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爺爺愣了下,“許衛方？”

“許老頭的孫子？”

他來廬山有些年了，往日朋友的名字，被再次提起的時候,也開始浮上心頭。

周中鋒頷首，“就是他們家，許衛方閨早產出來,據說已經進了幾次搶救室。”

其實,他這次可以不來的，也可以不管。

但是,于心不忍。

他和許衛方兩人,雖然打小兒關系不見得好，見面許衛方就跟個斗一樣，恨不得上來啄兩口。

但是周中鋒的承認一個事實，在他遠離首都的那些年,全靠許衛方照顧的周爺爺和周。

在他不在首都回去的時候，有事也可以給許衛方招呼一聲,對方不管在哪里,立馬都會過來。

就沖著這，周中鋒都不可能不管。

楊爺爺聽完這話，下意識道，“胡鬧，那麼小的孩子進去搶救室,這不害人嗎？”

搶救室是能救人，但是對于剛出生的小孩兒來說，那更是閻王人要人的地方。

周中鋒不懂,“這？怎麼了？”

搶救室確實三番兩次救下了許衛方閨的命。

楊爺爺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回頭就在診所門口掛了一個休息的牌子,接著就開始收拾東西。

“我隨你北上。”

有了這話，周中鋒可以說是徹底，把心放在肚子里面了。

這一趟，其實他自己也沒譜，能不能找到楊爺爺。畢竟對方離開首都那麼多年了，而且這麼多年來也沒和往日的老朋友有流。

完全就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來的。

萬萬沒想到真找到了。

“麻煩您了。”

周中鋒對待楊爺爺的態度，極為客氣。

這麼一個兒科圣手，對于當過父母的人來說，這就是二次生命。

楊爺爺擺手，“故人之子。”

值得他跑這一趟。

周中鋒和楊爺爺到首都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后了。

他也沒回家，直接先去了一趟許家，許家這會只有一位老人，那就是許老爺子。

當初，周中鋒接周爺爺他們回家的時候，許衛方也把老爺子接從退休干所，接回了許家。

所以，白日里面，許衛方在醫院照顧妻兒的時候，許老頭就在家。

一見到周中鋒，向來要強的許老爺子當場紅了眼眶，上前抓著周中鋒的手，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爺子心里苦，苦極了。

好不容易盼著孫媳婦生孩子，結果早產，孩子幾次三番命攸關，而他這個糟老頭子什麼忙都幫不上。

衛方還要在擔心他在家吃不吃得好。

“許爺爺，沒事了。”

周中鋒拍了拍對方那糙帶著老年斑的大手，指著背后的人，“您看看誰來了？”

許老爺子愣了下，順著周中鋒指著的地方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打兒，頓時愣住了。

“老楊？”

他們這群人，年輕的時候都在首都，多算是一個圈子的人。

只是年紀大了以后，進退休干所的進退休干所，隨著子去外地養老地去外地。

還有就是老楊這種，在一線斗了一輩子，年輕的時候留得有憾，年紀大了，去彌補年輕時留下來的憾。

他走了十多年了。

久到，許老爺子的記憶也跟著慢慢蛻化。

“老許，你怎麼這麼老了？”

瘦的一團，滿臉的老年斑，簡直就是糟老頭子一個。

“你不也是。”

“好了，我這次來是有正事，你家許衛方的孩子在哪個醫院？”

首都醫院太多了，他們不可能一家家去找，只有來許家才是最準的。

許老爺子一愣，忙抓著老楊的手，巍巍道，“就在人民路的醫院。”

要是老楊來了，他的曾孫，指不定真能健健康康長大。

老楊是誰啊，那可是他們那個年代的兒科圣手。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楊爺爺一打聽到地方，本不帶任何墨跡，直接從許家離開。

許老爺子追了上來，朝著楊爺爺鞠了一躬，“楊大夫，我家孩子就麻煩你了。”

老爺子氣了半輩子，從來不求人。

為了孩子，這算是頭一次。

楊爺爺擺擺手，“有結果了，我讓中鋒來告訴你。”

周中鋒頷首，示意許老爺子快進屋。

他跟著一塊去醫院。

許衛方一個人又要照顧產婦，又要照顧生病的娃娃，本忙不過來。

看著周中鋒那干脆利落的背影，許老爺子越發激。

這種時候，能幫他們的，可不就是自己人嗎？

人民路二院。

許衛方已經熬了幾天沒睡了，整個眼睛都充滿著紅，早上剛給媳婦高彩霞送了飯以后，他便來重癥病房等著了。

隔著玻璃，看著他剛出生幾天的小閨。

看著看著，他發現不太對了，孩子又無法呼吸了，小臉憋得通紅，張著，大口大口呼吸，小手也跟著掙扎起來。

許衛方心里咯噔一下，拍著玻璃，朝著外面喊，“大夫，大夫。”

“大夫！”

語氣里面藏不住的慌張，“我閨，我閨又無法呼吸了。”

“大夫！！”

到了最后，連帶著喊都跟著聲嘶力竭起來，要不是那玻璃隔開了兩人，瞧著他恨不得砸門進去的。

隨著，許衛方這一聲喊，走廊道的護士最先反應過來，小跑著過來。

一看到玻璃窗的孩子，那般反應，護士臉一變，“送搶救室。”

接著，拿著鑰匙打開門，跟著走進去要抱孩子。

只是，護士剛一，要去抱孩子，就被趕過來的楊爺爺呵斥了一句，“別孩子。”

這話一喊，護士一愣，“你哪里來的？孩子要搶救，耽誤了你賠得起嗎？”

楊爺爺皺眉，旁邊的周中鋒已經從護士手里搶過了孩子，護士只覺得手腕一麻，孩子就被搶走了。

柳眉一豎，“小患者給我。”

沒人理。

周中鋒抱著孩子問楊爺爺，“要怎麼辦？”

“放在小床上。”

周中鋒小心翼翼地放著了下去，而孩子一躺平后。

楊爺爺頓時低頭，摁著孩子的心肺，摁了十多分鐘，孩子的臉稍微好看了點，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急促到無法呼吸。

旁邊的人都跟著松了一口氣，唯獨楊爺爺眉頭鎖，他打開孩子的小看了下。

果然在孩子下面的位置，看到了卡著的痰。

他抱著孩子，讓孩子臥位趴在膝蓋上后，輕輕拍了拍小孩兒的背。

有用，小孩兒咳了下，但是卡著的痰并未出來。

還是不行。

楊爺爺把孩子再次平躺放在床上，然后低頭就要用吸的時候。

二院的大夫過來了。

大夫一過來，護士立馬告狀，“主任，就是這人，影響我們搶救工作。”

哪里知道，那大夫面對護士的告狀，只是愣了下，看著楊爺爺的背影有些悉，“楊院長？”

這一喊，楊爺爺停頓了下，回頭看了一眼，回憶了半天，擰眉，“小薛？你過來下，孩子卡著痰，你來給孩子吸出來。”

他年紀大了，一的病，別把孩子這點治好了，傳了他的老年病怎麼辦？

“噯——”

眼見著薛主任就要跑過去，護士拽了下，“主任，你聽到我說的沒啊？”

怎麼那麼聽這老頭的話？

薛主任瞪了護士一眼，“楊院長是兒科圣手，我實習的第一年，他就是院長了。”

這都是他二十年前的事了。

這話一說，護士建設下意識的一白，頓時丟開了手。

薛主任跑到了楊爺爺旁邊，恭敬道，“院長，您說，我來做。”

楊爺爺嗯了一聲，“先著鼻子，對孩子吸，把痰吸出來，接著，再去吸鼻子的痰。”

這話一落，旁邊的人頓時一驚，這有些惡心吧。

連帶著那護士也而跟著瞪大眼睛。

唯獨，許衛方的拳頭，握了幾次，周中鋒站在一旁，拍了下他，難得語氣溫和，“楊爺爺是兒科圣手，你不相信別人，你該相信他的。”

這話一說，許衛方的拳頭又慢慢松開了。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孩子。

旁邊的薛大夫，一接到楊爺爺的命令，二話不說就照做，先是，果然，吸出來了一小口痰，他吐了出來。

再接著又對著孩子的小鼻子，深吸一口氣，繼續下去。

而旁邊原本觀看的人，還有些下意識地往側面躲的，因為覺得有些惡心。

但是——

隨著，薛大夫那吸完的那一瞬間，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聲雖然像是貓一樣，但是明顯能夠覺到呼吸順暢了不。

不再像是之前那樣，臉憋得通紅發紫。

這下，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率先鼓掌起來。

這掌聲像是會傳染一樣，一個接著一個，極為熱烈。

薛大夫還有些不好意思，他漱了漱口，接著，又眼地看著楊爺爺。

楊爺爺點了點頭，“不錯。”頓了頓，他語氣一轉，“我還以為你年輕時候學的東西，全部都忘完了。”

就這麼一個無法呼吸的病癥，竟然就要上搶救室。

知道上一次搶救室孩子多遭罪嗎？

知道上一次搶救室要多錢嗎？

薛大夫臉一紅，“院長，我——我”我了半天，也能說出所以然來。

最后，慚愧地低頭，“現在西醫講究干凈衛生，所以——”

這種老法子，早都被淘汰了。

而且他們對吸，也會被病患的家屬投訴的。

例如，之前剛剛這個辦法一出來，許衛方拳頭就握了。

“干凈也罷，衛生也罷，小薛，你別忘記了，我們大夫治病救人是天，不拘泥用什麼法子，只要能救人。”

薛主任頓了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楊爺爺擺擺手，了許衛方閨的額頭，又了后輩，他擰眉，“把這孩子所有的病歷單拿過來我看下。”

薛主任忙點頭，朝著之前那小護士使了一個眼。

也不過是兩三分鐘的時間，護士就拿了一沓子病歷過來。

這都是這孩子這幾天搶救的單子。

一看到那單子，楊爺爺就擰眉，到底是接了過來，一頁頁翻看起來。

“早產，加上呼吸道疾病，加輕微哮，加——”

他讀不過來了，羅列了十多條。

“誰開的病歷單？”

薛主任弱弱道，“我。”

他沒開錯啊。

經過檢查確實是這樣的。

楊爺爺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沒說啥的。

而是朝著學會主任道，“把孩子抱上，一起來辦公室。”

這話一落，薛主任頭皮發麻，仿佛就跟當年才進醫院被支配的恐懼，再次襲上心頭。

都四十的人了，還喪著一張臉，只能點了點頭，抱著孩子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

楊爺爺道，“中鋒你和衛方一起過來。”

家屬也要在。

周中鋒和許衛方對視了一眼，許衛方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人家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可不就是這樣嗎？

楊爺爺先前就那幾招，就把原本要送到搶救室的孩子，給強行拉了回來。

這讓，許衛方也不由得抱起來了一希。

辦公室門一關。

不知道楊爺爺和薛大夫說了什麼，反正薛大夫是差點哭著出去的，隨即，原本在重癥病房住院的妞妞，就跟著轉到了普通病房。

這讓許衛方差點沒能喜極而泣。

楊爺爺卻道，“別那麼快放松，孩子出生太早，子骨太差，呼吸問題是個大問題，你們需要安排個人，全天二十四小時觀察著，孩子不能在卡著嗆著了。”

因為卡著嗆著，會要命。

“另外，別的藥就先不開了，給孩子吃上母。”

這個時候，什麼藥都沒有母的效果好。

喝上了母，孩子的各項機能自己也會恢復。

許衛方一愣，忙點頭，“我可以照顧孩子。”

楊爺爺嗯了一聲，從隨行的藥箱里面取出來了銀針，取的是最細最小的一，當著兩人的面，在孩子的額角，一邊扎了一下，扎進去后，沒急著取出來。

而是在拿出一稍點的銀針，拿起小孩兒的手，小孩兒的手極小，整個手加起來還沒大人的一指頭長。

楊爺爺著大拇指看了好一會，最后，拿著銀針扎下去，但是奇怪的卻是沒出。

楊爺爺擰眉，往扎銀針的地方，輕輕碾了下，果然出來了一滴，偏紫黑，并不像是大人那種鮮紅的。

許是有些疼，本來睡著的妞妞，哇的一下子哭了出來。

像是貓崽子一樣，連帶著哭聲都帶著幾分孱弱和無力。

這讓周中鋒下意識地皺眉，因為他們家同樣也有倆娃娃，當初那倆孩子哭的時候，恨不得把房頂都跟著掀翻了。

在看看妞妞這孩子。

周中鋒微微嘆了口氣，突然就能理解許衛方，為什麼急得哭了。

因為，但凡是做父母的，都見不得這一幕。

許衛方心疼壞了，但是又不能阻攔，“楊爺爺，您輕點。”

只能小聲請求。

楊爺爺嗯了一聲，“知道。”

只是，接著扎妞妞右邊手指的時候，又是照著上次的方法，輕微的碾了下，這才出了珠子。

旁邊的許衛方只能別開眼，他不能看了，也不敢看了。

“好了，這點都不了，那孩子搶救室的時候，你咋得了？”

“那不是看不見嗎？”

許是有了靠山，孩子也有了治，許衛方還小聲嘟囔了一句。

比之前那死氣沉沉的樣子好多。

楊爺爺看了他一眼，收起銀針，“好了，抱著孩子去媽那吃。”

“記得每次喂一點。”

“寧愿多分幾次。”

這——

許衛方尷尬起來，“我媳婦沒水。”

孩子一出生就送來搶救，最開始的時候倒是吸過兩口，但是沒吸出來，一個疼，一個著急，再加上又發病送到了搶救室。

這幾天都全靠打點滴救命。

“還沒回？”

楊爺爺皺眉，“這不是我擅長的，是中鋒他擅長的。”

想了想，到底是行醫治病這一行，他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他，“去抓藥熬藥喂給你媳婦。”

“另外，家里準備黃豆豬蹄湯，要濃湯，端來讓你媳婦多喝幾碗。”

許衛方小心翼翼地接過方子，忙點頭。

周中鋒想了想，“給我吧，你在醫院照顧他們，剩下的我來弄。”

許衛方一個人忙不過來，許老爺子年歲大了，能幫忙的地方也不多。

這會，必須要個幫手了。

許衛方一聽這話，頓時把藥方子遞給他，“中鋒哥，麻煩你了。”

這一次，中鋒哥喊得心甘愿。

在許衛方眼里，親哥或許都沒周中鋒這般幫忙的。

周中鋒被對方那一聲中鋒哥喊得愣了好一會，他突然道，“你還是喊我周中鋒吧。”

“我怕折壽。”

許衛方，“……”

“你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他好不容易低頭做小了一次，對方竟然覺得接不了？

這不是看不起他嗎？

眼見著許衛方能夠開玩笑了，周中鋒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來得著急，所有空手，周中鋒沒去看高彩霞，而是領著楊爺爺，打算先回周家歇歇腳。

他再去買些豬蹄黃豆，以及去抓幾副藥準備著。

當初郭叔沒跟著離開首都，所以他一直在打掃周家，家里很干凈。

知道周中鋒回來了，郭叔還過來鋪床單做飯，可以說他接替了李姨的那一手照顧人的活計。

連帶著楊爺爺跑了一路，都難得可以休息了起來。

等周中鋒和郭叔忙完這一切后，沒喊睡著的楊爺爺，而是自己提著豬蹄湯，和熬好的中藥，去了醫院。

路上，周中鋒又買了點水果，打算去看高彩霞。

打聽到病房后，周中鋒敲了敲門。

“進來。”

一進去，就看到躺在床上，臉慘白的高彩霞，子向來潑辣，能夠把許衛方都管教得死死的。

從來沒有這般消沉失落的一面。

周中鋒輕咳一聲，“許衛方呢？”

許是聽到悉的名字，高彩霞木然的轉過頭，看到是周中鋒的時候，愣了下，接著張了張，聲音嘶啞，“在照顧孩子。”

孩子抱過來喂了，但是卻沒。

高彩霞從來沒有這般痛恨過自己，要是仔細一些，孩子是不是就不會早產？

要是爭氣一點，孩子是不是不會肚子？

周中鋒把湯湯水水放在桌子上，聲音冷靜，“舒蘭讓我跟你說一句，你都不堅強了，孩子又有什麼指呢？”

這話一落，不管高彩霞是個什麼反應，就轉離開病房，“我去接替許衛方，讓他過來照顧你。”

高彩霞呆呆的，連帶著周中鋒離開了都不知道。

只是不斷的重復那一句話，是啊。

當母親的都不堅強，的孩子又能指誰呢？

意識到這里，高彩霞強忍著肚子上傷口傳來的痛意，一點點爬了起來，剛吃力的拿著保溫桶。

外面，許衛方喊了一聲，“彩霞。”

他三步就兩步走了過來，接過高彩霞手里的保溫桶，呵斥道，“大夫都讓你靜養，你怎麼起來了？”

“不要命了嗎？”

高彩順產轉剖腹，大傷元氣。

高彩霞低頭，眼淚唰的一下子下來了，“衛方，對不起。”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丈夫。

也對不起老爺子。

這話一說，許衛方當即抱著，“胡說什麼呢？”

“楊爺爺說了，咱們閨沒事，很快就能出院了，到時候你就負責帶閨，我去掙錢養你們娘倆。”

以前許衛方一直都是混日子，上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這一次，閨牛牛幾次三番進搶救室，讓不食人間疾苦的許衛方，徹底明白了錢的重要。

高彩霞低低的嗯了一聲，大口大口的喝著許衛方喂的豬蹄湯，豬蹄湯油膩齁嗓子，中藥苦到心坎里面。

但是，高彩霞卻像是沒覺到一樣，若不是許衛方停了下來。

怕是一次要把這全部喝完的。

“不能在喝了。”

許衛方停下作，拿著帕子給高彩霞了，“你別多想，楊爺爺說咱們閨沒事，那肯定沒事。”

“你只管好好養，等你好了，一切都好了。”

高彩霞嗯了一聲。

“彩霞？”

“你不要怕，我會一直都在。”

妻子也罷，孩子也罷。

他都會一直陪著他們。

這話一落，高彩霞眼眶一紅，把頭扭在一旁，豆大的眼淚顆顆滾落，砸在病床上的被單上。

許衛方靜靜的陪著，難得有種心里安寧的覺。

等哭夠了，這才給了淚，“好了，坐月子不能哭。”

高彩霞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等許衛方離開病房，去照看孩子的時候。

高彩霞看著他的背影，陷恍惚，別人都說，嫁了一個廢，但是高彩霞卻覺得，許衛方從來都不是廢。

從來都不是。

他會在家收拾屋子，也會在半夜起來給做面條，更會在外人說壞話到時候，和對方爭執不休，甚至打架，就為了給討回一個公道。

至于這一次，出了這麼大的事，許衛方從來沒在面前說過一句不是。

更從未責怪一句話。

哪怕是在外面在難，在面前，許衛方也能夠笑著安。

高彩霞心想，許衛方哪里是廢，在眼里，許衛方是最為高大的男人。

外面。

許衛方去了普通病房，普通病房是可以進的，妞妞剛喝完，是找隔壁病房才生完孩子的產婦借的。

喝完的妞妞安靜了許多，小小的一只，就那樣躺在小床上，睡的呼呼的。

看到孩子，許衛方的表不自覺的了下來，想要手下妞妞，又覺得對方太小了，怕嚇著對方。

又慢慢把手收了回來。

“我家妞妞很漂亮對不對？”

周中鋒角了下，這麼一個貓崽子一樣的孩子，他實在是看不出來哪里漂亮。

他敷衍的嗯了一聲。

許衛方聽出來了，也沒追究，“你家鬧鬧和安安生下來有多重？”

他突然問道。

周中鋒回憶了下，“一個五斤多，一個快六斤左右。”

這話一說，許衛方頓時沉默了，他從口袋里面出了一包煙，掏出來拿了一，放在里咬著，卻并未點燃，半晌，他才說道，“我家妞妞生下來，三斤六兩。”

一個，還不如那兩個孩子的一半重。

周中鋒不太會安人，他也跟著沉默了，拍了拍許衛方的肩膀。

許衛方眼眶一下子紅了，“周中鋒，你說是不是我以前做的缺德事太多了？”

這才報應在孩子上？

周中鋒擰眉，“胡說什麼呢？”

“你做的缺德事多？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都沒有。”

許衛方搖搖頭，“那十歲炸了茅坑算不算？十一歲看鄰家姐姐洗澡，十三歲和人打架，放了人家車轱轆的氣——”

這細細的數下來。

周中鋒有些突然道，“許衛方，你缺德事是做的多的。”

“是吧！”

“我也這樣覺得。”

許衛方擼了一把頭發，“早知道我當年就不那麼壞了。”

“那你也遇不到你媳婦了。”

這——

“那還是算了，壞點就壞點吧，至我媳婦喜歡。”

這話題本來沉重的，就突然轉變了方向。

周中鋒，“好了，你去吃飯，我給你看著。”

許衛方嗯了一聲，咬著煙，直把煙都給咬斷了，都沒點燃火柴去一。

“周中鋒，你是好人。”

“滾！”

許衛方麻溜兒的滾了。

不過，端著飯，很快又再次回來了，是那種吃飯都恨不得眼睛都不能離開閨的上。

周中鋒角了，不過也能理解了。

他和楊爺爺在首都待了一個星期，楊爺爺足足給妞妞扎了一個星期的針，而高彩霞自從回了以后，每天給妞妞喂。

能夠以眼可見的速度，覺到妞妞的神頭好了不。

楊爺爺收了銀針，便說道，“今兒的是最后一次扎針了。”

“明兒的我就要離開了，衛方，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法子來帶孩子，讓孩子每天堅持吃，基本上半年的下來，孩子就能好很多了。”

接著，他話鋒一轉，帶著幾分鄭重。

“不過，你們要擔心的是冬天，首都這邊的冬天天氣干燥，風沙大，孩子呼吸很容易再次出現問題，而你們當父母的不能保證自己時刻二十四小時看著孩子，那麼這樣來說，孩子的風險很大。”

這話一說，許衛方頓時著急了，“楊爺爺，那該怎麼辦啊？”

楊爺爺看了一眼周中鋒，“如果有條件的話，冬天的時候，帶著孩子去南方熱帶的天氣，那邊溫度適宜，空氣潤，對于妞妞這種孩子來說，是最好的養病地方。”

娘胎里面帶的東西，沒辦法，只能通過后天來彌補了。

這話一說。

許衛方下意識地看向周中鋒，“你媳婦的侄兒子，是不是也是早產，哮？”

周中鋒點頭，“是，而且鐵蛋兒那孩子自從從東北去海島后，一次病都沒發過。”

這話一說，許衛方眼睛一亮，“周中鋒，我是植學家，不管怎麼樣，你一定幫我問下海島那邊招人的況。”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會帶妻去那邊。

還有，自家爺爺。

自從和周爺爺他們分開后，自家爺爺天天坐在門口發呆，整個氣神仿佛被掉了一樣。

周中鋒點頭，“，我回去就問問。”

“我明天離開，到時候會讓郭叔接替之前的工作，你有事和郭叔通。”

許衛方點頭，“謝謝你，中鋒哥哥。”

周中鋒，“……”

懶得搭理這人，但凡是生活給他一點，就開始燦爛起來。

都忘記了，五天前這人是如何痛哭流涕的。

周中鋒來的快，去的也快，他離開首都的時候，許衛方沒去送他，不是沒誠意，而是沒時間，

他一個人忙幾個人的事。

只是，去樓下繳費的時候，許衛方才知道，在醫院花的七百多塊錢，全部被人先付款了。

這讓，許衛方懵了片刻，在想到周中鋒之前問門診收費在哪里，又有什麼不明白呢。

許衛方上卻是譽太多錢了，他之前不務正業，再加上手又大，本沒攢下錢。

而周中鋒這一筆繳費，算是緩解了許衛方的燃眉之急。

只是——

許衛方看著他收費條，好半晌才嘆了口氣，中午找了個時間，便把他真當做媳婦一樣的托車，讓人手了。

雖然沒有買的時候貴，但是到底是一筆大收了。

不止能還了周中鋒錢，還能過一段日子。

已經離開的周中鋒可不知道，許衛方竟然連他心的托車都賣了。

要自，當初許衛方買托車的時候，可是發過話的，這輩子托車在，他就在。

如今，卻沒想到，為了還錢，為了就孩子，為了養妻子。

許衛方做出了一千他從未想過的事。

可能這就是一個男人走向的代價。

周中鋒回到海島的時候，倆孩子已經會滿院子跑了，手里拿著一個玩槍，在院子跌跌撞撞的你追我趕。

瞧著那生龍活虎的樣子，恨不得能把房頂都給拆掉。

在回憶起，許衛方家妞妞那孩子的樣子，病歪歪的，瘦的，看的就讓人心慌。

周中鋒難得沒保持嚴父的形象，而是頭一次包起來了鬧鬧和安安，一手摟著一個，語氣難得溫和，“想我了沒？”

鬧鬧虎頭虎腦的噘著，拿著木頭□□，朝著周中鋒比劃了下，“崩——”

“人販子，人販子來啦。”

這話一喊，周中鋒臉頓時一黑，“你喊誰呢，我是你爸。”

“我是你爸——”

鬧鬧當即噘著，回了一句。

周中鋒，“……”

聽到靜出來的姜舒蘭，聽到這話，差點沒笑岔氣。

忙捂著，小跑著過去，“鬧鬧，這才是你爸爸。”

鬧鬧愣了下，睜大眼睛，清澈的小眼神，帶著幾分質疑，“真的？”

“當然，媽媽從來不騙人。”

鬧鬧玩著□□，躍躍試，“爸，要不你讓我打死唄——”

周中鋒，“……”

原本滿腔的父，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呵呵。

對待男孩子，還指溫？

不不不，棒才能出教育。

于是，整個院子都傳來那鬧鬧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瞧著好不可憐。

旁邊的安安，安靜的拆玩，被哭聲折騰翻了，自己找了一個沒用的灶膛躲進去，打算逃避下魔音。

等周中鋒教育完孩子。

鬧鬧哭的極為傷心，他捂著小屁，從屋也不知道哪里收了一個小包出來，背在上。

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樣子。

“你別攔著我。”

“我要去找我親爸爸。”

說完，恨恨地瞪了一眼周中鋒，“野爹。”

周中鋒，“……”

只覺得這孩子才一個星期沒見面，怎麼這麼多新詞匯，這孩子才多大啊。

還沒過兩個生日。

周中鋒深吸一口氣，直接揪著鬧鬧的領子，提了起來，問，“他跟誰學的？”

姜舒蘭，“你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趙團長來找過你幾次，可能是他教的。”

鬧鬧瘋狂的蹬，“我去找我親爹。”

“野爹你放開我。”

周中鋒突然笑了，他不常笑，這般笑容的樣子，讓人害怕。

起碼姜舒蘭就后退了一步，而鬧鬧還在繼續掙扎。

在周中鋒要下手之前，安安突然從外面跑了進來，手里摘了一束花。

“花花送給爸爸。”

他舉起來，很認真道，“放了哥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