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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慶功宴到了后頭，眾人發泄過緒后都平靜了下來，大聲說笑聲與闊談聲都小了。

邊疆草原天地蒼茫遼遠。

唯有篝火烈烈燃燒著，發出木材畢卜響。

天空高懸一圓月。

無數將士在月下或坐或躺，靜靜思鄉思念親人，惆悵地回想過往。

刀五郁悶坐在角落里，抱著一壺酒喝。

給呼延浩二上好了藥的姜大夫與他對飲。

二人都想起了陣亡的刀十六，許久無聲。

一杯濁酒對一杯。

人不醉人酒自醉。

刀一背對二人坐著，撲克冷臉凝視著手里的護膝。

護膝是純棉花做的。

很是厚實。

針腳也很細，看得出制作的人很是用心。

這是隨著新一批棉袍寄到邊疆的，與一封信一起專門給他的。

信是白寫的。

想著那扮男裝的秀氣小廝，生氣時氣鼓鼓的小臉，和爽朗直率的暴脾氣，刀一看了很久。

旁邊。

阮靖晟坐在距火堆稍遠的地方，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寶藍荷包。

荷包上正中央歪歪扭扭繡著一只五彩大蟲子。

這是隨信送給他的。

說是親手繡的。

雖然這荷包針腳不大好看，但因為是親手做的，他也覺得十分順眼了。

這是第一次給他送自己親手做的東西。

他非常珍惜。

他已經在此次給的回信中，夸了這一只五彩大蟲子繡的很好看，巧奪天工。

希能夠高興。

·

篝火的另一邊。

齊思行背靠著一顆大樹，一個人靜靜喝著酒。

不貪杯。

只是喜歡借喝酒的名義，一個人呆著。

這一次殺了十個人。

但手底下的兵被殺了六個。那些個吃著的黃羊，大喇喇說從此就靠混了的老兵，轉瞬就被箭雨刺穿了膛。

不是太難過。

戰場上這種生死之別太多了，若每個都傷心絕，人遲早會崩潰的。

只想一個人靜靜。

“一個人喝酒呢？”齊振虎拿著酒壺，坐在了邊，朝揚了揚酒壺，“一起喝一杯？”

齊思行將碗遞了過去。

齊振虎給齊思行滿上了酒碗，也不再拿碗倒酒了，徑直用酒壺喝了起來。

“小兄弟，這次殺了幾個人？”

齊思行淡淡道:“十個。”

齊振虎驚了一下，認真地看了眼齊思行，出了大拇指:“你這是立了大功了。”

尋常小兵殺兩個人頭就可記一功了。

五個人頭可升一級。

十個人頭可升兩級。

齊思行總共有二十四個人頭了，在經年老兵中，這個戰績都足以令人覺得驕傲了。

齊思行沒說話。

在京城時機靈善說話，還曾幫浴春酒肆掌柜的，說相聲似的罵過板胡酒坊的老板。

一條舌頭能綻蓮花。

可到了邊疆后，殺得人越多越不說話了。

也沒什麼好說的。

齊振虎這種覺，靠在樹上，一口一口喝著酒道:“我剛當兵一年的時候，邊跟我一起伍的人都死完了。要不是我運氣好，揀了個，被人砍了一刀后，上了個裝死的把他給宰了，攢到了兩個人頭，從此升了有了更好的盔甲，只怕早就跟他們一起去見閻王了。”

齊思行瞥他一眼。

齊振虎道:“戰場就是這個樣子的。那些詩人們寫多酸唧唧的歪詩，都免不了它是用人命填起來的。”

齊思行不說話。

齊振虎終于問出了問題道:“對了，你第一次見我，為什麼問我是不是你爹？”

“你爹是什麼人？”

齊思行再看他一眼。

現在還是覺得齊振虎像爹。

只不過在沒有證據前，不能胡宰了別人爹的腦袋，只能等進了肅州城再打聽。

齊思行將‘父親出征多年未歸，母親生下獨自養多年含恨而終，孤來邊疆尋父’的故事講了一遍。

獨獨瞞了是兒家。

齊振虎怔怔聽完，仿佛想到了什麼，失神地坐在原地。

酒壺端著都忘了喝。

齊思行推了他一下，冷冷地道:“喂。”

齊振虎猛然被驚醒，勉強出一個笑:“怎麼了。”

齊思行小狼般倔強地盯著他:“你到底是不是我爹？”

齊振虎扯出一個倉皇的笑:“當然不是，小兄弟你想什麼呢。我怎麼會連有你這麼大個兒子都忘記了呢。”

齊思行再次瞥了齊振虎一眼，心道會找到證據的。

二人又喝了一會兒酒。

這一次二人各有心事，皆失魂落魄地沒再說話。

直到篝火逐漸熄滅，天邊泄出了一線朝的輝。

大家陸續回營。

一頭醉倒在大通鋪上。

這一場慶功宴才算結束，而阮靖晟幾人也為繼續收服淪陷失地而籌謀起來。

·

于此同時。

園。

蔣明放下了針線，煩躁地將其扔進了八寶箱里，重重合上后上了一把鎖。

天賦，真的很重要。

蔣明畫技驚人又擅長金針刺，玩得一手好畫筆一手好針，可偏偏不會針線。

上輩子，是更喜歡舞刀弄槍不大這種酸膩的兒家玩意。

這輩子，也不。

但看著白給刀一了一個護膝，寄到了邊疆去了。蔣明不免了心思。

于是了手。

自己畫了花樣子，花了五六天了個荷包，上繡了一只騰云駕霧的白龍，寄給了阮靖晟。

阮靖晟屬龍。

算算時間，阮靖晟應該快收到荷包了。

只是不知他喜不喜歡那條龍，又會有什麼評價。

“小姐，太夫人派玉媽媽過來了，說是有事吩咐您。”

白掀簾子稟告道。

“讓人進來吧。”

蔣明收起了針線，喚了正在喂小白吃東西的蔣明妙，牽著出了間。

“妙妙，我們去見祖母派來的人好不好？”

“……好。”

“妙妙真乖。”

牽著蔣明妙出了門，轉過一道門，蔣明就見到了坐在待客小花廳里的玉媽媽。

年約五十，生得矮小干瘦，乃是太夫人陪房，跟隨太夫人幾十年。如今管著府里廚房這一塊，在府里也算一號人，

見兩位小姐過來，玉媽媽形穩穩坐在椅子上。

連屁*都沒一。

蔣明眼神一下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