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二百四十三章 來世不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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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孤島。
小島方圓里許,有座二三十丈高的小山,覆蓋著一層低矮的樹木,四周環繞著一圈沙灘。
僅此而已。
沒有人煙,未見鳥,只有日升日落,與無休無止的濤聲,還有一眼不到邊的茫茫大海。
卻總算有了一塊落腳之地。
墨筱與于野談了半個時辰,著他立下諾言,回想了南嶼城之行的得失,并確認了,代了相關事項,便再也支撐不住,遂吞服丹藥閉目歇息。
于野卻也不敢遠離半步。
他守在冷塵的旁。
他擔憂冷師兄的傷勢,同時也怕強敵追來。
而即使強敵追來,又能如何呢?
墨師叔耗盡了修為,冷塵師兄傷勢慘重。而且三人用盡了所有的風遁符,哪怕是遁地下,依然逃不過強敵的追殺。
無可逃。
只能聽天由命。
于野沖著遠方眺片刻,低頭看向面前的冷塵。
躺在地上的冷師兄,仍未醒來。所幸他氣息尚存,一時沒有命之憂。只是他的須發竟然變了銀白,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幾道。前后不過短短的幾日,他竟然顯得異常的蒼老。
于野手試探著冷塵的脈門。
他對于醫所知甚,只能以的真氣幫著冷師兄封住創傷、調理氣機,再幫著他化解丹藥之力,期待著他的傷勢有所好轉……
長夜過去。
又一個清晨來臨。
于野松開手指,神中著倦意。
冷塵依舊沒有蘇醒,而他的氣息已漸趨平穩,蒼白的臉也多了一紅潤。
接連兩日幫著冷師兄渡真氣,應該略有效。只是蛟毒發作不久,子尚未恢復,如此持續的行功,難免讓他到疲憊。
幾丈之外,墨筱端坐如舊。許是療傷的緣故,此時的氣機斂,雙目微闔,整個人沉寂無聲。
于野站起來,慢慢走下山坡。
看著茫茫的大海,他不免心生慨。
亦曾在海上漂泊,盡了風浪之苦,誰想兩年多之后,再一次淪落孤島。雖然沒有了渡船與眾多的伙伴,所幸墨筱師叔尚在。待傷勢痊愈,便可借助的劍返回蘄州。
而返回蘄州的首要之事,便是前往南嶼城的朱鳥石與金蟾磯。既然打聽到了海外修士的下落,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只可惜當晚遭遇了意外,使得他的愿落空。
唉,與其說是意外,倒不如說是一個蓄謀已久的圈套!
于野想到此,一陣心緒煩。他在海灘上坐了下來,出雙手抱起腦袋。
此次外出游歷,他參與了所有的大事,目睹了各自謀詭計,多能夠推測出云川仙門,或門主邪羅子的真正意圖。
邪羅子派出三批弟子擔負著兩項使命,一個是尋找玉玨,另外一個便是尋找海外修士的下落,卻因樸仝等人通風報信而走了風聲,于是齊國的天晟門、玄國的朱雀門、云國的天云門,以及衛國的天玄門先后參與其中。即使溟夜所在的玄靈門,也想渾水魚撈取好。
由此可見,邪羅子派出弟子潛伏各地的同時,也有各國弟子潛伏在云川峰,可謂是相互滲,雖說不見得誰更高明一籌,卻同樣的爾虞我詐詭計百出。
邪羅子應該早有所料,便派出弟子分頭行事,并借機報復朱雀門,或為掩護隨后的南嶼城之行。不想溟夜、孤木子雖然出破綻,樸仝卻一直藏不,最終招來強敵設下埋伏,差點將云川仙門的弟子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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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說樸仝來自天云門,因為南嶼城乃是天云門的地盤。如若不然,他難以及時招來四位筑基前輩與一位金丹高人。
而天云門的企圖更像是不勞而獲,只要殺了云川門弟子,便能搶到玉玨,尋到海外修士的下落。
論起險毒辣,五大仙門的金丹高人倒是不相上下。
幸虧當晚逃了出來。
蛟毒發作,竟然救了自己一命。典籍中的禍兮福所倚,便是這個道理吧。
此時此刻,不知車、白芷的狀況如何。與塵起的舊賬未清呢,但愿他還活著……
于野抬起頭來,翻手拿出一壇酒。
在墨筱與冷塵的傷勢痊愈之前,他不敢靜坐定,而陪伴守護又頗為枯燥,索飲酒解悶。
于野出一粒辟谷丹扔里,順手拍開酒壇的泥封。而他剛剛抱起壇子飲了口酒,忽聽后傳來一聲贊嘆——
“好酒……”
一位老者搖搖晃晃走下山坡,雖然神虛弱,卻面紅潤,尤其他銀須銀發,更添幾分俗出塵的氣度。
“冷師兄——”
于野丟下酒壇跳了起來。
冷塵師兄竟然醒了?
“你的傷勢……”
他急忙上前攙扶,卻被推開。
“聞到酒香啊,我的傷便好了大半!”
冷塵雖然走路搖晃,卻神煥發的樣子,他走到海灘上坐下,迫不及待道:“拿酒來——”
“師兄戒酒多年……”
“開戒了!”
“嗯嗯……”
只要冷師兄的傷勢好轉,于野愿拿出所有的藏酒為他慶賀。他連連點頭答應,手將酒壇子遞了過去,自己也拿出一壇酒坐在旁邊,喜悅道:“師兄,請——”
“呵呵,請——”
冷塵抱起酒壇子猛灌了幾口,然后吐著酒氣,手須,眉飛舞道:“我已數十年未曾飲酒,這濃烈甘醇的味道還是一如從前啊!”
“嘿!”
于野咧一樂,舉酒同飲。
接連幾日,所面對的只有大海,令人孤單之余倍沮喪。如今冷師兄醒來,孤島上終于有了笑聲,曾經逃命的恐慌與失去同門的悲傷也瞬間減淡了幾分。
“而我戒的不是酒。”
半壇酒下肚,冷塵愈發顯得神采飛揚,話語聲也滔滔不絕——
“我戒的是孟浪無知,戒的是莽撞意氣,誰想我痛改前非,卻換不來曾經的歲月,辜負了青春年華,如今依然悔不當初,痛哉、悲哉……”
難得冷師兄的興致如此高昂,于野沒作多想,趁機問道:“師兄,聽說你當年揚名一時,究竟發生何事,令你至今放不下,也忘不了呢?”
“呼——”
轉眼之間,一壇酒見底,冷塵吐著酒氣,道:“再來一壇蘭陵酒!”
于野再次拿出幾壇酒放在沙灘上。
冷塵又是“汩汩”灌了幾口酒,臉上的紅潤又濃了幾分。他一手抓著酒壇,一手扶著銀般的長須,閃閃生輝的兩眼中著追憶之,搖頭笑道:“且罷,與其將往事埋在心里、帶土里,不如說與你聽,說與風聽,說與這海聽——”
他為人豁達,喜說笑,此時借助酒興,言語更為隨灑。
“當年有位師妹,名作妍月,鐘于我,幾度示好。我年輕氣盛,未曾放在心上。而某日我與墨筱說笑之時,恰被妍月撞見。惱怒之下,前往崆峒境參與云川天決,結果意外亡,并留下一段言:孤月伴紅塵,塵冷月也寒,負我今生,來世不修仙……”
當年的往事,竟然與墨筱師叔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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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野回頭看去。
墨筱依然在忙著療傷,好像并未察覺這邊的靜。
而所謂的言倒是簡單易懂,一個作妍月的子喜歡冷塵,卻一個意綿綿,一個放浪不羈,于是一怒之下走上絕路,并留下言譴責冷塵的無無義。事后的冷塵應該是愧疚難當,便狠心戒了酒,誰料債難償,數十年來一直讓他良心難安,并讓他為此耽擱了修煉,也使得修為境界止步不前。
“所謂的緣,無非一場孽緣。只怪我一時疏忽,致使妍月道隕,是我害了,是我辜負了啊!”
冷塵抱起酒壇便是一陣猛灌,迸濺的酒水打了胡須,打了前的跡,他卻渾然不顧而只管縱痛飲。接著他猛的扔了酒壇子,放懷笑道:“呵呵,仙道無亦有,一孤月照夜明,來世且為蓑笠翁,笑看風雨笑平生……”
修仙者,講究的是天道無。
冷師兄乃是中人,并為此吃盡苦頭,如今終于放下往事,卻依舊是本不改。修仙者也好,農家的蓑笠翁也罷,且求個自由自在,且求一個無怨無悔的人生。
于野又打開一壇酒,卻微微一怔。
冷塵兀自盤膝端坐,目視遠方,銀須隨風擺,仍然是意氣風發的樣子。而他的眼已黯淡無神,紅潤的臉變了青灰……
“冷師兄——”
于野慌忙扔了酒壇,一把抓住冷塵的手腕。而神識所及,冷師兄竟已氣息全無。他頓時臉大變,猛然跳起喊道——
“墨師叔……”
他呼喚墨筱前來救人。
冷塵氣機斷絕,或許只有筑基高人能夠挽回他的命。
而他喊聲未落,又是目瞪口呆。
一二十丈外,之前尚在靜坐療傷的墨筱,依然寂靜無聲,卻同樣的滿頭銀發?
于野不敢多想,轉跑了過去。
而他沒跑幾步,腳下踉蹌,“撲通”跪在地上。
男有別,又是前輩,他不敢用神識查看墨筱的傷勢。
卻見此時的墨筱不僅滿頭銀發,而且面如青灰。瘦小的形像是一截枯木,早已耗盡了最后的生機。而的面前,擺放著一枚納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