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談話，虞安歌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在在查清事真相后，姜彬徹底站在了他們這一邊。

想要整治江南鹽政，只抓一個鹽是遠遠不夠的，除了他們現在本不了的大皇子，不，現在是太子了，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那就是龔知府。

如今商勾結，江南場盤錯節，又都以龔知府為首，若是他們三人聯手，能將龔知府拉下馬，不僅能以最快速度肅清江南場，還能讓太子元氣大傷。

姜彬道“今日大堂，鹽商指認那些鹽，利益分為三七或二八，這些鹽就是胃口再大，也吞不下七八利潤，所以錢財到了鹽之手，除了場打道，以錢養錢外，必會跟上面人再次分賬。”

商清晏道“看龔知府這般費盡心思庇護那群鹽就能明了了，他獲利不小，只是到了他手里的錢，大頭只怕還會往上面送。”

姜彬道“我會盡力保下沈至青他們一條命，至于郭康他們”

說到這里，姜彬看向虞安歌，面松“時間有限，虞公子可能撬開那些鹽的？”

虞安歌勉強回過神來，繼續跟他們討論“若姜大人不怕得罪太子，我自有法子撬開他們的。”

姜彬手持丹書鐵券，自然不怕太子，便道“那就這麼定了。”

虞安歌提醒道“只是有一點，姜欽差是見過那七個鹽商的。”

姜彬知道虞安歌話里的意思，下手太狠，對那些鹽商施加酷刑也就罷了，龔知府不過囂一二，不能把虞安歌怎麼樣。

可那些鹽都是正經讀書出，如果還是那麼做，只怕要遭人詬病，而姜彬對之前虞安歌的這種舉可是很不支持。

姜彬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別鬧出人命，我會替你遮掩。”

虞安歌喝了一口桌上的涼茶“姜欽差放心，我有分寸。”

三人又簡單說了會兒對那些鹽的定罪量刑，姜彬便要起走了。

商清晏帶著帷帽，跟虞安歌一起去小門送他。

春寒料峭，夜風拂過，不免覺得冷。

姜彬上了馬車后，回頭一看，卻見商清晏主站在虞安歌前，替擋風，還想把披風下來，披在虞安歌上，只是虞安歌擺手拒絕了。

姜彬心里起了幾分異樣，這二人之間的氛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似乎過于親了些。

姜彬倒不是覺得不好，相反，有個同齡人伴在商清晏左右，能讓他放下心里的防線朋友，臉上多些笑意，姜彬是求之不得。

只不過姜彬擔心虞安歌行

事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多會影響到商清晏。

但想到這里，姜彬只能在心里嘆口氣，唯一慶幸的是，幾次接下來，虞安歌的心還是向著百姓的。

眼看著馬車消失在一片夜里，商清晏對虞安歌道“回去吧。”

虞安歌“嗯”了一聲，跟他一起回去。

從姜彬說起大皇子被立為太子后，商清晏就察覺到虞安歌的神很是不對，走在邊，商清晏輕聲問道“怎麼了？”

虞安歌回過神來，手撥開他的帷帽，從中看到商清晏清風明月的一張臉。

帷帽輕紗隨風飄，與上輩子，他替自己收尸的樣子重合。

沒人知道，冷酷狠厲如虞安歌，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害怕國破家亡，害怕上輩子發生的種種重蹈覆轍，害怕保護不了自己想保護的人，害怕看到人間慘劇再次降臨大殷。

覺得自己做出了許多努力，可兜兜轉轉，回首依然徒勞無功。

是，是懲治了虞家二房三房，挽救了向怡和宛云，是讓恒親王自食惡果，置了一群貪污吏，是被封騎都尉，又兼任巡鹽史。

可宋錦兒怎麼都殺不死，岑嘉樹安然無恙，大皇子依然為儲君，朝野上下，還是那一灘腐爛發臭的泥濘。

虞安歌向來自傲，但今天，破天荒產生了一種蚍蜉撼樹的挫敗。

那本書末尾的節，始終在腦海里縈繞不去。

虞安歌道“我只是覺得很無力，好像自己什麼都沒有改變。”

商清晏溫聲道“起碼有你在江南，江南百姓在這個春節都吃到了鹽。”

虞安歌長嘆一聲“一個春節而已，算得了什麼呢？”

商清晏道“可能對于你來說，算不了什麼，可是對于江南百姓來說，對于崇義縣那些罹患癭疾的人來說，是一件足以讓他們一個春節都興高采烈的好事。”

虞安歌眼眶有些酸，半個多月帶有鹽味的飯菜罷了，哪里就應該值得興高采烈呢？

歸到底，還是大殷積貧積弱太久，才讓百姓這麼容易就因這微末的幾撮細鹽滿足。

虞安歌道“我想要的，遠不止如此。”

商清晏道“那是什麼？”

虞安歌抬頭，看著夜幕中懸掛的一明月，努力把眼淚收回去“我想要的，是天下安寧，是海晏河清，是百姓不必因為微末的細鹽而痛苦，歡樂。”

商清晏結滾，上了虞安歌的眼睛，像那天晚上虞安歌他一樣“會有那麼一天的，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