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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人打發出去后，帳篷里安靜了下來，愈發顯得外頭人聲幢幢，有列隊士兵訓練的號子聲，有戰馬嘶鳴聲和呼嘯的風聲喧鬧清晰。

火盆小聲畢卜燒著。

魏國公大馬金刀坐在小板凳上，用手撕著肋骨上的剩余羊。年紀大了牙口沒年輕時好，可不敢隨意大口啃咯，就怕把牙崩掉了。

“那呼什麼，就那回鶻王的二王子，聽說你昨天把他放走了？”

這才是魏國公來的真目的。

他想知道阮靖晟是怎麼打算的。

阮靖晟已吃完了黃羊，用帕子慢條斯理著手，面龐俊無儔，神態卻如堅冰般剛冷漠。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呼延浩二在回鶻國唯有一個老母親，幽閉冷宮多年并不寵，已被回鶻王忘在腦后多年。”

“而呼延浩二是個孝子。”

“我已經派暗衛營的人出手，將他母親運了養在了京郊別院里，并放了一個替，在回鶻王宮里，只待事態平息后，替就會悄無聲息離開，造其‘暴斃’的假象。”

“呼延浩二對我們的作一清二楚。”

“他二大爺的娘的的，這一招跟猴子桃似的，可真是賊他娘的險。”魏國公嚼了幾口，激得猛地一拍大*。

“不過我喜歡！”

“對付那群不要臉的突厥人，就得這麼辦才算帶勁。”

阮靖晟平靜接了魏國公的夸贊，又彬彬有禮敘述道:“除此之外，我還許諾了他，只要一直替我們辦事，等到大兵肅清了突厥，勢必要立州府，令突厥人參與管理制突厥人的。到時候回鶻這個地方的州府長的位置，我替他留著。”

“他已經答應了，并在我們的協議上，按上了手印。”

“呼延浩二是回鶻王的庶子，一直被回鶻王忽視，淪為呼延浩大的陪襯，這一次更是被回鶻王派來給呼延浩大當保姆。”

“他不是一點怨氣和野心都沒有的。”

“畢竟呼延浩大已死，回鶻王必定要重新選一個繼承人。而他足足有十數個兄弟，卻沒有任何依仗，自己不參與爭端，遲早也要被爭端卷進去，被人當俎上之。”

魏國公將吃得干干凈凈羊骨一扔，嘆了口氣道:“無論大國小國，天底下誰都一個樣啊。”

他想到了先帝末年的幾個皇子奪嫡，朝堂上風卷云譎攪的近十年。

大半個朝廷員被迫站隊，被權利斗爭碾過，為了無畏犧牲的。

他不老朋友都因此倒下。

阮靖晟亦半晌沉默。

他的母家西北侯程家全族，父親忠骨錚錚的程相，亦是權利斗爭下的冤魂。

帳篷外亙古不變的風聲嗚咽蒼茫，仿佛昭示著天地寬闊時浩瀚，人的喜怒都渺小只若滄海一粟。

阮靖晟冷靜地繼續道:“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聰明人。”

那個斯文冷靜的年輕二王子負重傷醒來后，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仇恨怒罵或惋惜懊悔，而是平靜地道。

“大周的威武將軍，我們做個易如何？”

這是一個善審時度勢的人。

魏國公喃喃道:“聰明人啊。這世道只有兩種人能夠活得好，最聰明的和最笨的，希這二王子足夠聰明吧。”

阮靖晟最后才一勾道:“最重要的是，呼延浩二里被我做了一些手段。若他聽話還好，不聽話的話……”

話中未盡的森寒殺意明顯。

魏國公砸吧了一下，瞥了一眼阮靖晟，心道這年輕人看著俊剛磊落，倒是個心狠手黑的。

這也是他欣賞阮靖晟的一點，行事老練謹慎。

分明才二十歲的年紀，最是年俊意氣風發時，上馬殺敵時悍勇過人，長長斬馬刀下已收割了數百人命，著實是悍將和煞神。

玉面將軍。

鐵煞神。

二個份結合地奇異又合，仿若天生合該如此。

偏偏他事竟也老練若經年老者。

這一份滴水不和謹慎，竟更甚于那些在朝堂上混跡了多年，當面或慷慨激昂或熱淚盈眶或老持重，君君臣臣家國天下，背地里不溜秋，談笑間下手賊黑的頂級老狐貍幾分。

對，他說得就是龐仲那老而不死的狗賊。

不過如龐仲老賊這般無恥狡詐，他一看得就心里直冒火，恨不得踹他屁*。

小阮這般縝好手腕，他就越看越喜歡，覺得對方臉上每一眉都長得忒順他的眼，看著就心舒暢想喝兩杯酒。

有這等出眾又專一的外孫婿，他心尖兒似的外孫，這輩子怕是不愁不到福咯。

他稍稍放心了。

阮靖晟接著沉聲道:“昨夜子時二刻，呼延浩二私藏匕首，打傷三名看守的士兵，自己也深重傷后，搶奪了一匹好馬，連夜逃出俘虜營，朝突厥聯軍方向逃竄。我已經派了兩個小隊前去追他了。”

“干得漂亮。”魏國公笑聲嘹亮厚重如洪鐘，嘭嘭嘭地拍了兩下阮靖晟肩膀。

阮靖晟不聲活了一下骨頭，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才道:“國公爺過譽了，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魏國公笑瞇瞇拍肩膀道:“小阮啊，這一番回去只怕就要封侯了吧，前途無量啊。”

阮靖晟聲音愈發沉:“都是國公爺栽培的好。”

魏國公繼續拍肩膀道:“年輕人的未來不可限量啊，我們這些老人家是比不上了。”

阮靖晟背脊直不如山:“屬下不敢狂妄，國公爺為大周朝立下的赫赫功勛，實在非屬下可以比擬的。”

魏國公和藹道:“打算什麼時候去給提親啊？”

阮靖晟猝不及防被人打趣，耳朵頓時就紅了，強自鎮定道:“我……”

魏國公愈發親切道:“放心，這件事上我能替蔣端方拍板，你的聘禮不用太多，嫁妝是不能的，包括京城東七坊一條街的地契和通州十八個田莊，還有東三坊的十二個五進三出大宅院的地契，江南三個大園林……保準讓你們小兩口這輩子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阮·窮人乍富·錢全投給了建設暗火盟·除了個又老又破的將軍府別無他財·靖晟陷了深深的沉默。

堂堂威武將軍，未來侯爺沒媳婦有錢不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