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山不好，但卻偏紋。

這在葉家是公開的，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從五年前起，京都稍有名氣的刺青師傅都被請來過葉家。

陸陸續續足有好幾百個。

而葉家太子爺上的刺青也一直在悄然改變。

一會刺個猛虎下山，一會弄朵海棠花開，再不就是刻幾個字。

七八糟，流里流氣，外人是很難理解他這種特殊癖好的。

凌晨五點，小院室。

葉千山著膀子坐在霧氣彌漫的浴桶中，面紅，頭發漉。

段高挑的刺青子時不時的往里面丟藥材，大的，小的，的，的，千奇百怪，各式各樣。

葉千山雙眼閉，偶有痛苦之出。

刺青子小聲提醒道:“兩個小時，得吸收完全部藥效才行。”

葉千山呼吸絮道:“沒事，這點小折磨早已習慣。比起這些年的生不如死，再多的痛楚我都能承。”

刺青子放心的坐到一邊，從木箱拿出一把致且鋒利的小型刻刀。

又拿出黑的墨水，在燈下輕輕晃道:“百鬼夜行，耗費三年時間，終于快圓滿的烙印在你的上。”

“你可想清楚了，一旦百鬼型，斷無后退可言。”

“十年，你必死，藥石無醫。死后三魂七魄百鬼吞噬，回無路。”

葉千山角上揚道:“從未想過后退，只要能給我媽報仇，雖死不悔。”

“這問題你問了我很多遍，三年里，我的答案始終相同。”

“我的決心你能到，所以就別再勸了。”

刺青子慨道:“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是在幫你，還是在害你。”

“百鬼夜行乃華夏三大妖之一，傳自數千年前的幽冥門。”

“正因為害人害己，傷及太多無辜命，幽冥門被華夏六脈聯手鏟除。”

“五十年前，我師傅遇到了一位盜墓賊，從他手中購買了一尊年代久遠的觀音菩薩像。”

“殊不知這尊菩薩像底部中空，竟然藏有幽冥門不傳百鬼夜行。”

“師傅一心向佛，為人心善，不愿此妖落歹人之手掀起腥風雨，便當場將其丟火盆焚燒，以摧毀。”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繪有百鬼夜行圖案的羊皮紙刀槍不水火難侵，任憑師傅百般折騰，終究沒能如愿。”

“無計可施下，師傅將羊皮紙重新塞回觀音菩薩像里，封印底部，擺放在家中香堂日夜供奉。”

“十年前，師傅死了。他留有言，讓我將香堂上的佛像全部取下，埋進后花園的地窖中。”

“我按照師傅的意思清理香堂，卻無意間摔碎了那尊觀音菩薩像，讓塵封四十年的百鬼夜行又一次重現人間。”

刺青子說到這，面發苦道:“我當時真的只是好奇，隨意翻開了羊皮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就這麼一遍，百鬼夜行便被我深深的記在了腦子里，再也忘不掉了。”

葉千山夸獎道:“過目不忘，論天資，你一點不輸溪溪。”

刺青子惱道:“我不能和大小姐相比，我只是單純的記好，論悟，甩我十倍百倍。”

葉千山將澡巾掛在脖子上，笑意溫醇道:“在我面前用不著謙虛，溪溪今年二十五虛歲，你二十六。”

“拋開華夏最年輕的天靈師份，比武力，你比強。”

“溪溪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得昆侖傾力栽培。上有掌教季玄清親自教導，視為親生兒。”

“下有杜奇瑞等一眾昆侖長老對百般呵護，生長環境不同，所能汲取的資源太過懸殊，否則你應當與溪溪齊名。再不濟，也能混個華夏第二天才的名頭。”

刺青子笑而不語，起試了下浴桶里的水溫，拭右手道:“認識你五年，這是你第一次夸我。”

葉千山搖頭道:“不，是第二次。”

刺青子輕蹙眉頭，似在回憶。

葉千山溫睜眼道:“第一次見你，我夸你長的漂亮。”

刺青子破天荒的紅了臉，霞染雙頰。

站于葉千山后，輕輕的幫他肩膀道:“別恨我就好。”

“不會的，我這輩子只恨那兩個畜生。”葉千山仰著腦袋，目眷道:“真要說惦記，你和溪溪才是我放心不下的兩個人。”

“對不起，這輩子辜負你了。”

“下輩子，呵，我好像也沒下輩子啦。”

葉千山稍顯自嘲道:“回無路，哪還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子無言，無聲落淚。

葉千山手握住的左手，有意扯開話題道:“你師傅不是普通的刺青師。”

“恩，師傅懂的很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毫不遜華夏六脈的各大長老。”刺青子眸底泛紅道:“他教了我很多東西，只可惜我那時候玩心太重，沒認真學習。”

葉千山啞然失笑道:“囔，我就說嘛，你要是跟著你師傅好好學，這會哪還有溪溪什麼事。華夏第一天才肯定是你，誰都搶不走。”

刺青子破涕而笑，狠狠掐了把葉千山的脖子，嗔怪道:“哪有你這種假如，世上沒有后悔藥，比起晦難懂的天象氣運，我更喜歡干凈利落的武力戰斗。”

“能一拳打死對方，就沒必要講道理，多簡單呀。”

葉千山勸告道:“以后要學會克制，別不就跟人手。”

“尤其是六脈的世弟子，能不招惹就盡量別去招惹。”

“他們后站著的龐然大委實不是你能抗衡的。”

“我活著，自然會約束你。我死后，你的脾氣得改改。”

刺青子落寞低頭道:“知道的。”

葉千山不放心道:“記住，永遠別再給第二個人刺青百鬼夜行。”

“百鬼……”

他目深遠，面部猙獰。

約間，數不清的惡鬼面容在葉千山的臉上浮現，不斷轉換。

濃郁的黑霧包裹著他，浴桶里，那原本清澈的熱水不知何時變了紅。

紅似鮮，妖異非凡。

“咯……”

刺耳的聲從葉千山的嚨里發出，雙殘廢的他猛然站立，掀起水浪濺--四周。

在他赤--的口以及后背，黑墨烙印下的惡鬼圖案栩栩如生，咆哮嗚咽，如哭如泣。

刺青子面不改，習以為常。

葉千山出浴桶，懸浮半空，步步生煙，似佛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