撿著炮竹,玩得熱鬧的小娃娃中的一個。
小丫頭了膛,“是我,哥哥,我孔嬋娟,阿爹阿娘都喚我小月,小伙伴們有的我大月亮。”
皺了皺鼻子,可又可憐。
“不過我不喜歡,我比較喜歡大家我小月亮,明明我還小著呢。”
顧昭笑著逗:“那他們怎麼都你大月亮了?”
孔嬋娟有些胖的手指頭掰扯了下,不滿道。
“哼,他們就是笑我圓潤,故意這般喚我的,心眼壞著呢!”
顧昭:“哈哈,是壞心眼。”
謝娘瞧著自家胖丫頭扯著個陌生小郎就呱呱呱的說個不停,忍不住扶額。
“小月!”
“阿娘,怎地了?”小胖姑娘不解,側頭看向謝娘。
謝娘又好氣又好笑,“小郎,叨擾了。”
顧昭不介意,“小月姑娘活潑,不要的。”
孔嬋娟眼睛晶亮的瞧著顧昭。
“哥哥,我都說了我什麼了,你怎麼不說說你什麼呀?”
有些委屈和不解,明明小伙伴們說了自己的名字,著就要說自己的啊。
“啊,是我失禮了。”顧昭笑,“小月姑娘好,我顧昭。”
謝娘在旁邊扶額。
有這麼一個自來的閨,真是時刻都在不好意思。
“好嘞!客您的胡辣湯和卷餅來了。”
這時,店家熱的聲音解救了謝娘的尷尬,趕拿湯匙裝了一個小碗,將它往孔嬋娟面前一擱,催促道。
“好了好了,快吃快吃,吃飯的時候不許多說話,小心燙。”
小丫頭沖顧昭笑了笑。
顧昭也沖笑了笑。
飯桌上安靜了下來,只有街市上熱鬧的吆喝聲傳來,顧昭付了押金,朝店家借了碗和食籃,打包了兩份胡辣湯,又買了兩份卷餅,和活潑的小胖丫頭揮別,這才抬腳往家的方向走去。
……
“好啦,別瞧了,快吃了,吃完了阿娘還要去歪脖子柳那兒尋人看信呢,你阿舅捎信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要事兒。”謝娘催促了下自家小閨。
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噢。”
謝娘好笑,“這般喜歡剛才那哥哥啊。”
“恩!”孔嬋娟用力點頭,“哥哥漂亮,上還好聞。”
“傻瓜,夸哥哥可不是說漂亮,下次不許再像這樣隨便的和旁人說話,知不知道?小心被壞人抓走!”
謝娘擰了擰小姑娘的鼻子,惹得小姑娘不滿的皺了皺鼻子。
“阿娘,我也想再買個卷餅。”小姑娘提要求。
謝娘詫異,“你沒有吃飽嗎?”
孔嬋娟搖頭,“我一會兒就會。”
謝娘不相信,冷不丁的探手朝孔嬋娟的肚子去,圓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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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嬋娟哈哈笑,扭著小子,“阿娘,,好。”
謝娘又了下肚子,嗔道,“這麼圓鼓鼓的,哪里還會?你又瞎說。”
孔嬋娟聽后,激吸著氣,用力的憋著肚子,奈何那肚子太鼓,怎麼憋都沒憋回去多。
最后,頗為無奈的泄氣,小肩膀一耷拉,垂頭喪氣模樣。
“好吧,阿娘我吃飽飽了,我就是想給小也帶一個卷餅。”
謝娘愣了愣。
知道自家小閨口中的小是誰,見過兩回,應該是個流浪兒,穿著不合又不合時節的裳,戴著一頂大人的羊皮氈帽,也許是帽子太大,顯得那帽子下頭的眼睛格外的大。
整個人灰撲撲的。
這是對那小孩的印象。
奈何小月格外喜歡,老是說那小孩上聞起來特別舒服,就像剛剛那小郎也是,遇到喜歡的人,都是說人家上好聞。
估計上輩子是屬狗狗的。
孔嬋娟纏人,“阿娘好不好嘛,我,我拿自己的銅板板買!”
謝娘好笑,“你哪兒來的銅板板啊。”
“我有!”孔嬋娟不服氣,當下就低頭去拽腰間門的小荷包,還真從里頭翻出了三枚銅板,黃澄澄的。
謝娘詫異,“哪兒來的?”
孔嬋娟嘿嘿笑了一聲,“阿爹給的,我給他打了絡子,他說我打得特別好,還給了我銅板。”
想了想,強調道。
“這是工錢!小月的辛苦費!”
謝娘失笑,“,就再給你帶一個。”
孔嬋娟歡喜,“阿娘最好了。”
謝娘笑了笑,又手了小丫頭細細的發。
三個銅板自然買不到一個卷餅,尤其還是里頭擱了,又擱了菜,涂了好吃的醬,外頭的面皮烤得焦焦又香香的卷餅。
謝娘添了幾枚銅板,特意尋店家拿了一張大一些的油紙,四四方方的將整個卷餅都卷了,末了兩端擰了擰。
“好了,給你吧,小月亮。”謝娘笑。
一聲小月亮,孔嬋娟胖的小臉蛋都飄紅了。
“嘿嘿,謝謝阿娘。”
接過卷餅,著就往懷里一揣。
旁邊,謝娘言又止。
罷罷,姑娘還小,等這次過了再說,餅擱懷里雖然熱乎,但不面啊!
靖州城,甜水巷。
顧昭推開門,“我回來了。”
灶房里,老杜氏聽到靜,支起窗欞,探頭看了過來。
“回來了?快過來吃飯。”
顧昭拎著食盒走了過去,往桌上一擱,道。
“我吃過了,方才在市集上聞到這胡辣湯的香味,一時沒忍住,就在外頭先吃了,阿你吃不,我還拎了兩份回來。”
老杜氏嗔道,“都什麼時辰了,我們都吃過了,這會兒可吃不下了。”
顧昭:“沒事,我喚表哥來吃,他在長個子,得老快了,絕對吃得下,剩下的一份,我一會兒自己吃。”
“表哥呢?”
老杜氏:“出門了,你要找他,得去青魚街拱橋那邊尋他。”
顧昭:“表哥又去讀信寫信了?”
老杜氏點頭。
顧昭慨:“表哥愈發勤快了。”
“勤快啥啊,就是圖個清靜,在家里我會念叨他,他聽得要炸,可不就趕躲出去了。”
顧秋花聽到,笑著數落了衛平彥幾句,又道。
“一天天的不著家,子都野了。”
顧昭和老杜氏笑了笑,沒有。
待顧秋花停了念叨衛平彥,顧昭好似想起了什麼。
“對了。”從絹燈中將那籃子的鴨蛋拿了出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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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嬸家添的是囡囡,這是趙叔給的鴨蛋。”
瞧見這滿滿當當的一籃子鴨蛋,老杜氏忍不住念叨道。
“禮重了禮重了,給兩顆意思意思就,這男人當家就是手散漫。”
“對了,昭兒,你趙叔家是出什麼事了?”
顧昭意外,昨兒可沒說就出門了。
老杜氏瞧了出來,指了指正院的大喇叭,道。
“你走了后,你金花嬸嬸們特意又和我們嘮嗑嘮嗑了。”
顧昭失笑,這還真是大喇叭了。
撿著重要的事說了說。
老杜氏和顧秋花聽得連連倒涼氣。
顧秋花驚疑:“豬也有這般多的名堂啊,當真嚇人,昭兒,咱們往常吃的那些豬,還有咱們家養的那兩頭黑豬……這,它們沒有問題吧。”
顧昭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屠夫里也是有行話的,尤其是他們常年殺生,更是忌諱,一般是不會宰那五趾豬。”
“五趾豬邪異,不論是養的人還是宰的人都討不得好,大家寧愿一開始就吃點小虧,將那豬崽子丟了。”
“那就好那就好。”顧秋花和老杜氏兩人都松了口氣。
不過這些日子,家里是不準備吃豬了。
天冷時候,吃些羊也是極好的。
歇了歇,顧昭拎著食盒出了門,準備尋衛平彥,要是時辰早,還能將這食盒和碗還了。
衛平彥支攤子的地方離甜水巷就隔了一條街,這條街喚做青魚街,因為從上俯瞰,這條街的形狀就像是躍水的大魚,在魚的地方,恰好還有一條河。
河流阻隔了兩邊百姓,前朝時候,一位富商捐了銀子,造了一座石頭拱橋,兩三百年的時過去,這座橋經歷風風雨雨,石頭面糙不平,卻也有歲月留下的溫潤。
橋頭一株歪脖子老柳樹,此時冬末早春時節,柳枝仍然干禿,上頭掛著潔白的雪花冰晶。
拱橋兩邊,各有一位書生郎。
顧昭瞧見衛平彥時,他正在數銅板。
“表哥,今兒生意好不好?”顧昭走了過去,笑瞇瞇的問道。
衛平彥正喜滋滋的數銅板,聽到聲音,他連忙肅了肅容,一拉開屜,將桌上的銅板掃了進去,輕咳一聲,清了清嗓門。
“還,馬馬虎虎吧。”
顧昭被他這變臉的功夫逗樂了,“表哥辛苦了,吃點東西暖暖肚子吧。”
“是什麼?”衛平彥打開食盒,一香辣的鮮味伴著熱氣蒸騰而出。
旁邊,另一位書生郎裴一清嗅到香味,忍不住了鼻子。
香,真香!
又香又熱乎乎。
顧昭注意到他的視線,抬頭看了過去。
裴一清笑了笑,若無其事的轉回了視線,左右無事,他繼續看自己手中的書卷。
顧昭收回目,視線落在表哥上。
不知是胡辣湯太燙還是太辣,衛平彥的鼻子紅彤彤一片,不過就是這樣,他還是吃得歡暢又痛快。
“表弟,這哪兒買的?”
“好香啊!”
另一個攤子上,裴一清手中握著書卷,眼睛盯著前頭,耳朵卻豎得老高。
“驚春路的早市。”
衛平彥惋惜,“遠了一些。”驚春路在城北那一片,他平日還要養家糊口,可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
顧昭失笑,“我明兒再給你帶。”
衛平彥歡喜:“那我就不客氣了。”
……
兩人說著話,顧昭視線落在前方,這時,前頭一位婦人走過,面上有些著急模樣。
顧昭有些詫異。
衛平彥也注意到了,“是剛剛的客人。”
顧昭側頭:“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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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平彥瞧了瞧隔壁的裴一清,見他沒有注意這邊,這才低了聲音,解釋道。
“剛剛這位娘子要讀信,想去隔壁的裴書生那兒,家小丫頭說我生得俊俏,一定要拖著阿娘過來,后來,這位娘子拗不過那丫頭,就來了我這兒了,裴書生氣得鼻子都歪了。”
旁邊氣歪鼻子的裴一清:
他沒好氣的瞪了衛平彥一眼。
就十個銅板的生意,他還不至于氣歪鼻子,這小郎,恁的小瞧了他的肚量!
顧昭:“噓!表哥小點聲,他聽得到。”
衛平彥趕閉了,沖裴一清訕笑了一下。
裴一清:……
顧昭知道衛平彥說的小丫頭是哪個,是今兒和一起吃胡辣湯的胖丫頭嘛,唔,不對,是小月亮!
顧昭:“是小月姑娘。”
衛平彥又舀了一湯匙的了胡辣湯,點頭,“對對,也和我說了,說是小名做小月,阿舅來信了,家里的姥爺子骨不是太好,阿娘一家人回去呢,這天寒地凍的,出遠門可容易。”
衛平彥想著信上寫的臨沂,默默在心里算了算這路程,到時可得乘船又坐馬車。
顧昭詫異,“這樣啊。”
又看了一眼那婦人,見面有急,好似在找尋什麼,顧昭頓了頓,又看了看周圍,不見那小丫頭,心里有些不放心,道。
“表哥你先吃,我過去問問。”
衛平彥抬頭,已經不見顧昭了。
他低頭又咬了一口卷餅,頗為習慣模樣,他阿娘還說他一整日都在外頭瞎晃,明明表弟才是,白日夜里都瞧不到影兒。
……
顧昭跟上,“嫂子,嫂子?”
謝娘回頭,面上有焦灼之,瞧見顧昭,愣了愣,道。
“啊,你是今早張記胡辣湯的小郎。”
顧昭點頭,“嫂子,可是在找尋什麼,我瞧你在這兒來回走了兩遭了。”
謝娘著急,“是是,小郎,可有看到我家那丫頭?”
顧昭一驚,“小月不見了嗎?”
謝娘點頭,“方才我去買些東西,說要去甜水巷那兒尋小伙伴,我送到那兒,特意叮囑了幾句,小月一向懂事不會跑,可我方才去尋,卻尋不到了。”
顧昭安道,“嫂子莫急,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另一邊,甜水巷里。
孔嬋娟小聲的喚著,“小,小,你在哪里啊?”
揣著油紙包裹的卷餅,沿著墻角沿邊一路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喚著小,此時日頭高高的升起,照在墻檐上,高大的墻檐在雪地上投下影。
小丫頭沒有注意到,自己一半的子在影中,一半的子在日頭明亮的線中。
原先不過是十數丈的小巷好似越走越長,等孔嬋娟回過神時,看著前頭灰蒙蒙的地方,腳步一頓,有些怕的喊道。
“小?你在哪里啊?”
帶著哭腔的聲音幽幽幢幢的傳開,似有回聲一般,再回回來的時候,里頭卻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不安分又詭譎的笑聲。
它們在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孔嬋娟不敢再往前了。
轉回頭,卻發現來時的那條路也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小巷子模樣,可是卻灰蒙蒙的。
孔嬋娟眼里閃過驚懼,坐在地上就大哭了起來。
“小阿娘,我要阿娘。”
回音里窸窸窣窣的竊竊私語更大聲了,就像是平靜的江面上倏忽的簌簌抖抖,水珠跳,下頭急劇的涌。
天空陡然一暗,似有什麼影傾軋而來。
“滾開!”一道有些嘶啞又有些稚的聲音陡然響起。
孔嬋娟聽到聲音,一下抬起了頭,驚喜的喊道。
“小!”
被喚做小的人穿著不是太合的薄冬,頭上戴一頂羊皮氈帽,兇狠著一張臉,朝著前方又吼了一聲。
“滾!”
這一聲帶著尖嘯之意,如浪一般將那不安分的濃霧退,灰蒙之炁如云一般的極速倒退。
很快,這里又是照耀下的墻角。
影落在潔白的雪上。
小站在影里,他牽起地上的胖丫頭,將往下推了推,聲音悶悶道。
“下次不能這樣走路了,不好的。”
孔嬋娟還掛著鼻涕泡泡,才哭過的眼睛水汪汪的,吸了吸鼻子,不解道。
“什麼呀,小月沒有懂。”
小示意了下,“就是這樣。”
他一半子走在影里,一半子走在亮下,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問道。
“聽懂了嗎?不能這樣走路,你剛剛就這樣走了,所以去了那個地方。”
孔嬋娟懵懂的點頭,“可是為什麼啊?”
小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后只擰著眉,顯得有些兇的開口道。
“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你剛才也去過了,是不是很可怕?”
孔嬋娟后怕又怯生生的點頭。
“恩,都見不到阿娘了,還好小你來了。”
小丫頭愁苦了一下,隨即又歡喜起來,似乎是想到什麼,趕將懷里的油紙包給拿了出來,遞到小面前,歡喜道。
“小給你,還熱乎著呢,可香可好吃了。”
羊皮氈帽的小子盯著油紙有些遲疑,好半晌沒有抬手。
孔嬋娟歪頭,“小?”
又了手,催促道,“拿著呀,香著呢,你不要嗎?”
“要。”小接過。
兩個小娃娃坐在墻腳下,一個托著腮側頭看著,一個戴著羊皮氈帽,手中的油紙窸窸窣窣的響,漸漸的,油紙包裹的卷餅越來越小。
小咽下最后一口卷餅,他頓了頓,問道。
“小月,你是想供奉我嗎?”
孔嬋娟眼里都是問號,“啊,供奉?什麼是供奉?”
小低頭看了看手中只剩下油紙的殘渣,上頭還有一些卷餅的醬,咸咸又香香。
“就是這個。”他揚了揚手中的油紙。
孔嬋娟恍然,笑瞇瞇道,“是啊是啊。”就是要給小伙伴帶好吃的呀。
小站了起來,他站在了孔嬋娟面前,擋住了日頭的亮,影落在了孔嬋娟仰起頭的面上。
“既然如此,我便允了你的供奉。”
話落,一道風氣驟起,卷起地上的白雪,孔嬋娟忍不住抬手擋了擋眼睛。
“小月!”一道婦人焦急又驚喜的聲音響起。
風停,孔嬋娟放下手,朝有聲音的巷子口看去,眼睛亮了亮,驚喜的喊道。
“阿娘!”
謝娘深一腳淺一腳,踉踉蹌蹌的跑了進來,一把擁過小丫頭,用力的拍了拍的屁,恨聲道。
“你跑哪里去了?阿娘到尋你尋不到。”
孔嬋娟,“我一直在這啊,小”轉頭看了看,卻不見剛剛一起玩耍的羊皮氈帽小子。
小丫頭歪頭,眼里有著困。
“小呢?”
謝娘拉過孔嬋娟,“好了好了,他應該也是回去尋阿娘了,咱們快回去吧,你剛剛真是嚇死我了。”
尋到孔嬋娟,謝娘對幫忙的顧昭道了謝,著就要往回走。
顧昭看著這母兩人走了,視線落在跟在孔嬋娟后的羊皮氈帽小子上,忍不住道。
“唉,你”
羊皮氈帽的小子著孔嬋娟后走,聽到聲音,他回過了頭,角翕了下。
顧昭知道,它說的是,許了供奉,而它允了。
小月母越走越遠,而那羊皮氈帽的小子著小月的影子也跟著走遠了。
顧昭頗愁,欸,怎麼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小月亮就供上了神呢?
還是一尊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