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靜謐雅致，謝傾公子安靜地躺在床上，似乎正做著一個好夢，眉眼久違地舒展開來。

明珠娘子憐地看了兒子許久，視線不舍地移向床頭。

那里有個致的香爐，正燃著檀香，煙霧繚繞。

明珠娘子將香爐取下，細細把玩。

雪秀將門窗關好，確定周圍無人聽窺，方才上前，低聲道：“夫人，可以了。”

明珠娘子嗯了一聲，繼續打量手中件，說道：“這個香爐，是傾兒十二歲那年，老爺送他的。他很喜歡，用到了現在，每晚必然要點上檀香，說，就像是爹爹陪著他一般。”

說話間，明珠娘子已將香爐打開，倒掉里頭的香料香灰，又將撥片和隔板取出。

“呵。”突然笑了一聲，無限蒼涼凄苦。

隔板底下，有個極小的暗格，要借著燈仔細去看，才能看到有一層晃的水銀。

香爐加熱后，水銀也會揮發，無無味，日日夜夜侵蝕謝傾的。

雪秀不忍地別開視線，不知道該怎麼安。

明珠娘子親眼見了，總算死了心，邊笑邊流淚，說道：“找找吧，找出來看看就是，什麼都別，還是原位放回去。”

“是。”雪秀立即前去仔細翻找。

明珠娘子抹掉眼淚，著床上睡的謝傾，再度淚涌如泉。

“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是娘害了你，娘對不起你。”

捂住眼睛，明珠娘子泣不斷，悔恨加，心中酸痛苦不已。

猛然間，又想起樊梨梨說，當務之急，是要把謝傾邊的水銀清理掉，以防毒加深。

明珠娘子一咬牙，立即起搜尋。

半個時辰后，兩人搜出不件來。

常用的香囊里，有顆小銀珠，珠子里就是水銀。

謝老夫人送給謝傾的一串佛珠，當初說是有靜心安神之效，還是在佛堂前開供奉過的，能保佑一生平安。

但砸破珠子，里頭也有水銀，時常戴在謝傾手腕。

就連謝傾用的棋盤棋子，也是謝老爺送的，里頭同樣有水銀。

小件里的水銀極不起眼，即便無意中看見了，也會以為是什麼裝飾，不會多加聯想。

而就是這樣，二十余年來，謝傾慢汞中毒，毒腐蝕，越發衰敗凋零。

明珠娘子力地坐在地上，看著一個個來自謝老夫人和謝老爺，甚至謝家其他長輩送的禮，斷斷續續又哭又笑，惶惶凄然。

本以為，謝家人只是不待見們母子，卻沒想到，竟然能下此毒手。

而那兩個罪魁禍首，竟然還好意思指責，怪罪為了錢才孕期奔波，導致謝傾弱多病，把一切都怪到上。

這種人，太可怕了，冷漠無，涼薄毒。

雪秀跪在明珠娘子邊，低聲道：“奴婢這就去安排馬車，將公子送去別院。一應小廝丫鬟，均數撤掉。”

明珠娘子有氣無力地說，“做得干凈些，別讓人起疑。”

否則，那兩個惡毒的人，怕是還會想別的辦法。

雪秀匆匆離去，明珠娘子用冷水洗過臉，兀自冷靜下來。

如今，要盤算的事還有許多，由不得在這消沉。

轉眼，到了珠寶展銷會，樊梨梨帶了幾個幫廚，去做點心和飲品。

后廚里，丫鬟們議論不休。

“聽說前幾天，大公子突然病重，老夫人卻不給人參救命，蓉姨娘還把郎中截走了？”

“可不是，你沒見夫人大發雷霆，第二天早上就把公子送去別院了？”

“是啊是啊，我聽夫人邊的紅珍姑娘說，夫人想把公子分出去呢。”

“啊？要分家？”

“這算什麼呀，我要是夫人，我也氣啊。大公子好歹是老爺的親兒子，哪能這麼欺負人家？”

樊梨梨聽見議論聲，不發一言，只代幫廚們把甜品冷飲等都做好。

不多時，雪秀過來，對樊梨梨一福。

“樊小姐，夫人請您再做一道玫瑰杏泡，碎冰要些，老夫人吃得很。”

樊梨梨點點頭，“那我親自給老夫人送去吧。”

快速把甜品做出來，跟雪秀一起去老夫人的院子。

周圍無人，雪秀低聲道：“公子已經送去別院了，我們仔細檢查過，絕對沒有那東西。飲食上，也格外留意，不會再發生之前那樣的事。”

樊梨梨回道：“那我晚上再去一次，替公子診脈。我還聽說，夫人要分家？”

雪秀苦笑，“分家不過是用來吵鬧，好正大明搬出謝府，不讓人起疑的借口。您不知道，謝府就等著耗死公子，謀得朱家家產，怎麼可能分家？”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還沒進門，樊梨梨就聽到中氣十足的怒吼聲。

“你好歹也是做生意的，怎麼連這種蒜皮的小事都要斤斤計較？難道我勞大半輩子，連人參都吃不得了？你等著拿人參趕去投胎是不是？”

謝老夫人的聲音很有辨識度，罵人的時候高尖銳，穿十足，直能把人耳給貫穿。

挨罵的無疑是明珠娘子，底下下人們都聽著在，令人面盡失。

換在平時，明珠娘子還會忍氣吞聲，但是如今，不得惹謝老夫人怒，把趕出府去。

“婆婆，你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麼佛口蛇心了。我兒等著人參救命，只要一點人參須而已，你都霸占著不肯給。你吃齋念佛數年，沒見有多慈眉善目，倒是長了一副蛇蝎心腸，也不怕跪在神佛面前，臟了諸神的耳目。”

謝老夫人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辱，頓時氣得不輕，站起來巍巍地指著明珠娘子，難以置信地怒道：“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明珠娘子冷哼，“事實如何，婆婆心里清楚。想必諸天神明在上，見婆婆如此心狠手辣，涼薄自私，只會把你打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做豬做狗。”

“你，你這個毒婦——”

謝老夫人萬萬沒想到，這種話竟然能從自己兒媳婦口中說出來，又驚又怒地驚出聲，接著眼白一掀，暈了過去。

院子里兵荒馬，到都在嚷，謝公子吐那日的形重演。

樊梨梨嘆地想，明珠娘子不愧是做生意的，罵起人來，專挑痛，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