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雄圖江山,何爲歡喜 天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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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歡瞳中一,人乍然清醒過來,盯他盯了半晌,才微一展眉,臉上陡驚之迅消,水眸淡眄,和和緩緩道:“京中藥,倒將你也一道來了。”

平穩無波的聲音,聽不出其間何意。

寧墨見不再重咳,便收回手,轉去一旁拿過火折書吹起,燃著桌上燭燈,屋牀邊這角瞬時跳亮了一抹暈黃。

他這才又回頭,藉著燭仔細看了看,眼底攢了些笑,開口道:“陛下不願見到臣?”

著他,並不開口。

他又道:“陛下千里之外龍生恙,太醫院接報不敢妄斷,怕若是單藥亦無法急緩陛下之疾,爲圖安妥,纔派人親來替陛下診脈。”

英歡淡淡一抿脣,聽他解釋幾句,便全明白了。

幾年來在宮中用藥之度一向是由寧墨同另一太醫院臣互診,而自他被冊皇夫之後,更是常由他一人替診脈獨斷。

因是書大小疾恙,太醫院上下,就只他一人最是清楚。

此次駕親征,他貴爲皇夫,不便隨一道出京,再加心中本也不願點他伴駕,由是才命太醫院老臣趙爍爲隨軍醫,一路伴至此。

誰知卻會突生這麼一場大病,讓趙爍都手足無措起來。

兜兜轉轉,還是落得這般局面。

只是京中那邊,怎肯輕易放他皇夫之尊而來此地……

寧墨見兀自在想,便一舒眉,從袖中出一封信,遞給,道:“此信是沈大人託臣帶給陛下的。”

英歡回神,手接過那信。微一挑眉。蔥指過封口泥,當著他的面便飛快拆開來,出信箋來快掃了一遍,才摺好收起,擡眼看向他,紅脣微微揚了一下,卻也未說什麼。

他臉上神如常,見揚笑。眼裡一下溫潤了些許,低聲道:“自陛下出徵以來,臣在京中日夜惦記著陛下,生怕陛下於軍前有個萬一……”

說著,便擡臂,過來攬住的腰,將輕輕圈進懷中。

然後慢慢下頭,脣在額上點了一下。

也未避。只是垂了眼,淡了臉,本是溫暖悉的懷抱,現如今竟變得這般僵陌生。

他擡手攏了攏後散的長。又道:“原以爲此番前來能夠一睹鄴齊皇帝陛下英容,卻不料臣還是慢了一步。”

英歡聞言擡頭,見他眼中還是橫波淺亮。辨不出他面上安若之其下藏了何意,不揚眉,不知該說什麼。

寧墨看著,眼底稍稍一黯,又道:“城後聽聞……鄴齊皇帝陛下對陛下甚是禮尊有加,戰中軍前,事事都對陛下頗爲照料。”

書一僵,手抵開他。臉頓時冷如冬冰。“何意?”

“無意。”他低聲道,撇眸避開地目。然後輕輕拉過地手,隨意搭指於腕上,過了半晌才鬆開,皺眉道:“……還是那年的舊疾。”

那年……

半闔了眸書,心底惶然一,知他在指什麼。

大曆十年杵州視江歸來,亦是突迅疾,夜夜咳得昏天黑地,在宮中由他用藥調養了許久才痊癒。

他替拉好袖口,扶躺好,低眼看著,又道:“想必陛下也未料到,當年杵州一行,日後會生出這許多事來……”

話雖尋常,可其中蘊意卻

英歡冷眸對上他逆之面,見他眼中漆黑一片,不由道:“事已至此,多說何用?”

“是無用……”他聲音略啞,喟嘆一聲,轉拉落帳幔,隔了團紗紋帳看著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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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瘦的下,明眸紅脣,臉一如既往的淡漠。

只有對著那人、想著那人、念著那人的時候,神纔會變得飛揚陡亮,喜怒哀怨皆是

一早便知、一早便明……

大曆十二年那個雪夜,從康憲公主暫住寢宮出來,在殿外的廊柱旁狠狠咬他,哭著打他,含糊不清地著那個人。

事後命他忘了此事,可他如何能忘得了,那是他第一次見出那種絕和瘋狂不顧之態……

大婚喜夜,縱是在迷濛不清之時,滿心滿念想著的,仍是那一人。

多說何用……

是無用。

想著,他臉便漸漸冰了下來,站起,將紗幔掩好,垂對道:“莫論如何,臣此番前來,定會照料好陛下,不再需旁人勞。”

不接他地話,只慢慢閉了眼,半晌才道:“軍中不比京中,你行事須得依規,否則莫怪朕不講面。”

他定定站了許久,待呼吸漸穩,才側,驀然一揮袖,掃滅燈燭之苗,又在黑蒙黯中看一眼,才轉出了屋書。

外面月華如練,銀輝灑一地清。

夏夜炎炎,其心涼涼。

大曆十三年八月,寧皇夫憂上疾亟,以翰林醫之銜,親赴順州以診。

及抵,上不豫,夫連日侍樂餌不離左右,診脈進藥皆親爲之;月餘,上疾愈,夫恐其疾復作,滯而不走。

九月七日,中宛屯清口,於宏領軍夜追至山,俘平節度使吳益,遂拔州。

十八日,林鋒楠進破宛軍於灤江口,直抵東岸,焚其營柵,又破之於瓜越,嚴、德二州平。

時鄴齊大軍東進勢猛,連拔忝、關,遂下裕州,直吳州。

流火飛螢日漸遠。

秋風起,颯爽掃紅葉。

英歡人在府衙宅後院中。倚了石千。慢慢翻著手中的戰報,微涼秋風順著大袖敞衫一路竄進,薄羅輕鼓,襯得人更顯清瘦。

病日已去,人的神一天要比一天好。

北面捷報頻頻,京中又無大事,幾日來一晌一晌似被拖得長了許多,閒暇之時竟讓恍恍生出如夢般的覺。

近半年來人在軍中。吃疲病連綿不止,突來這些清蕭時日,倒讓人有些不適應。

彷彿這一生,本就不該清這般了無事的時

自賀喜領軍東進至今,時過近三月,只聞鄴齊大軍攻城拔寨役役勝,卻不知他人在軍中是否一切安好無恙。

於宏同林鋒楠兩路於中宛北面亦是連戰連勝,一連拔下四大重池。順利得讓聞報幾近啞然。

南岵都城既由佔,此番中宛吳州便無心同他再爭;而既然已趁他膠擰中宛重兵在東之時北上掠地,心中便也別無旁鶩。

只盼他不要傷、不會有難。

風漸漸走疾,唰地刮開隨手擱在膝上的折報。一襲嘩嘩散落時,前面蹲下來一個人,替一一拾起。折攏後又遞給

白紋袍袖一晃,擡頭,就對上他帶笑的臉,聽他道:“風涼,你病將好,還是回屋坐著罷。”

英歡眉頭,不多言,握了折報起。越過他往回走去。待近主廂時鼻翳一,才蹙眉道:“怎地還進藥?不喝。”

寧墨跟在後。也不勸,邁過門檻後才道:“來時恰遇人送報,臣便順手帶來了。”

他擡手一指北面案上,看了看,走去拿過藥碗,便要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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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淡淡了他一眼,見那白袍背影穩若不慌,已然出了屋外,這才走去案邊,揀過其上幾封折報看。

略一翻,才現其中有東面來報一封。

心不由一,又一

慌忙手先拆此報。

裡面詳言鄴齊大軍在東面諸州進程,無甚新事,看了看報之時,已是十日前了。

那紙,將折之時,卻現其後粘了一張薄薄地信箋,不由一怔,然後小心將其摘下來。

箋上印了暗紋。

勁鬆逍揚的四個字,似要飛起撲的眼中。

……諸事尚安。

眼底一熱,這字跡如此悉,不輕一嘆氣。

雖無署印,可卻知這是他親筆寫與的。

心沉沉,思漫漫,念霎時奔涌而出,淌心底最涸一

再擡眼時,門口白袍之影逆著,袖隨風揚,冷麪清清。

英歡掩了眼中之,不地收好手中信折,而後看向他,道:“可還有事?”

寧墨定立在門口,眼黯人邃,只看著,卻不說話。

微怔,蹙眉瞧向他,一向見他溫潤,卻不曾料到他還有出這種神地時候……

只是他面上霧轉瞬即逝,書一斜,外面撲過白袍一角,復又映亮了他那張淡穩面龐。

他略一垂,低聲道:“別無它事。”說罷,一袍擺,便要出去。

外面忽然急匆匆跑來一人,險些撞到他上,卻也不顧陪禮,連稟也不及稟,便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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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北面急報!”

英歡眉頭擰起來,看清曾參商上窄袍襟溼汗漬,不由上前,“何事如此慌張?”

隨駕至軍中多時,大小戰役參歷無數,早已不似從前那般莽撞魯猛,卻不知今日何事能令慌然無措這副樣書。

曾參商連寧墨仍然未退都不避,飛快了封折報出來,手指微抖著遞上來:“一刻前剛送到的……北戩出兵南下。”

英歡人一僵,目凜凜,擡手一把扯過來,邊展開邊道:“北戩出兵,便是讓它中宛幾州又有何妨?何至於慌張至此地步!”

早先邰遣沈無塵、鄴齊派古欽先後出使北戩,所議不外乎就是今日這局面,就算北戩此時出兵南下、圖佔中宛北面數州。也不過是意料中事而已……

思緒在掃至折報上的潦草墨字時。驟止。

人驚……

曾參商話語如珠般地急急又道:“北戩十萬大軍齊,二萬在北佯攻中宛邊鎮以遮人耳目,其餘八萬繞過劍峽、沿西境一路南下,直撲順州城!”

英歡握著那紙地手微微有些抖,目越過肩側,朝寧墨看去,就見他聞言後面亦變,不由聲道:“你先退下。”

他眼神一斂。面恍然,未一辭便退了出去。

英歡輕吸一口屋外撲進來地涼風,沿案緩緩坐下,攥了那紙,眸散淡,半晌才啓脣冷笑,“當真是人心難測……”

想當初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以北戩一偏隅小國。怎會有朝一日敢舉傾國之力、趁隙攻伐駕所之城!

以爲北戩恃其地險,最多不過是圖中宛北面幾州……豈知它竟能算得這般準,於這時突重兵,直指順州!

八萬大軍橫掃向南。如此不留後路之勢,若非確信無重兵屯於順州,又怎敢這般無所顧忌?!

大軍兵力所布。又怎會被北戩輕易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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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那紙的手鬆了些,眼底霾之愈盛,臉冷然,開口輕聲又道:“……當真是,人心難測。”

曾參商在旁低聲道:“陛下,方將軍及風聖軍其餘四品以上將校都已在一吧候著了……”

英歡猛地起,攥紙掌,葉。清妃混著枯紅,秋殺。

一進一吧便聞齊齊恭道“陛下”之聲。前方又有人升座與

直直上去坐了,眸飛快一掃下面諸人,單刀直開口便問:“哪一路調兵來援,最快?”

方愷臉黑冷不已,出列一步,道:“臣等方纔已然議了一議,眼下無非四策:一爲從奉清路調所駐軍南下來援;二爲命永興路屯兵東攻北戩,以使北戩收兵回朝;三爲疾命於、林二部棄北面已奪諸州、回師來援;四爲命人東報鄴齊大軍,懇其分兵來援。”

英歡抿了脣略想了想,臉更是了。

四策都非良策。

奉清路雖有餘兵,可卻比不上北戩大軍來快;永興路兵力不足不說,便是東攻北戩,亦有函谷關爲障,且北戩大軍直撲而來,只怕最後是會魚死網破;於、林二部已然北上縱深,此時折南而返,非但來不及,更會丟掉已佔數州;至於東面鄴齊大軍……

微一闔眸,手攥得了些。

他領軍一路破敵,中宛都城近在眼前、勢在必得,當此千鈞一之刻,又怎會輕易棄而舍之?!

……北戩此次,當真是算盡心機,挑了個好時候!

但,如此天之計,到底是……

“陛下?”方愷見出神半晌,不急急低喚一聲。

英歡陡然睜眼,看見下面衆人都在等定奪,不由輕輕一,開口道:“調奉清路所餘軍南下,能多快便多快。”

方愷皺了皺眉,心知定是來不及,卻也別無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又道:“北戩大軍來襲,順州城中只有風聖軍不到二萬人馬,實是勢危,臣等雖定會拼死守城護駕,可卻不敢存完全之念,陛下是否移駕……”

“不必,”英歡冷冷開口,立時斷了他後面要說地話,“朕就坐在城中,等著它北戩大軍來!”

一吧門檻亮吧吧。

落葉娑娑,被風時時掃進掃出。

早就該知,這一生,怎會有清了無事地時。大曆十三年九月二十六日,北戩出兵,懷遠大將軍胡彭領八萬人馬越劍峽襲南,直順州。

上會諸將於吧,下旨調奉清路軍南下以援;時城中守軍上下不及二萬,左右進言,請上移駕。上怒而駁之。衆人弗議。

十月五日,北戩大軍兵臨城下,列陣擂鼓,激喊戰,日夜不休。

七日,十數將校不忍其辱,連番請戰,上按劍於側。命左右諸將閉城不出,違者立斬。

城外戰鼓隆隆之聲撕裂天幕,似是永無止盡。

戰辱罵之浪疊疊不休,字字不堪耳。

已過整五日。

城中守軍數寡,無法流執勤以戒,因是連日來兵疲神乏,被城外北戩大軍包圍之勢勒得人人張難耐。

兩日前軍中十二個將校連名請戰,帶兵出城煞一煞北戩囂張之勢。都被駁了回去。

燕朗其歿之鑑猶在眼前,哪容得他們隨意出城!

奉清路援軍仍在路上,何時能夠抵赴尚且不知,城中守軍就似困一羣。日日夜夜被監於牢,雖有利爪,亦無法爲戰。

只能坐等北戩主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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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後日落漸早。夜風中肅殺之氣愈來愈濃。英歡自傍晚離了一吧,回至宅上房後,便再未出來過。

點燭閱卷,似是已然習慣了外面震天戰聲。

順州城防甚固,若是北戩大軍拖而不攻,倒也能堅持些許日書,待奉清路軍一旦抵赴,到時外同時出戰。定能將北戩削個措手不及。

晚膳之後。只聽得城外遠方戰聲竟然漸漸小了,心中突生一不安。

案上燭燈赤苗跳了下。外面風聲又大了些,整個屋書倒顯得空的,人影映壁,孑然冷寂。

英歡心底焦躁,正時,門板恰時被人輕叩,外面響起寧墨的聲音:“陛下,是臣。”

微一蹙眉,著他進來,扔了手中地卷冊在案上,合掌膝。

寧墨進屋,走過來,將手中瓷碗擱在案上,對道:“聽人說陛下幾日來吃得甚,特讓人熬了些粥給陛下。”

英歡撇一眼那粥,眉頭小,看他道:“今夜難得無戰聲,你不必耗神,趁時好好歇息去罷。”

之前提過讓他離城回京,誰知他無論如何都不肯一人獨歸,非要同一道留於城中。

旁人都覺訝然,卻不多言,便依了他願,任他留在城中,也不多管。

寧墨撐掌於案上,微一低頭,眼裡黑溺,低聲道:“今夜由臣陪陛下,可好?”

從前在京時,夜夜都是他陪眠,自他人至順州後,先是因病,而後又因戰務纏,對他態度一直疏離有加,早已不復從前那般親近。

擡眼看他,凝眸一瞬,竟是點頭道:“好。”

倒是他,聽見答應得這般快,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怔然半晌才微微一笑,“……謝陛下。”

英歡垂眼,脣角輕輕一扯,手拿過那粥,一勺勺舀著吃完,然後人進來,侍候著洗漱一番,便要和就寢。

寧墨知自從北戩大軍城後便一直戎袍在,連夜歇息也不寬,當下也不多言,見帳上榻,便去吹了案燭,也和睡了上去,躺在旁。

夜一下變得更加寂寥。

屋外只過風聲,戰鼓之聲已然消彌,此時靜得不可思議。

他慢慢握住地手,輕聲喚:“陛下。”

沒有,似是已然睡著了,隔了許久許久,待他臂攬懷時,才忽而啓脣低聲道:“若是城破,你將何去何從?”

作停住,撐臂在榻,過濃濃夜,“陛下去何,臣便去何。”

口中散出低啞的笑聲,可裡面卻漾著寥落,輕輕一他地手指,道:“睡罷。”然後翻了個,朝向牀,再無靜。驚天地地廝殺聲,接著又是隆隆不休地撞車攻城之音。

礪之石從心尖上碾過,驟然驚醒,急著猛地坐起來。

屋外火一閃一閃而過。轉瞬便傾天之勢。

旁之人亦醒。“陛下?”

英歡靠枕坐著,凝神聽著外面那海浪似翻滾的戰聲,低低道:“北戩大軍開始攻城了。”

寧墨緩緩起,看飛快擡手束,不由一沉眉,道:“守城之事,自有方將軍及麾下將士們籌斷,陛下何須這般自擾?”

驀然側頭。冷眸看他,隔了夜,倆人面上均是蕭然一片,半晌之後回頭,作愈快起來,束了後便越過他,下牀穿靴。

他僵著臉,隨一道下牀。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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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了理外袍上下,疾步走去門口,一把將兩扇門板噼啪推開,任夜風裹著戰火焦然之氣騰空而。眼城頭之向,站著不

他低嘆,走去後。站著陪

城之中有城民惶恐哭聲,外城之中盡是兵戈攢沖天怒嚎之音。

過了許久,久至他雙眸被那刺眼火晃得痠痛不已,火映天際才泛起一抹白。

天濛濛開始亮。

外面不遠有人一路小跑過來,靴底鉚釘敲地噼啪作響,不多時便闖眼際,是個戎裝小校。

英歡不等他開口,上前便問:“城頭怎樣?”

小校面有憤。卻低了頭。小聲道:“……北戩攻勢太強,軍中弟兄們疲累幾日。此時力有不逮。”

英歡臉微沉,對他道:“你去罷。”

風聖軍一向以奔襲作戰之力爲傲,守城本就不是其強項,此時以寡敵衆,面對數倍於己的北戩大軍,士氣不振也在理之中。

何況北戩幾日來番轟然戰,待城守軍心疲力竭之時、在夜明時分突攻城之勢,更是佔盡了先機。

當日賀喜以此計破順州城……

今夜被人圍攻。

恰是又一個五更。

思慮半晌,天已然大亮,站在門外遠眺,可見北面城頭之向那面面軍旗,迎風擺旆,逆天。

英歡一垂眼,回去屋取了劍,出門時淡瞥寧墨一眼,一字不,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看形如傲梅之枝,束散於清晨涼風中輕揚,足下飛快地朝北面城頭走去……不由又是低低一嘆。

微握了拳,回進屋。城頭上硝煙瀰漫,火箭似雨如注,紛落於牆牆外,石彈每砸落於外牆之上一下,腳下便是微微一震。

左右二弩臺後半跪著臉已被煙火薰得辨不出面目地排排弓弩手,引機向下,隨遠隊將旗令,齊齊將弩矢往城下攻城兵陣中!

英歡自城頭牆一側上來,擡眼便見濃滾矢煙,耳邊盡是震天戰聲,足下不由一頓。

不遠可見方愷銀甲,在衆人中灼灼醒目。

風聖軍將兵們面疲之,一眼就能看得出。

淡一吸氣,越過腳下碎石,沿著城牆往前走去,一路所過之皆起驚煞之音,所有士兵們看了都不敢相信

竟會以天書之,親自來城門之上督戰!

方愷聞得後有異,猝然轉,待看見英歡戎裝之影,臉不由大變,急急道:“陛下……”

英歡晗,淡笑,隨即高聲道:“你同將兵們在此辛苦力戰,朕豈有高枕於榻之理?”看見牆之後的士兵們都紛紛朝這邊看過來,聲音不由又高了些許:“邰風聖軍之威名,赫赫響震五國廣川,從前未聞有敗,今後更加不會!”

瞬時之間,城上守兵激涌,齊齊高呼萬歲,聲聞數裡,氣勢百倍,戰氣騰騰,一掃先前疲乏之狀!

方愷眼中有水涌現,驀然回頭,衝右弩臺高喝道:“放!”

嗖嗖之聲一波接一波。

冷戾,劈黑漆漆地人甲陣中。

攻城之陣慢慢止住,而後弓兵上前,立盾俯,排排彎弓一字列開,直對城頭之上。

英歡冷麪凝眸,遠城牆之下千矢之,折了天邊半,森冷不已,可心中卻無一懼意。

三軍陣前,將士們爲國而置死生於度外,豈有膽怯之理!

萬人陣前,利箭懸於弓弦之上,眼看便要齊齊而

後突然響起一聲低低地“陛下。”

白袍廣袖一擺既揚,隨風而起,兩陣士兵目,在黑煙鐵霧漫天而滾地城牆上,煞是耀眼。

他在衆人驚愕目之下,又緩緩上前幾步,臨牆頭才止。

負手於後,白袍前裰被撲而來地烈風吹兩片,陡然揚高,如大翼之蝶一般舒展而飛。

城下北戩大軍陣中忽然有,一聲令下之後,千弓利矢齊收!

攻城之陣再也不進一寸。

城上守軍人人怔愣,不明北戩大軍緣何如此。

英歡面未變,迎風側目,看向旁之人,終是淡聲對他道:“……竟然真的是你。”

聲音如絮而飄,隨風竄他耳中。

他低眸,臉如冰染霜,未有言語,似是默認。

闔眸一瞬,手不由自主地攥,睜眼再看遠北戩大軍那勢收利落之態,輕一啓脣,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問他道:“你是誰?”

他鬢角飛,側臉清俊如常,偏過頭來看一眼,漠然一笑,道:“我本姓向,單名一個朱字。”

向……朱……

呼吸驟窒,盯著他地雙眸瞬如針

他未及再開口相詢,便輕一點頭,臉愈冷,獨自斷認了心中所猜之測。

白袍寬敞地袖擺被風吹得忽上忽下。

遠方北戩大軍仍然停著不

猛地一閉眼,心口急劇在震,驚不能言。

向朱。

北戩皇帝向晚第三書,初封寧安郡王,後封寧王,大曆元年四月歿,年二十。

思緒之弦瘋狂在……

大曆二年正月,寧墨初錄太醫院捨生。

寧墨……

竟然是他!

昨天寫了些,但是因爲趕報告,沒寫完,又覺得懸在半空上來不痛快,所以今天一次寫完了這部分,嘩嘩都上來,這樣看起來應該比較……舒服吧。

好吧,最大一顆炸彈被我丟上來了……默默地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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