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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大長公主的話，蔣明在廳堂里靜了許久，才恢復了平靜自若。

由丫鬟婆子引著，蔣明進了三小姐間，履行起了今日來的目的——替三小姐看起了病。

三小姐約莫十四五歲，容貌與長公主有幾分相似，只是了那份威嚴氣勢，堪稱端正秀麗。

只是面青白，瘦得厲害，眼窩深陷，手臂仿佛干柴，渾只剩一層皮包著了，肚子鼓得老高，像懷胎幾月似的。

丫鬟擔憂道:“小姐最近吃得越來越多，子卻是越來越瘦，肚子也越來越大。許多大夫都來看過了都是無計可施。府里不老人都說小姐、小姐這是給臟東西魘住了。神醫聽說您是京城最厲害的大夫，求您一定救救小姐吧。”

蔣明有幾分了然。

吃得越來越多卻越來越瘦，肚子還越發地大，和傳說中的死鬼投胎一模一樣。

難怪會有如此說法。

但蔣明是不信這一邪說的。問道:“你們小姐是否喜歡吃生食？或者在最近曾經落于臟水中過？”

在后世看過許多類似案例，因此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吸蟲病。

這種病在后世已有妙方并不難解，但在醫并不發達的大周朝，卻是令人束手無策的棘手絕癥。

丫鬟思索片刻道:“小姐不喜歡吃切膾等東西。但一個月前，出府踏青時確實落水過一回。”

蔣明已然確定了。

徑直寫了藥方道:“馬鞭草、蘇葉、青蒿三種藥材煎服，一日三遍。吃上三日后來仁心堂尋我復診。”

丫鬟眼神吃驚。

京城那麼多名醫都來看過，太醫院更是流水似的來人，都沒能看出一個究竟。

仁心堂神醫，竟只打了一個照面，就看出了三小姐的病，并開出了藥方子。

盛名之下無虛士，仁心堂神醫好生厲害。

不敢多耽擱，匆匆將藥方拿下去，令人給小姐煎服了。

蔣明診完了病，便被引出了間。

在寬敞廳堂里，一個年老嬤嬤恭敬道:“神醫，殿下說可以答應您一個要求。您現在提出來，等三小姐病愈后就替您辦了。”

這是為了防著蔣明誤診或藥方無效。

蔣明思索片刻后道:“平侯府太夫人即將舉辦六十壽宴。國公府金二夫人正滿京城籌重禮，為其母親賀壽。麻煩嬤嬤幫忙給金二夫人傳遞出一個含糊信號，說若是金二夫人禮金足量，長公主府會派人上門賀壽。”

嬤嬤眼神明地閃了閃:“只是傳遞出一個信號？”

只是傳話卻不用去，這便是忽悠人了。

這位仁心堂醫是準備給人下套啊。

蔣明徐徐笑道:“只是傳遞出一個含糊風向即可，且萬萬只傳給金二夫人一人。至于如何令金二夫人深信不疑，便麻煩嬤嬤了。”

塞了一個荷包給那年老嬤嬤。

雖然長公主說了這是長公主答應的要求，但如何執行且不風聲出去，便是這些下人們的事。

禮多人不怪。

嬤嬤了一把那荷包，出一個驚喜笑容:“神醫說客氣話了，這是長公主的吩咐，不麻煩的。”

在心里不免道:這仁心堂醫醫高又會做人，實乃妙人啊。

二人對了一個眼神，都不約而同笑了。

按照慣例，蔣明要等病人服了第一遍藥無恙后再離開。

長公主府的人在給三小姐熬藥，蔣明便在廳堂等待著。

鄭蘭淳忽然背手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翹著二郎，大喇喇坐在蔣明邊，掀開茶壺的蓋放一邊，拿著茶壺直接喝了起來。

作無比豪放。

看向蔣明道:“我聽見你剛才和張嬤嬤說的話了，就是你讓給金二夫人傳話的那個話。”

蔣明頗有興味道:“鄭小姐有何見教。”

鄭蘭淳朝蔣明豎起了大拇指:“你想用我們長公主的權勢去坑人，你可真是一個大大的惡人。”

蔣明挑眉。

惡人嗎？

鄭蘭淳啪地將喝完了的茶壺放下，呸呸吐出了幾茶葉，拍著蔣明的肩膀道:“我喜歡惡人，你這個朋友我定了。”

蔣明奇道:“你喜歡惡人？”

鄭蘭淳驕傲地一昂頭道:“對，我喜歡惡人。我還要當惡人，我要當京城第一惡，我還要在戰場上當殺人如麻的大惡人。”

“我可不想當你們這種大夫，救死扶傷天被人謝來謝去的，都被人當活菩薩了。要不是你坑了金二夫人，是個大大的惡人，我才不要和你朋友呢。”

蔣明覺得鄭蘭淳這話有趣，便托腮看。

上一輩子鄭蘭淳確實扮男裝上過戰場，在戰場上率領一小隊，殺了足足上百人。

按理說這功勛，但凡是個男子，都足以封正七品的了。

可最后被發現了子份，什麼都沒撈到，被押回了京城。就在京城城門口擊鼓喊冤，昭仁帝拿頭疼地沒辦法，打發地賞了一個，然后讓自己侄子娶了，堵住了的。

然后婚后又善妒，得那個小王爺一輩子沒納妾。

聽說婚后其實又跑到了邊疆打過幾回戰，只不過大家頭疼的赫赫兇名，都不敢聲張而已。

后世史書上對這人用了四字評語——荒唐不經。

被當了天下子的反面案例。

縱然如此，鄭蘭淳一輩子卻過得比一般子要自在舒心百倍，蔣明也不知該如何評判。

于是好奇問道:“府先生菩薩道長都要我們守仁義道德。做一個循規蹈矩的好人，這樣才人尊敬。人人都要當好人，你為何要當惡人呢？”

鄭蘭淳大馬金刀地坐著，用‘你好笨’的目，瞥了眼蔣明，理所應當地說。

“因為當好人又累沒下場，當惡人又舒服長命百歲啊。”

“我娘親喜歡禮佛，還總說我格太跳了，要一我的子，讓我跟著念那車轱轆似的佛經，和我講佛經里的故事。我越聽就越覺得不是那麼回事了，怎麼好人佛祖就要割飼鷹，惡人只要皈依佛門就了菩薩了？什麼好人要得道佛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殺了人的惡人放下屠刀就立地佛？”

“這對好人也太不公平了吧？”

蔣明失笑。

這小妮子，還真有一肚子的歪理。

“還有我前幾天看了史書也忒有意思。”鄭蘭淳撿起桌上一個小橘子，剝了皮后囫圇塞進了里，“咱們好人要當，要從三歲開始讀書寒窗苦讀十幾年，有時候頭發都讀白了都考不上只能郁郁而終。而那些造反的頭頭，殺盡了朝廷百姓和兵，混出了頭。府一招安就可以為幾品大員了。”

“這對那些讀書人公平嗎？”

鄭蘭淳斬釘截鐵下了結論道，“所以啊，我這輩子就要當一個全天下最惡的惡人。這樣我做了一件好事，就能為一個回頭是岸的大好人了。以后誰說我不惡我就要和他急的。”

蔣明出乎意料地看鄭蘭淳一眼。

倒是提出了一個好問題。

這個社會上，倒是是遵守規則者更容易獲利，還是破壞規則的人更容易獲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