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將話說完，莊子期卻是想到一件事兒，因道："你等等我。"

眼見得莊子期快步進了房中去翻找什麼東西，顧九卻是站在原地，連腳步都有些站不穩。

這天下，難不真有這樣巧合的事？

而一旁的林氏顯然也聽到了們的對話，這會兒走過來的腳步都有些發飄，面上卻滿是喜和震驚："你說，這撿來的小明兒，難不真的是周家的？"

顧九搖了搖頭，一時覺得有些恍惚："我覺得……有可能。"

到了現在，顧九才將腦子里的那些線索串聯了起來，先前遇到林安的時候，他們是在破廟里面的，娃娃年歲還小，林安說什麼來著："這孩子要不是被我師父見到，怕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

還有后來莊子期無意中說過，這孩子怕是個貴的，剛撿回來的那些時日沒讓他下功夫。

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此時倒像是引線似的指引著顧九，也讓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都說無巧不書。若小明兒真的是周家的孩子……

便在此時，莊子期拿著一個小包裹快步走了出來。

他直接將包裹打開，顧九看去，卻見那里面是一個小被褥。

小小的被子上面滿是咬痕，里面的棉花被扯出來一些，連帶著還有一些跡。

這被褥很臟，可顧九自從商，卻是一眼看出，褥子的被面，用的是上好的蘇繡錦緞！

"這個，便是當初包著他的小被褥。"

莊子期一句話，讓顧九瞬間確定了孩子的份："師父，我覺得，是他。"

當初那汪氏招認的時候，曾經說第二日去葬崗找孩子，可是沒有找到骨，反而看到那里有殘留的棉花絮。

而這小被褥，也佐證了汪氏的話。

聽得顧九的話，莊子期抓著被褥的手也有些抖，深吸一口氣道："既是如此。那就通知他的家人吧。"

當初撿到小明兒的時候，也不過是因著惻之心，方才將他給救了。

那時候他見這被褥，便覺得這孩子家中應當是富裕的，只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周家。

周家……

這世道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顧九卻是沒有注意到莊子期的五味雜陳，被這個消息給砸到震驚，一時竟不知作何神，聽得莊子期這話，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連連道："哎，好，白--"

白聽到驟然這一嗓子尖銳，連忙從廚房跑出來，慌里慌張的問道："小姐，怎麼了？"

顧九克制著渾的激靈，幾乎的吸著氣道："快，去周家一趟，請周……不，請周家小姐過來，就說我找有事兒！"

本想請周姚氏過來的，可話出口前那一瞬間卻吞了回去。

不，周姚氏現下才了刺激，雖說事十有八九，可不確定之前，還是盡量不要讓大喜大悲了。

倒不如找周淼過來，尋常時候跟周姚氏最是親近，想來對家里那位小爺相關的事也是了如指掌的。

白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可見自家小姐這模樣，也不敢耽誤，連連道："好，我這就去。"

待得白去了，林氏卻是不住地念佛，又有些忐忑的問道："咱們別弄錯吧？"

若是回頭弄錯了，別的倒還再其次，怕是讓人空歡喜一場。

聞言，顧九則是搖了搖頭道："我有種預，錯不了。"

這會兒倒是漸漸地冷靜了下來，腦子里的線索被連了一條線，告知想的是沒錯的。

還有那蘇繡的褥子。

"我這幾次見周姚氏，穿的都是蘇繡的服，可見是極這個面料的。"

且那綢緞，拿來給小孩子做服被褥再適合不過。

周姚氏聽得這話，心中也有些激，因拍手道："我去看看小明兒去。"

這會兒不知怎的，反倒是先激上了，得看看孩子冷靜一下！

……

周淼來的很快。

知道是顧九著人請自己，連問也沒問，直接便換了服來了。只是在路上的時候，才想起來詢問白："顧姐姐到底是什麼事兒這麼著急啊？"

還特地讓白傳話給自己，說是讓務必馬上過來！

然而白心里也不清楚，聞言因含糊的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我們家小姐急的，想來應當是十分要的事。"

那會兒是在廚房里忙活的，本就沒聽清楚顧九他們在外面說什麼，待得聽到小姐自己，就看到那幾個人臉上都不大好看。

唔，倒也不是生氣，反倒是多了幾分嘆和忐忑似的。

就像是有什麼事需要確認，但又不知結果的等待過程。

白說不清楚。周淼便也不再問，總歸見到顧九也就知道了。

只是周淼卻沒想到，顧九找自己，竟然是這樣的事。

"去歲九月，我師父在葬崗撿到一個孩子，年歲與你家丟失的小爺想同，所以請你過來，替家里鑒別一番。"

"你說什麼？"

恍如一道驚雷似的，周淼覺得自己渾都被劈暈乎了，連帶著腦袋都轉圈兒起來，可倒是先自己一步，已然抓住了顧九的手，眼中也帶了淚來："顧姐姐，您再說一遍，那孩子在哪兒呢，我看看！"

這一連串的話格外激，手上的力道幾乎要掐到顧九的里去，周淼自己卻渾然不覺，連帶著都多了幾分抖。

顧九見這模樣，也不顧手上的疼痛，因回握住了的手，輕聲道："你先別著急激，雖說這孩子也是從葬崗撿來的，可這世上巧合的事多了，難保是我們猜錯了，未必就真的是你家丟失的小爺。"

聽得顧九這話，周淼也清醒了一些，待得發現自己抓著顧九的手呢，連忙又松開來，吶吶的道歉："對不住，顧姐姐，我方才是不是抓疼你了？"

聞言，顧九則是擺了擺手，輕聲問道："無妨，我且問你，你先前說，你小侄子半歲多了，他是哪天生的？"

驟然聽得問這個，周淼倒是一時哽住，好一會兒才道："去歲九月十八，他是下午生的，大嫂難產，頭天半夜便發了，整整生了一天，險些要了命去。"

說起來，那天的事簡直可以用兵荒馬來形容，原本大嫂難產，家里已然作一團了，可周睿卻又不知怎的鬧了起來，爬到樹上不肯下來。害的家里又因為他分散了注意力。

原先只當他是小孩子頑劣，家里又添了子嗣，所以他耍子呢。

可鄭鳶招供之后，才知道他分明就是早有預謀，這是為鄭鳶爭取時間孩子呢！

想到這里，周淼仍舊有些心中氣憤，再加上想起周姚氏當時險些喪命去的形，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有心想問那個孩子是什麼時候撿的，可話到邊，卻又有些膽怯，竟有幾分不敢詢問來。

好在顧九明白的意思，先回答了："那個孩子，也是九月十八撿的，是夜里，在城北的葬崗撿到。"

說到這兒，又將小孩子的被褥拿了出來，道："你且認一認，這是不是府上的？"

那被褥帶著和臟污，破的不行，若是尋常的周淼，哪里會這東西一下？

可現在卻什麼都顧不得了，一把將之接了過來，幾乎是急切的翻來覆去，又在看到被褥角的一個印記時，瞬間紅了眼。

"是，是，這是我家的東西！"

不會認錯的，小侄兒的被褥服雖然不是大嫂自己做的，可卻在每件上面都做了印記，這上面的海棠花，就是大嫂親自繡上去的！

說到這兒，又著急的抓著顧九的手道："顧姐姐，孩子呢，求您讓我看看他！"

眼見得周淼都要哭了，顧九連忙寬道："孩子就在這兒呢，你別著急，我這就帶你去。"

一面說，一面拉著周淼進了房中。

小明兒已經醒了，正窩在林氏的懷中吃手手，一雙眼睛黑寶石似的既亮且圓。林氏低頭逗他，引得他不住地咯咯笑。

小孩子聲氣的聲音，最是天真和快樂。

周淼卻是瞬間落了淚，咬牙才克制住了自己的緒，輕聲問道："這，這個就是那孩子麼？"

顧九點了點頭，道："就是他，你來看看。"

林氏方才已經聽到外面的對話了，這會兒心中也確認了十之八九，待得看到周淼哭得可憐的模樣。復又心中一，因放了聲音道："好孩子，你過來看看他，別怕。"

周淼幾乎是快步走過去，卻又在看到小明兒的時候，有些不敢靠近，著自己的手道："我手涼，不能他。"

說這話的時候，又忍不住蹲下子，仔細的去看小明兒。

小明兒生的很白凈，六個多月的孩子，五眉眼已經張開，約出日后的風姿來。

一雙眼睛既明且亮，干凈澄澈的纖塵不染。

到周淼的打量，他歪過頭看了看，復又出手去抓的頭發："咯咯。"

周淼被他抓住頭發也不惱，也不知是心里作用還是怎的，只一眼，便覺得看著小明兒格外親近，像是緣天生的親近。

因此周淼非但沒有躲。還小心翼翼的將小明兒抱到了懷里，一面聲道："小乖乖，你慢些，當心摔了。"

先前在家中的時候，也沒抱周聰，因此對照顧小孩兒還是手到擒來的。

小明兒年紀小，手勁兒也小，到底沒真的拽疼了周淼。這會兒被抱在懷中，便老老實實的松開了手，環抱住了的脖子，一面在臉上親了一口："吧唧。"

還親了一口的口水。

小孩兒的上帶著香味兒，口水糊了自己一臉頰，周淼也不嫌棄，反倒是有些想哭。

"顧姐姐，我覺得，他肯定是我小侄子。"

說這話的時候，周淼的眼淚都下來了，撇的模樣看著格外的可憐。

見這模樣，顧九一時也有些心酸。

走過來替周淼了眼淚，放了聲音道："若他真的是你的小侄子。那豈不是皆大歡喜的一件事？這是好事兒，怎麼還哭了呢？"

聞言，周淼吸了一口氣，道："我只是激。"

說著，又仔細去看小明兒，越發肯定了幾分："顧姐姐，你看他的五，是不是跟我大哥很像？"

這孩子卻是傻了，顧九哪兒見過周春和。

不過見又是歡喜又是嘆的模樣，怕的確是不太清醒，因讓嬤嬤將孩子接了過去，一面拉著周淼站起來，笑道："半跪在地上像什麼樣子，當心膝蓋進了風寒。"

周淼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為了抱小明兒，竟然是半跪在地上的，不過也不介意，一雙眼睛黏黏糊糊的追著小明兒過去，一面念叨："真的，這雙眼睛還有些我大嫂的覺。"

越看著孩子越覺得像，連帶著顧九也約有了幾分疑。

大抵是因著暗示的意思，這會兒看過來，還真覺得小明兒的眉眼有幾分周姚氏的模樣。

"唔，你且先別著急確定，若他真是，孩子就在這兒，也跑不了不是？"

顧九倒是理智猶在："你著人去一趟兵馬司，讓爺帶人再去審一下汪氏，著指認一下扔孩子的確切地點，若真能對的上，再讓回憶一下形。"

雖說覺得這孩子十之八九就是了，可周家不是他們，此前并未跟莊子期見過，也沒什麼信任可言。

顧九這般囑咐，也是想讓周家自己確信了再過來，省的到時候師父做了好事兒，他們再如盤問犯人似的問師父。

這也是為何先讓周淼過來的緣由。

聞言，周淼連忙應聲去辦，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復又拐回來，小心翼翼的問道："顧姐姐。您介意我現在讓大嫂過來麼？"

覺得這孩子必然是大嫂的兒子，若是能讓見了孩子，說不定那懨懨的模樣就消失了呢？

顧九剛要說話，就聽得一旁的莊子期道："可，只是有一點，你不可說帶過來看孩子的。"

這話一出，周淼頓時愣住，吶吶道："為什麼呀？"

難不，這老先生不想將孩子給他們麼？

小姑娘的心事都寫在臉上，莊子期倒上不以為意。只淡淡道："以你所言，可經不起大喜大悲。若來的路上出了什麼事兒，算誰的？你只說我幫看診便是。"

周淼不知莊子期的份，越發愣住，倒上一旁的林氏聲道："這莊大夫一直在替我看診呢，乃是當世高人。淼兒，你就說大夫是我介紹的，總該相信的。"

聽得這話，周淼頓時行禮謝道："先生對不起，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這就去辦！"

說這話的時候，既且慚愧，這位老先生如此高風亮節，卻那般想對方，實在是太過分了！

小姑娘本就沒什麼壞心眼，莊子期自然也不跟計較，點頭應了便讓去了。

待得周淼去了，莊子期這才出手來了小明兒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狀，顧九剛想說話。就聽得莊子期道："我先去研磨藥草。"

說完，也不等們回話，自顧去了。

顧九一時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兒，因輕聲道："母親，您且照看著小明兒，我去陪陪師父。"

到底是自己養了這麼久的孩子，眼下驟然得知可能尋到了親生父母，想必師父雖然開心，也有失落吧。

不過到底是沒進門，因為才走到門口，就被莊子期吩咐，替自己去買祥和齋的鹵味和醬菜。

末了還囑咐："記得吩咐他們，多放辣！"

聞言，顧九不由得有些失笑，到底是無奈的應聲道："師父放心，保證讓您滿意。"

等到顧九把醬菜跟鹵味買回來的時候，就見周家人也到了。

梅園跟周家的距離不算近，不過周淼因為太過激，生生的讓車夫趕車速度快了一倍。

"阿九，打攪了。"

幾日不見，周姚氏的氣越發的虛弱下來，臉蒼白的似乎風吹就倒。

不過跟人說話的時候，仍舊帶著清淺的溫。

顧九見這模樣，心頭一跳，心知周姚氏這狀態著實不大好。

只是面上卻沒帶出來，只笑道："這有什麼打擾的，姚姐姐，快里面請吧。"

待得進了房中，顧九讓丫鬟將鹵味送到廚房，又親自給周姚氏倒了茶，溫聲笑道："姚姐姐嘗嘗，這是我師父配的藥茶，雖有些苦，卻是養的好東西。"

聞言，周姚氏笑著道了謝，接了茶之后喝了一口，因聲笑道："我倒覺得這味道很好，大抵是喝慣了藥了，非但不覺得苦，還咂出幾分甜味兒呢。"

二人不急不緩的說這話，反倒是一旁的周淼有些著急，悄然給顧九使眼。

"顧姐姐，那位神醫呢，咱們這就過去讓神醫給我嫂子診個脈？"

在家的時候，原本周姚氏是不肯來的，是被自己再三相勸，才給拖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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