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令人起皮疙瘩的怪笑跟方氏賣得逞的笑聲混雜在一塊兒，這聲音越發得清晰，早已蓋過了從土坯房裡頭傳來的嚶嚶哭泣聲。秋林猛一回頭，就瞧見打扮豔俗的趙婆跟著方氏兩人勾搭著出了堂屋，方氏正攜著趙婆要將送出院子。

方氏欣喜若狂地笑著，約覺得不對勁兒，猛一抬頭，冷不丁瞧見杵在院子門口的秋林正用平靜的眼神打量著。那眼神雖然平和，但是卻著鄙夷不屑的芒。方氏隻覺不由自主頓了一下腳，邊的笑容也凝滯住了。這個小賤人，怎麼會在這兒？

趙婆隨著方氏的目瞧去，隻見方氏家院子門口立著個十三四歲的丫頭。上穿著乾淨的棉布衫子，頭上梳著雙丫髻，簪著兩朵明黃的絹花。這丫頭瞧上去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頗為靈有神，再瞧瞧那張小喲，當真是不點而朱！這板形，都是一等一的，趙婆瞧著經不住心花怒放，乾淨腆著臉過去，笑得合不攏的。

“喲，這是哪家的小姑娘，長得這般俊俏。竟不像是出自於這山野之地，竟像是城裡的閨中小姐。不，竟比那城裡的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還小家碧玉！”趙婆讚歎一番之後，可冇忘記自己的初衷，笑意盈盈地說著：“小姑娘，這可尋了婆家莫有。讓我趙婆給你說門親吧，保管將你嫁進大戶人家當闊太太去，也好過在這窮山惡水裡頭，白白浪費這一副好模樣不是？”

見識到趙婆稱讚人的本領，秋林額頭汗滴滴。要是曉得是哪戶人家的姑娘，怕是這一副諂拐的臉就要變怒罵跟奚落了。真是一張兩張皮，說東說西都由你啊！

秋林幽幽的目直接越過了這猶如跳梁小醜般的趙婆，徑直冷冷盯著在其後的方氏。但見那方氏最開始眼神還有些閃躲、神也比較慌張，後來也不曉得想到了啥，竟直了腰桿兒，一副不將秋林放在眼裡的模樣，冷冷作笑。“哼，你個死丫頭堵在我家門口作甚，是不是要找趙婆說親啊？可憐你都還冇長齊，渾還沾著味，想男人也還要過兩年哩！”

這幾年來，為了在水村生存下去，方氏自認為很是憋屈的夾著尾過日子。如今家兒很快就要去當闊太太了，還怕秋林一家個啊！將他們趕走，大不了他們就讓婿在鎮上買一座房子，這鳥不拉屎的水村，纔不稀罕哩！

秋林瞧著方氏這可惡的臉，隻覺得噁心。家兒還冇嫁過去呢，就在這顯擺，真是愚昧之極。秋林真為秋槐有這樣的極品孃親到悲哀。秋林這還冇有出言還擊，就將一個瘦瘦高高的哭淚人的姑娘往這院子門口奔來。秋槐哭得眼淚水七零八落地掉，一閃躲到了秋林後，哭哭啼啼斷斷續續說著：“秋林妹妹，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給一個……駝背，不要嫁給一個……都能當我爹的人，我不要……”

秋槐在屋子裡頭哭哭啼啼，聽見了這屋外的靜也自然留意了一番。聽著是秋林的聲音，秋槐絕如死水的心又跳起來，有預，秋林堂妹絕對不忍心讓娘就這樣把嫁給一個駝背。秋槐這會兒將秋林當作一救民稻草，死死揪著的襟不肯撒手。

方氏見著秋槐跑到院子裡來哭哭啼啼，當著秋林的麵丟人現眼，簡直氣得氣上飆。“秋槐，過來！”這個白眼狼，真是要氣死了。這會兒還跟外人一塊兒聯合起來給心裡添堵！也不想想誰生了養了給吃把喝，不知恩也就罷了，如今還將當做是仇人，真是白眼狼，簡直要氣死了！

秋槐瞧著方氏臉上雲遍佈，嚇得心頭一個猛。是見過娘打人時的那狠勁兒的，這拳頭要是揍到自己上，保管痛得齜牙咧。秋槐打小給方氏生慣養，自然是怕痛的很，這會兒一點一點撒開剛纔拽住秋林襟的手，緩緩朝方氏那邊怯弱地移著。那模樣，就像是冬日裡一弱不風的枯枝敗草，風一吹就要倒下了。

此時，秋林卻出手反手將秋槐呆住，恨鐵不鋼道：“長點腦子，你回去了就會被你娘論斤論兩的當貨給賣掉！”

秋林認為自己的膽量已經夠小的了，冇想到秋槐的膽量比還小，簡直就是膽小鬼中的膽小鬼！

那駝背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的影在秋槐眼前一晃，臉煞白，突然就曳住了前進的步伐。如遇毒蛇猛般跳著腳重新躲到秋林後，神慌不堪眼神淒惶恐懼。這回將秋林抓得越發了，“不要，不要……我不要嫁……”

眼看就要過來的秋槐被秋林這一句話刺得跟隻刺蝟似的，又重新竄回秋林的後，方氏氣得肺都快炸開了！“許秋林，你是不是要跟我作對，跟我作對有啥子好果子吃！你堂姐如今要嫁去鎮上當闊太太福了，你憑什麼阻攔？哦，你肯定是妒忌，你眼氣你堂姐能找到這麼好的婆家！哼，你這輩子就在這鄉下玩泥坨坨好了，等下輩子回爐再造或許還有當闊太太的命！你死開，咱們家的事還不到你心，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眼氣，妒忌？虧你想得出來，我許秋林就算是這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嫁給這種歪瓜裂棗，更不可能給彆人當妾！”秋林怒極反笑，竟然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場景下是憋不住笑，笑出聲來。

“誰說秋林不是我們家的人，什麼多管閒事？這許家本就是一家人！方氏，你在決定阿槐婚姻大事的時候，可有問過我這個當爹的同不同意？”許南雲大老遠的就聽見方氏扯著嗓子嚎的聲音，他聽著隻覺得萬分刺耳，這方氏實在太可惡了，竟然要將秋槐嫁給一個駝背？家閨樣貌又不醜，憑啥作踐給人當妾？

這會兒秋槐家門口又湧上來一大批看熱鬨的鄉親，方氏瞧著從人堆裡進來的許南雲氣得更是火冒三丈。“同意？你同不同意有個屁用？這閨是我生我養的，要你同意個屁？許南雲，你自個兒說說老孃嫁給你過的是啥日子？這村裡家家戶戶都起了青磚房，再不濟也將土坯房翻整一新！你瞧瞧咱們家，依舊是這兩三間破爛屋！你讓我跟著你吞糠咽菜，老孃這輩子就這命，豁出去了！但是秋槐不同，你要讓往後都跟著咱們一起吞糠咽菜，吃儘苦頭，老孃……老孃跟你拚命！”方氏正愁氣冇出撒，這會兒瞧見許南雲很快就梗著脖子，臉紅氣跟許南雲掰扯著自己所謂的道理。

那些老實的莊戶人家聽了這話，紛紛替許南雲不值。這婆娘安分了這幾年，還以為變好了，冇想到還是狗改不了吃屎！這人還有良心說什麼吞糠咽菜，真是無語之極！這鄉裡鄰居誰人不曉得許南雲中年得子，將這許秋楊看的如珍如寶，有啥好東西都是把他母子吃。還說吞糠咽菜！就算是吞糠咽菜，那也是方氏自個兒在作死啊！自個兒天遊手好閒、屁事兒不做，家裡家外都是許南雲一人在忙忙碌碌。人家風裡來雨裡去的，方氏則在家裡頭閒嗑瓜子睡大覺！

大夥兒都覺得許南雲家日子越來越過不下去，越來越無力支撐，這全都是因為這個懶婆娘啊！如今家裡日子不好過，這懶婆娘竟然還好意思對許南雲發難，說出這種恬不知恥的話來，簡直人嗔目結舌！

“你……你自個兒懶惰，還將屎盆子扣我頭上？你要是安安分分，咱們兩人攜手乾活兒，這日子哪兒會過這樣？”提及這話，許南雲也氣紅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輩子做了缺德事，怎麼就娶了這麼個天殺的惡婆娘！

趙婆見這會兒幾人吵得愈演愈烈，很怕殃及池魚，趕跟方氏小聲說道：“哎喲，老妹妹，你給彆害我喲，我這兒可要跟舉人老爺回話的哩。”

方氏瞧著婆，這臉上的怒氣竟然神奇地退散了。那略顯白皙的臉龐竟還能鎮定自若浮現出一抹討好的笑容來。“趙婆，你放心，這話還是按我剛纔的回。我家閨就等著他抬轎子過來娶！”一想到日後有轎子抬著閨，方氏就笑得合不攏了。

趙婆等得就是這句話，聽了這句舒心的話，趙婆那張老臉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老妹妹，你可放心了，這話一定帶……”

可憐那趙婆話還冇說完，許南雲實在看不過那副諂無敵的笑容，一把揪住了那黑白摻半的頭髮，氣衝鬥牛地朝吼：“滾，滾，咱閨不嫁，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再不滾小心老子揍你！”

那趙婆被許南雲這麼一吼，嚇得都有點兒找不到東西南北了，哪兒還敢說啥子？在方氏急切的呼喚下，那趙婆再也不敢吱聲應答，那過於胖的抖若篩糠，夾著尾灰溜溜跑了。

那趙婆走了，許南雲拖著一臉著急的方氏就往自個兒屋裡拖。“給我進屋，你這丟人現眼的，賣求榮，虧你想得出來。”許南雲發威對方氏吼了一通，還不忘招呼這些看熱鬨的鄉裡鄉親，“看，看，看啥子看，都散場了，你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娘！”說完還不忘瞪方氏一眼，真是有夠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