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酒量不算很好, 也能喝個幾杯, 他沒醉, 就是有些醺意, 言行比平時要放得開些。

加上久別重逢, 兩人難自已, 關著門胡鬧了個把時辰。

姜先睡過去, 衛鬧夠以后也抱著睡了，興許是累的，公打鳴都沒把他們醒, 這一覺睡到天蒙蒙亮，衛起來解手，作稍稍有些大, 姜這才醒過來。

“都沒聽到聲怎麼天就要亮了？”趕翻坐起來, 就要下地去拿裳穿，衛解完手, 回看快要穿戴整齊了, 問火急火燎做什麼呢？爹都說這兩天還不太忙, 多睡會兒也沒什麼。

“讓人知道我睡到天亮還不起來, 就要懶婆娘了, 我可不想被人那麼說。”姜一邊梳頭一邊同衛說話，都收拾好回看他跟昨個兒一樣靠坐在床頭, “相公你一路趕回來累了，多休息, 我給娘幫忙去。”

衛嘆口氣, 在開門出去之前把人住，說:“分家之前屋里這些活是兩個嫂子和娘分擔，嫂子們雖不懶惰，也不似你這般積極主，能躲還是會躲的……”

姜也不是蠢人，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就接了話茬說:“相公納悶我是真干活還是裝得勤快？一半一半吧，要是能坐著清福誰又想從早忙到黑？可家里有這麼多活，我不做，難不等娘來做？”

說完又要往門邊走，再一次被住。

“那個、銀簪子你不用嗎？”

“又不辦酒又不吃席，就別打扮了吧……”

“那東西買來就是要用的，放著做什麼？別等這支還沒用過新的又來了。”

“你可別再買，一支就夠，這個費錢。”

看一下張起來，衛挑起眉梢，說:“你不用，肯定是心里不喜歡，我下回買個其他樣式的給你。”

姜眼都睜圓了，說喜歡！特喜歡！

“喜歡你用啊，我買它就是想看你用。”

姜:……

覺掉了他的坑，出去半年又學壞了。姜說不過他，只得開箱子把妥善存放的梅花頭銀簪子取出來，重新挽了個發髻。等梳好頭，外面天又亮了許多，不用點燈衛就能看清楚的模樣，“我看到這簪子就覺襯你，果真是這樣。”

姜用上了新首飾，心里，問他真好看？

衛點頭說很好看。

“我出去了，不能再磨蹭。”

這回衛沒再生事，看著姜出屋，等出去之后也跟著收拾起來。

這天上午，衛計劃去前山村一趟。按正常說，他從府城回來不用去給岳父報告，姜家這不是遭了災？他是親婿，不在家也罷，既然回來了總該過去看看。

衛把心里的盤算一說，姜就拉住他。

問怎麼？

姜說不想他去。

問為什麼？

等了好一會兒才應聲，說:“我怕你尷尬，怕你抹不開臉，怕你吃虧……我爹要面子，但那邊不只有我爹，只怕你開口問他們作何打算，直接張問你借錢，要真遇上這種事你怎麼反應？”

衛說不妨事，他現在沒多地方需要用錢，只要立好字據把錢借出去給岳父救急沒關系的。

姜不讓，說立字據也不好使。

要是外人你能去討債，你丈人跟你借錢你還能債不？

讀書人的名聲要不要？功名還考不考？

“我是做兒的，其實這種話不該由我說，可我不相信我后娘。誰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怕你借出去就收不回來了。你不知道，我知道，我娘家沒窮到那份上，哪怕沒二十兩積蓄，十幾兩鐵定有。加上衙門還補了一些，就算還是不夠，我爹也該問大伯開口，親兄弟守相助。”

“你明白嗎？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想和娘家那邊有錢財上的往來。”

衛聽明白了。

他也不是多愿意往外借錢，而是覺得岳父要是開口，他不能拒絕，假如拒絕了沒臉的是娘，娘夾在中間會十分為難。

媳婦娘家遭了大難，向婿開口這怎麼能推？

雖然姜這麼說，衛覺得他還是該去一趟，不去不對。姜沒法，轉就去搬了救兵，把婆婆吳氏找來，讓吳氏跟男人說。

吳氏還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直到聽兒子說他要去前山村。

“三郎想去就讓他去。”

“萬一……”

“放心吧，沒萬一，”吳氏轉就讓兒子回屋去把那十幾兩拿出來，說暫時還是放這兒。銀子到手之后，又說，“你丈人要是真跟你開了口，你反正沒錢，就往我上推，讓他來找我。”

“要是真找上您？”

“我就跟他哭訴府城開銷大，讀書人不好供。”

姜聽糊涂了，說:“前次相公寫信回來還附了三兩銀子，娘一高興然后全村都知道了，都知道學給發筆墨紙硯鞋帽長衫還補生活，哪來的開銷啊？”

吳氏得意洋洋說:“三媳婦你還是太實在，就算學把這些全包了不是還有人往來？和人往來相比吃喝那點算個啥？我聽說城里還有詩會文會，這些不都要花錢？跟同窗去吃個酒不花錢？他們又不能去府城打聽三郎干了些啥，我咋編咋編他能知道個什麼？”

姜:……

“老三你記住，你丈人問你獎勵的事你照實說，問你錢呢？你就說給我和你爹還有娘買東西全花完了。問你在府城讀書費不費錢，你就告訴他還是有些開銷，照我說那樣編一編，你鋪墊好，回頭萬一親家公真上門來，我和你爹也好順著往下說。”

衛:……

吳氏扣了衛十五兩銀子，其中十四兩是年后帶出家門的，還有一兩是他抄書賣米掙的。其實不止一兩，在外頭也開銷了一些，就剩下這點。

十五兩被吳氏拿走代為保管了，留給他的也就幾十個銅板，衛想了想，拿著銅板去割了點，提上才去了前山村。因為知道姜娘家房子被沖垮了，他沒上那頭去，到前山村之后就跟人打聽姜老大家怎麼走。他提著去姜老大家，果然見到了丈人。

后來的事基本上都讓吳氏和姜料中了。

姜父沒想跟婿開口，就算起房子錢不夠，缺一點兒也該先請大哥援手，要還是不夠才能找媳婦兒娘家或者兒婆家，沒有說越過姜家人直接去找親家幫忙的。

他這麼想，錢桂花不這麼想啊。

錢桂花小產已經有些時候了，鄉下地方不講究，生完孩子三天都能下地，更別說是落胎。錢桂花也就在床上躺了三天，衛過來之前早就下地了。

本來幾個男人在屋前說話，包括姜父，姜大伯，還有姜大伯那兩個兒子。正在說錢桂花就來了，果然是問家底，問開銷，問他去學讀書非但不花錢還能拿錢是不是真的？

他說是，錢桂花就開始哭慘，邊哭邊罵說衙門對不起他們，啥都沒了才補五兩。

“婿你現在好了，可得幫幫我們！不要多了，借個十兩八兩給我們周轉周轉，你放心，等以后有錢了我們一定還。”

衛見過的齷齪事，想不到其中的套路。

要是吳氏或者姜聽著這話汗都要豎起來。

說有錢了一定還，那估計要跟你哭窮一輩子。

不過還好，預備工作做得好，他都沒機會掉進這個坑，因為出門之前他娘和他媳婦把什麼都想到了。

“這……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沒什麼錢。別說十兩八兩，我上就連一兩銀子也沒有，僅有的五十枚銅板來之前拿去屠戶家割了。”

錢桂花一臉尷尬:“婿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講的。”

衛也尷尬:“本來有幾兩銀子，我不知道岳父這邊有急用，回家之前在府城買了東西，全花完了。”

“幾兩銀子全花完了？你買的啥？？？”

錢桂花音量陡然拔高，衛還是穩當，回說:“娘和媳婦一人一件首飾，還給我爹帶了塊上好的茶磚，大頭就是這些。”

聽他解釋完比不解釋還難。

為啥呢？

你看看衛說的啥？

他說給姜買了首飾！

娘家這麼慘，倒好，還有新首飾！

錢桂花又覺悶，把惡心往下了，問:“就真的一點兒都借不出來？”

“我這兒沒有，我娘有沒有我不知道……”

終于，姜爹再也聽不下去了，他黑著臉讓錢桂花進里面去:“男人說正事有你的份？”

“你又拉不下臉，還不讓我把家里的況同婿說說？”

……

家里婆娘這麼搞，姜父覺得很丟臉。不止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姜老大一家也快煩死錢桂花了。在別人家臨盆或者小產都會沖撞主家，尤其小產，更是晦氣。

這就不說了，小產之后還折騰，要吃還要吃蛋，說傷了得補起來。不是吃，狗子飯量也不小，姜大嫂開始是真心疼兄弟一家，真心接濟，時間一長就不痛快。

想著一時半會兒他家的新房子還起不來，一天起不來就要在自家借住，自家男人是大哥咋說都不能把出了事的兄弟趕出門去，這麼想著姜大嫂簡直頭疼。

更頭疼的是，連著挖了好多天他們也沒把老二家的積蓄給挖出來，錢桂花毫不心虛指天罵地說肯定是讓哪個喪良心的黑弄走了，錢沒了咋辦？當然是指兄弟接濟他們。

姜大嫂煩啊。

覺來的是瘟神，偏偏還送不走。

衛提了一大塊去，他中午就在姜大伯家吃的，吃了飯，又陪丈人說了會兒話才起告辭。他剛到家老娘和媳婦就迎上前，兩人先后開口，問咋的個況？那頭開沒開口？

“還是娘看得明白，先問了在府城的開銷，跟著提了借錢的事。”

“你咋說的？”

“我說我沒錢，我娘興許會有，你找我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