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溪知很了解屠沉,說他小時候犯了錯,被趕去馬廄刷馬,卻被駿馬踢了一腳,當場四腳朝天,跟烏一樣半天翻不過來。
后來他又被罰去撿馬糞,被野蜂追趕,嚇得到跑,不小心跌倒,整個人埋在了馬糞墻里,被他爹娘掏出來的時候,都不想要他了。
還有,他曾跟人去放牧,結果貪玩迷路,在茫茫草原上過了三天三夜才被找到。
大家本以為他會哭天搶地,誰知道他滿不在乎,囂張地把羊群清點了一遍,表示一只沒,還嘲笑眾人大驚小怪。
大家都信了,以為他真的一點不怕。結果眾人散去后,他直接撲進娘懷里,哭得那一個凄厲,稀里嘩啦的,眼淚鼻涕抹了他娘一。
琉溪知滔滔不絕地說著,樊梨梨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發出驚呼或者大笑,把隔壁的易凌訣給吵得睡不著。
直到天都快亮了,鳴狗吠聲從遙遠的村子傳來,兩人才漸漸有了困意。
樊梨梨側躺著,眼簾沉重得睜不開。
聽琉溪知說了那麼多,從最開始笑得前翻后仰,到后來只覺得無盡的憾和悲涼。
小時候的屠沉,聽起來真的很快樂,在廣闊無邊的大草原上,無憂無慮,肆意飛揚。
而屠沉的過去,都沒來得及參與,只能從琉溪知口中,聽到他的事跡,幻想他從前是如何意氣風發,囂張開朗的模樣。
并且這人,又是如何變如今這副冷淡漠然,仿佛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的死寂狀態?
樊梨梨的失落難過,琉溪知都看在眼里,不由輕輕為樊梨梨拂去脖子上的發,隨即又的發頂。
“嫂嫂,兄長的過去,你雖然沒能參與,可是兄長的未來,全都屬于你,這是我們這些兒時玩伴比不上的,對不對?”
樊梨梨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琉溪知笑了笑,轉將油燈熄滅,室陷黯淡,只窗口泄進來一微。
“睡吧嫂嫂,做個好夢。”
天將明,樊梨梨睡過去,當真做了一個好夢。
夢見比現在小幾號的屠沉騎在馬上,手持一桿長龍般的銀槍,于茫茫草原上肆意奔騰,張揚得意,后萬馬相隨,浩磅礴,氣勢人。
那發自肺腑的意氣風發之,連于旁觀狀態的樊梨梨都被染。
然壯觀之后,卻驟然只剩他一人,倉惶無依,停留于空曠冷寂的雨夜里,徒留滿心落寞悲涼。
上午起床,樊梨梨神萎靡,眼睛浮腫,睜都睜不開。
琉溪知將兒子抱過來,輕笑著說,“瑋哥兒,姑姑。”
瑋哥兒只能喊出“咕咕”的模擬聲,張開雙臂搖搖晃晃地撲過來,要樊梨梨抱。
樊梨梨最可的孩子,連忙抱過來,掂了掂,驚喜地說,“比上回重些了。”
“是啊,多虧嫂嫂牽了牛來,這孩子天天喝,很好。換做母,我沒有,不知道他會瘦什麼樣。”琉溪知無奈地笑笑。
說話間,易凌訣已將新的牛煮沸放涼,拿來給幾人喝。
一頭牛每天產出的,一家三口喝不完。易凌訣做了不酪和豆腐,當做早飯,讓樊梨梨大開眼界。
“妹夫還會做這些?”即便樊梨梨自己,都沒法在沒有工輔助的況下,做出油以外的制品來。
琉溪知笑道:“阿訣跟我在草原上生活了一段日子,做些茶和制品,不是難事。”
他們也懂得如何照料牛,讓牛產量更高。
樊梨梨興致,想學如何發酵酸,可惜今天時間不充裕,還要趕去飯館。
“過兩天我再來吧,你們需要什麼,我下次帶來。還有,最近流寇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你們別輕易給人開門。”
琉溪知笑著說,“嫂嫂把我當孩子呢?我可比你大些,該我叮囑你才是。”
“別別別,你就讓我當當大姐姐,過過癮吧。”
樊梨梨年紀小,長得也小,一副懵懂天真如小白兔的模樣,總讓人對不放心,把當小妹妹看待。以致于從小到大,永遠是被照顧的那個。
就連屠五,仗著年紀比的虛假年齡大,雖然口頭上喊四嫂,實際上把當妹妹。
如今難得有人端端正正一聲“嫂子”,那不得格外留心?
但樊梨梨不知道,琉溪知雖然沒把當妹妹,但多有點當兒的意味。
門一開,就看鐘遲在外頭等著,接樊梨梨回去。
這一帶比較荒涼,加上流寇的事,鐘遲可不敢掉以輕心。
兩人一同往城里去,剛到城門口就遇上大搜查,墻上著幾幅畫像,說是殺人的流寇,讓百姓舉報。
排隊進城時,樊梨梨掃了畫像幾眼,覺畫得也太潦草了,寥寥幾筆,只大概分得清男,要是稍微變個妝,真的很難識別。
兩人順利進城,路過雅樂閣,很是冷清,幾個伙計蹲坐在門檻上打盹,半點神都沒有。
鐘遲仰金碧輝煌,又高雅氣派的雅樂閣,低聲說,“只要能贏,這里就是咱們的了。”
樊梨梨信心不大,“除非把大廚干掉,要不然我們沒什麼贏面。”
鐘遲嘶地了口涼氣,“四弟妹,你是被四弟奪舍了嗎,怎麼能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出這麼恐怖的話?”
樊梨梨呼呼地干笑,“開個玩笑嘛。”
倒也不至于為了比試去殺人。
不過,要是能在比試前,給大廚們下點瀉藥,讓他們通通蹲茅坑去,這樣豈不是不戰而勝?
樊梨梨設想了下那個畫面,不由咯咯狂笑。
鐘遲在旁邊看著,角了。
這四弟妹,好像也魔鬼的。
兩人正要離開,卻看后門方向,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出來。
鐘遲趕把樊梨梨拎到屋角后面藏著,兩人蹲地,頭腦地張。
那人是周旦,從雅樂閣出來后,不停地笑,一手拿銀子,一手拿著個小布袋。
樊梨梨眼神不夠好,鐘遲卻跟遠鏡加放大鏡一樣,遠遠地看清了周旦手里的品,皺眉說,“他好像,拿的一包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