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仲秋時節。

天高氣爽。

這一日，彩斑斕的山野間走來五人。

五人均為凡俗的裝扮，像是長途跋涉的旅者，卻又空著雙手，步履輕盈，氣度不凡。

就此往南看去，群山之間環繞著一圈低矮的城墻。

“茯苓山占地五百里，山下的便是茯苓城。城中的萬靈客棧，為墨筱約定的落腳之地。”

五人中唯一的老者，便是冷塵。他舉手示意，笑著又道：“云國位于蘄州之南，山川秀，風宜人，有彩云之南的譽。如今恰逢秋日，景更勝三分啊！”

同行的卞繼、梁喬、姜附和道——

“嗯，名不虛傳！”

“我多年前來過云國，便如冷師兄所說，此間人杰地靈，是個好地方！”

“哈哈，且去城中吃喝一番，幾日的安逸……”

一行五人逃出了靈谷之后，借道四家仙門的傳送陣，當日抵達玄國的邊界，之后翻山越嶺抵達云國，繼續一路南下，終于在八月上旬趕到茯苓山。

舉目所，草木萋萋，山靈水秀，天高云淡，著實另有一番景象。

眾人加快腳步。

冷塵回頭一瞥，召喚道——

“小師弟？”

小師弟落在后頭，本來有說有笑，忽然沉默不語，心不在焉的樣子。

“啊……來了！”

于野像是猛然驚醒，急忙答應了一聲。

如今已遠離了天鳴山，遠離了玄國，他同樣的神舒暢，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一個人默默失神。

片刻之后，茯苓城已在眼前。

破舊的城門，低矮的城墻，以及城墻上的藤蔓與青苔，無不見證著茯苓城的古老。再有大車緩緩駛過，挑柴的漢子迎面走來，老人在日下打著瞌睡，撒歡的狗兒來回奔跑，使得這古老的小城又添了幾分遠離風雨的寧靜。

冷塵拈須一笑，帶著四位師弟穿門而過。

許是小城過于偏僻，竟然罕見修士的蹤影。便是破舊的城門，也無人把守。

城約莫千丈方圓，僅有一縱兩橫三條街道與七八條小巷。街道兩旁的房舍同樣古老陳舊，店鋪門前的招牌與旗幡也帶著歲月的痕跡。

城北有個木樓環繞的院子，三間臨街的酒肆，幾株老樹遮天蔽日，此便是萬靈客棧。

冷塵詢問了客棧掌柜，確認墨筱等人尚未到來，遂訂下了十間客房，并預付了半年的房錢，又帶著四位師弟在酒肆中吃喝了一番，各自就此住了下來。

五人的客房位于二樓東側，彼此相鄰，便于照應。

于野走自己的客房。

他無意理會房的擺設，徑自關閉了房門，打出幾道制，之后坐在榻上，翻手拿出一擺在面前。

一塊發黃的白布，上面用木炭涂抹了兩行歪歪斜斜的字跡：彩云之南，朱雀北飛，金蟾出水，天機可尋。有緣于野，無緣天意。

這是裘伯的，或一段言。

他始終弄不清楚言的含義，久而久之，便也漸漸淡忘。而今日冷塵的一句話，突然讓他靈乍現，不由得想起了往事，也想起了裘伯的言。

彩云之南，竟是云國的別稱？

而裘伯的言之中，頭一句便是彩云之南。再聯想朱雀北飛，金蟾出水，天機可尋，豈不是說，云國藏有天機？照此推測，所謂的天機或許與海外寶有關。只需找到朱雀北飛與金蟾出水之地，或許便能找到裘伯留下的海外寶？

于野不住兩眼發亮。

歷經千辛萬苦來到蘄州，所為哪般？不僅是為了活命，尋找出路，而是要查清裘伯的來歷，以及海外寶的真相。曾一度困不解、兩眼迷茫，本無從著手查找，如今突然在黑暗中發現一線曙，又怎能不讓人興呢。

于野了手，揮袖輕拂。

他面前又多了幾樣品，乃是另外一塊破布，與一塊玉牌、一把斷劍、還有一塊紫的玉石。

破布上是兩段話，上段為：天失神，一為紫星，二為星矢，三為星海。圣人降世，三星齊歸，南斗倒轉，幽冥界開。下段為：此乃壁上偈語，作價十壇酒，你小子不許賴賬，有緣來世再會。

兩段話為歸元子所留，一段是偈語，來自海上孤島，一段像是他討價還價的戲言，最終了言。

刻有“天機”與“和”的玉牌，來自大澤江湖的馮老七，已確認為仙門令牌。而目前得知，蘄州并無天機門；斷劍來自裘伯，劍柄同樣刻著“天機”二字；掌大的紫玉石，同為裘伯的。

于野又拿出兩枚玉簡放在榻上。

兩枚玉簡來自北齊山的藏經，一個是燕州的輿圖，一個僅有一行字符：飛星南斗，九紫開幽冥。

他面前擺放的品，均為這幾年搜集或意外所得，彼此之間似有關聯，有待他慢慢的琢磨。

倘若“彩云之南”使得難解之謎顯現了一端倪，不妨就此推理，既然寶藏在云國，又位于何呢？

而朱雀北飛，乃是齊國的方向啊，金蟾出水，所指何意？

……

茯苓城外，五人匆匆而來。

為首的子，著道袍，個頭瘦小，鬢角霜白，眼中著倦意。隨行的兩男兩，也是風塵仆仆。

看著四周的群山與古老的小城，一行五人皆慶幸不已。

“茯苓山到了。”

墨筱帶著四位弟子，終于趕到茯苓山下的茯苓城。

這位墨師叔雖然為人謹慎，卻也善于變通，晝伏夜行多日之后，發現玄國各地的戒備松懈，遂即嘗試借道傳送陣，因而大大短了行程。

“不知冷師兄是否已抵達此地？”

“半年之，幾位師兄能夠逃出玄國已屬幸事。”

“于師弟的手段高強，說不定已提前趕到茯苓城！”

“我等追隨墨師叔，尚且耗時四個多月，于師弟縱有通天的手段，他也飛不出玄國啊！”

“哈哈……”

四位弟子雖然趕路辛苦，卻心愉悅，畢竟逃出了玄國，擺了朱雀門的追殺，如今又順利抵達茯苓城，或許休整一段時日便可返回山門。

“墨師叔，你我何時返回山門？”

“尚無歸期。”

五人穿過城門，途中詢問了去路，直奔城北的萬靈客棧。

……

于野從靜坐中睜開雙眼。

他面前依然擺放著裘伯留下的白布，每當修煉之余，便沖著上面的那段話琢磨片刻，誰想幾個月里沒有任何進展。

不過，他的修為倒是提升飛快，如今已修至煉氣六層的后期，再有一段時日的苦修，或能修至圓滿境界而再進一步。

修為的提升，意味著法力的提升，隨之水漲船高，使得七殺劍氣更為自如，天困與化、天龍盾日趨嫻，輕與神識亦略有長進。卻也僅此而已，神龍遁法依然止步不前，所幸蛟影無暇過問，否則免不了又是一通教訓。

想來還是修為境界太低的緣故，尚不足以支撐過于強大的神通法。

一時也急不得！

于野拿起白布端詳片刻，無奈的收了起來。

彩云之南，朱雀北飛，金蟾出水，天機可尋。又是南、又是北，著實想不明白。金蟾倒是在《萬經》中有記載，并非尋常的蟾蜍，而是一種通靈之，壽元可達數千歲。而如此靈，僅存在于傳說之中，正如所謂的天機，可遇而不可求。

撤去制，推開房門。

多日未曾出門，且去城中閑逛一二。

于野走到門外，又不看向右手的戒。

兩頭妖螈后背的翅已有三尺大小，好大的兩塊，割下來論斤稱，該多靈石一斤呢？

“嘶嘶——”

神識中忽然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嘶吼聲，分明是妖螈暴躁發怒的靜。

咦，只是心疼靈石而已，竟然惹怒了兩個靈智未開的妖，倘若以后變得強大了，豈不是要反叛噬主？

改日再祭煉一番，不信收拾不了這兩個丑東西！

隔壁的房門閉。

“砰、砰——”

于野揮拳砸門，然后閃躲開。

便聽房有人怒道：“何人擾我清凈？”

于野已躲到樓梯，暗暗一樂，奔著樓下走去。

曾被那位老師兄擾了數回，令人煩不勝煩，今日回敬他一次，也算是禮尚往來。

來到院里，滿地的落葉隨風盤旋。

算起來，又是一個正月。

二十歲了！

日子過得飛快，尤其在這偏遠的古城，忘卻了煩憂，遠離了生死拼殺，不知不覺之間時已如水逝去。

于野了臉，原地踱著步子。

模樣大致沒變，面頰略顯清瘦，且多了棱角。個頭也沒有長高，應該與冷塵相仿，遠不及梁喬與姜的高大威猛。而四肢倒是健壯許多，稍稍握雙拳，便能到磅礴的力道在奔涌。若是與塵起赤手搏，能不能將他打個半死？

于野抱起膀子，奔著院外走去。

兩個伙計在打掃院子，剛剛堆積的落葉又被旋風吹散一地，氣得兩人咒罵不已，繼續揮掃帚凌空舞。

茯苓城的正月并不寒冷，便是風兒也帶著暖意。

春日，已然來臨。

于野走到院外，打量著街景。

有人從后追來。

于野咧一笑，又微微一怔。

冷塵從后追來，竟匆匆肩而過。與此同時，街道遠走來五道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