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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筑。

因院落地偏僻，后頭就是后山，夜里顯得格外幽靜，不時能聽見冬夜嗚咽的風聲。

夜安寧。

蔣明嬋虛弱合眼躺在床上，陷了沉沉安睡中。

“大夫，我們小姐怎麼樣了？”

陳媽媽著急地問著大夫。

大夫，是平侯府養的老人，對付尋常大病急癥或許有所欠缺，但對普通的病癥是得心應手的。

他收回了手道:“三小姐只是驚過度，一時氣短暈厥了過去，喝完一副安神湯，靜養一段時間就能好了。”

陳媽媽緩緩跌坐椅子上道:“太好了。”

蔣明早就替蔣明嬋把過脈，知道蔣明嬋并不大礙，聽到這結果并不意外。

輕聲道:“我送大夫走吧。”

余媽媽激道:“麻煩二小姐了。”

陳媽媽卻垂下眸子，一瞬間的目冷不善。

今天的事，都聽說了。

是原長房夫人的陪房，又寵小帶著五小姐長大，早將五小姐視作天自己親兒般疼。

可今天五小姐竟被這二小姐揪出來是苗疆細。

哪怕后來搜出來的證據確鑿，心里也難免遷怒，若沒有這二小姐搗，何至于……

人心本來就是偏的。

更何況當年長房前侯爺戰死沙場，夫人難產而亡，益最大的就是承襲了侯府爵位的二房。

縱然知道不是二房的錯，他們這些長房舊人如何能心平氣和。

現在又……

“兔死狐悲。”陳媽媽等蔣明出了院門，才啐了一口道，“還說什麼來看三小姐，臉上連一點急都沒有。”

余媽媽送蔣明和大夫回來，聽到一兩句問:“怎麼了？”

陳媽媽收起了話頭:“沒什麼，我去給三小姐熬點安神湯吧，三小姐醒來定然要問五小姐的事的。”

想到了五小姐，又抹起了淚。

“這個什麼日子啊。”

蔣明出了瀟湘筑，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了角落里一株枝干嶙峋的梅樹。

靜靜的冬夜里，那雪白細小的白梅，如一片片落在枝干上的雪花。

蔣明凝視著那白梅:“小五的丫鬟說來五福堂前，一直在看這株白梅樹？”

白道:“是的。”

蔣明輕輕嘆了口氣，站在月下了許久，眸晦不定。

直到白試探地道:“小姐？”

蔣明攏了攏斗篷:“我們走吧。”

這棵白梅樹是蔣明嬋帶蔣明姝種下的。蔣明姝小時候喜歡白梅樹，覺得它漂亮又幽香，時常喜歡摘花玩。

當時瀟湘筑里并沒有梅樹，闔府只有三房種著白梅樹。

蔣明姝就跑去三房玩，結果被蔣明嬈給騙到樹上，摔了下來昏迷了半天。

蔣明嬋知道后，沖到了三房把蔣明嬈揍了一頓，小小的人兒如護崽的母狼似的，任憑大人們怎麼撕都扯不開。

直到蔣明嬈被打掉了三顆牙才作罷。

那以后蔣明嬋被罰跪了半個月祠堂。

蔣明嬈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從祠堂里出來后，蔣明嬋就帶蔣明姝種下了這棵白梅花樹，如今也有七年了。

阿蘇，凝視著這棵樹，是否也曾為占據了蔣明姝的位置，欺騙了蔣明嬋的姐妹而愧疚過？

阿蘇已然死去。

一切舊事思緒都隨風散去，也不得而知了。

“小姐。”白提著大燈籠，走在蔣明旁，低聲提醒道，“剛才陳媽媽看您的眼神……”

蔣明輕聲道:“我知道。”

陳媽媽，是長房夫人的陪房，又是養蔣明姝長大的娘。

因長房落魄與二房煊赫，敵視二房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待蔣明嬋兩姐妹，是一片赤膽忠心。

不想與其正面沖突。

今夜阿蘇暴出來的問題太多了。

兩年前就潛了府中，替換了蔣明姝。

蔣明姝還活著卻不知所蹤。

蔣承恒十一年前，竟不是戰死沙場，而是被苗疆人俘虜了。

府中鬼雖然已經拔出，帶出的蔓蔓延之廣，令人不得不心驚不已。

上輩子活了一世，卻對此毫無察覺，到底是有多糊涂？

侯府被污通敵造反，驟然間的傾倒，真是一場意外嗎？

會找出這答案的。

·

作為游魂飄世間千年，蔣明格已被沉淀得沉穩。

除卻會對阮靖晟使刁蠻小子，行事極其自律。

縱然昨夜府中的一場大地震余波未消。

蔣明翌日照常坐堂。

清晨的西四坊十分熱鬧。薄薄銀霧未消，空氣冰涼而，灰撲撲的土路街上卻已擺滿了早餐攤。

不時有宦人家打發小廝出來買幾個炊餅，幾碗面片兒湯。

還有著急上衙的衙役，匆匆買了幾個包子，便邊跑邊吃。

蔣明到仁心堂時，恰好上了沈草兒買早飯回來。

拿出一碗豆腐腦:“江姐姐，這是賣豆腐的劉嬸子托我帶給您的，說是特地舀得最中間最好的。”

賣豆腐的劉嬸子，是蔣明最早的一批病人之一。七歲的兒子被丸子噎住了，假死了一刻鐘，是被蔣明給救回來的。

從此便視蔣明做救命恩人。

每天早晨都要送一碗最好的豆腐腦來給蔣明。

蔣明問道:“給錢了嗎？”

沈草兒咬了一大口包子，含糊地道:“給了。劉嬸子堅決不肯要，我把銅板扔到了裝錢的碗里去了。”

蔣明了一把沈草兒腦袋:“做得不錯。”

沈草兒笑得眼睛彎彎:“是江姐姐教得好。”

小徒弟酸溜溜地瞥了二人一眼，桌子的表更兇狠了。

馬屁！

為什麼他是個男的！

“師父。”

呼哧呼哧——，姜太醫捧著一碗面片兒湯，大步走了進來，“師父，今兒太醫院里放旬假，我來給您打下手了。”

“還有我、還有我。”

姜太醫背后又竄出另一個人，那人約莫三十六七歲，生得斯斯文文，看著很有名醫的派頭。

姜太醫臉頓時就黑了。

這家伙，是他太醫院的同僚，許信。上一次師父在宮里展神技，救活了小公主后，這家伙就纏上師父了，天天跑仁心堂來當小尾。

擺明了和他搶師父！

該死的！

見姜大夫與許信過來，沈草兒與小徒弟對視一眼，心都是濃濃的危機。

江姐姐/師父越來越搶手了！

危險！

許信才不管別人目，只死死跟著蔣明。

他表面上是來拜師，實際上是來找茬的。

他自小就是醫天才，進了太醫院后，也是最年輕的醫天才。

他一直自得于自己是全京城最年輕的天才大夫。

誰知橫空冒出了個仁心堂神醫。

他很不服氣。

他自信自己只要跟在仁心堂醫邊，一定會找出的不足，從而打敗的。

可憐的許太醫，去買個枕頭吧，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