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明儀和謝紓剛被賜婚那會兒，為與各大友邦聯絡，鞏固邦，也在宮中梨園廣場辦過一場盛大的馬球賽。

那會兒，裴景先尚未被史彈劾貶斥外放。那場馬球賽崔裴二人也去了。

明儀從前曾摔過馬，對騎馬一事產生了恐懼，故而不擅此道，崔書窈沒揪著這事暗諷——

先祖在馬背上打天下，為大周公主竟連馬都不能騎云云。

明儀一慣要強，臉皮又薄，因此甚在圍獵、馬球、賽馬之類的場合面。

三年前那場馬球賽，因著是謝紓提議要辦的，明儀難得給面子，著一襲盛裝去了。

但謝紓忙于應付友邦使臣，本無暇顧及，自馬球賽伊始便把晾在一旁。

明儀也不可能上場打馬球，只獨自坐在賓客席上首觀賽，聽著周圍有伴之人的嬉笑攀談聲，難免有些失落。

這便罷了，更氣的是崔書窈和裴景先二人一個勁在跟前現夫妻深。

崔裴二人都是擅馬之人，二人在馬球場上配合默契，幾乎快拿下整場馬球賽的所有彩頭。

對比崔裴二人的火花四濺濃意，獨自坐在賓客席上的明儀便顯得無比落寞。

明儀和崔書窈自小別苗頭，這事眾所周知，見此狀，總有些人私底下拿兩人做比較。

崔書窈還自賽場上朝明儀投來挑釁的目，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明儀心中憤懣卻又無奈。

眼看著馬球場上只剩下最后一個彩頭，賽場上的人鉚足了勁想爭這最后一個彩頭，崔裴二人勢在必得。

賓客席上所有人的目都聚在馬球場上，要看看究竟誰能拿下這最后的彩頭。

卻在此時，謝紓騎著馬上了馬球場。

他換了一騎裝，干練利落，牽著馬繩的樣子清雅又不失氣度，無論在何都讓人移不開眼的出。

明儀的眼睛亮了亮。因為知道，若是謝紓上場了，那最后的彩頭只會是他的囊中，定然不會落于他人之手。

果不出意料，一場馬球打下來，謝紓贏得不費吹灰之力。

被人打破了不敗紀錄，崔裴二人自是憋屈的，卻也不敢給謝紓擺臉，只得乖乖拉著馬繩站在一旁恭賀謝紓。

謝紓拿了彩頭，便朝的方向走來。

那會兒他們剛定親，即使沒什麼，卻也算定下了名分。

所有人都以為謝紓會把彩頭給，連崔書窈以為如此，面不甘。

明儀面上雖不顯，心里卻也期盼著。

卻不想，謝紓在快走到跟前時拐了個彎，把彩頭送給了別人。

這下在場眾人都愣住了，礙于明儀的臉面，不敢多言，但臉上卻寫滿了一言難盡。

崔書窈更是忍不住捂竊笑了起來。

明儀朝謝紓了眼，卻發現他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藏在袖底下的手心了又，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過是些小玩意罷了，誰稀罕。”

打那以后明儀再也沒去過任何一場馬球賽。

和謝紓不合的傳聞便是由此開始愈演愈烈。

明儀回想起這事，心里悶悶的。

旁幾位貴眷見神不愉，忙轉了話頭。

姜菱悄悄扯了扯的袖子，湊近小聲問道:“這回馬球賽，殿下去嗎？”

明儀幾乎沒有猶豫便道:“去。”

這場馬球賽，崔書窈和裴景先必然也要去，如今和謝紓已是“恩”夫妻，自然要去一雪前恥。

*

知曉了馬球賽之事，明儀無心再賞花，便回了宜園。

謝紓還未從京郊軍營巡兵回來。

剛回宜園，劉管事便將宮里邀馬球賽的帖子呈了上來。

明儀看了眼帖子，沉片刻，問劉管事道:“王爺何時回來？”

劉管事回道:“近日事忙，回紇使臣來訪大周，王爺巡完兵還需去會見回紇使臣，需得忙個四五日才得空。”

明儀輕嘆了一聲，吩咐道:“若他回來了，立刻派人知會我，我有事同他說。”

劉管事忙應下了。

明儀未再多言，轉回了長春院洗漱小憩。

*

京郊大營。

謝紓剛結束一天的巡兵，坐在營帳翻閱公文。

乘風抱著劍，掀開帳簾，快步進來稟道:“啟稟王爺，回紇使臣一行已抵達京城，已派人將其安置在鴻臚寺禮賓院。”

謝紓翻著折子應了聲:“知道了。”

乘風又補充了句:“聽聞回紇小可汗也跟著使臣一道來了大周。”

謝紓淡淡“哦”了聲，便沒了下文。

乘風暗自腹誹，這回紇小可汗三年前曾當眾像長公主示，怎麼說也算是個敵，知道敵要來就這反應？

這到底是是不在意呢？還是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里？

謝紓見乘風愣在原地，掃了他一眼:“無事你便先退下。”

乘風朝他抱了抱拳，正要退下，忽想起一事來，朝他道:“方才屬下回了一趟宜園取東西，進門時恰好遇到了劉管事，他說今日長公主問起您的事。”

謝紓翻折子的手一頓，抬頭問道:“問了什麼？”

乘風道:“問您何時回去。”

*

宜園，長春院。

明儀回來后沐浴清洗了一番，便靠在臥房窗邊小榻上閉眼小憩，閉著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適才在平寧侯府時聽姜菱說起和程之衍不合適，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明儀夢見了當年跑去暗示謝紓自己的心意，結果被他一口回絕的畫面。

夢里的謝紓說完“臣想找個合適的妻子”后，轉揚長而去。

他的影越來越遠，明儀手去夠，卻怎麼也夠不著。

這種覺讓明儀心中極不安穩，驟然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猛然對上了謝紓一張冷臉。

明儀:“……”

他怎麼在這？不是說近日事忙，要四五日后才得空嗎？

明儀剛醒來，腦袋懵懵的，還沒理清頭緒，卻聽謝紓忽然開口。

“能松手了嗎？”

明儀順著謝紓的視線往下移，這才瞧見自己的手此刻正抓著謝紓領不放，還愣生生扯開他領上兩顆小玉扣，得他出半片鎖骨來。

明儀:“……”

明儀忙松開手，撇開頭去。

謝紓抬手將松開的扣子一顆一顆扣上，邊扣邊看向明儀:“在做夢？”

那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

明儀被他盯的一陣不自在，想到方才自己揪開他領的樣子，臉漲得通紅，咬牙擺手道:“不是你想的那種夢！”

謝紓忽笑了:“哪種夢？”

明儀:“……”

明儀一噎，好半天才緩過來，問他:“你怎麼回來了？”

謝紓默了片刻:“回來看看。”

明儀忙道:“那正好，我正有事想同你商量。”

謝紓:“何事？”

明儀深吸一口氣，語氣忿忿:“你可曾記得三年前你我剛定下婚約那會兒宮里辦了場馬球賽，你拿下了那場馬球賽最后的彩頭。那會兒所有人都以為你贏的彩頭會給我，而你卻當著眾人的面，把彩頭送去給了波斯公主。”

謝紓著明儀輕皺的眉，聽出話里一掩都掩不住的醋味，默了半晌，道:“我記得那日的彩頭是只大紅蜈蚣風箏，波斯公主方滿四歲。”

“我以為你這個歲數，不會想要那種稚又奇怪的東西。”

“……”

明儀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確也記得，那會兒波斯小公主哭鬧得厲害，怎麼也不肯消停。在收到那只大紅蜈蚣風箏后才慢慢止了哭鬧。

謝紓還抱起，抬手了的小鼻子，引得小公主咯咯直笑。

他看似寡淡冷，在對待孩子時卻難得的溫有耐心，似能融化人心。

果然他骨子里是個溫的人。

思及此，明儀心頭不由一暖，卻聽謝紓涼涼開口。

“大周與波斯商路遲遲未通，送彩頭一是為向各友邦展現我大周的友善，二是為告訴波斯王我大周的誠意。你該明白一只風箏能換的東西遠比你一時快意重要得多。”

明儀:“……”

果然什麼溫都是錯覺，謝紓從來都只是個冷靜理智至極的人，做一步算十步，絕不費力做無意義的事。

罷了，過去便算了。

“總之，下個月初的馬球賽，你得把最后的彩頭贏來送給我。”明儀想了想，又添了句，“你不要忘了，如今你我可是‘恩’夫妻，你總得做出些樣子來。我這也是為了緩和新舊朝紛爭考慮。”

謝紓:“可以。”

明儀沒想到謝紓這麼容易就答應了，角正想往上勾，卻又聽他加了句。

“我有什麼好？”

便知道沒這麼容易，明儀沉下臉:“不是說了嗎？為了新舊朝……”

謝紓:“別的。”

什麼別的？明儀一時怔愣，好半天從謝紓半斂的目中讀懂了一點“別的”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想的那樣，試探著手點了點他的，被他呼出的氣一燙，立刻回了手。

“是這個意思？”問。

謝紓笑而不答。

明儀咬著，低頭掙扎了片刻，閉上眼抬起頭，圈住他脖頸，索著在他上啄了一口。

“你還……齋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