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不是在短時間流傳出去的，卻是在一瞬間被點燃的。

這場以江南鹽政貪污為引子的火苗，從江州龔知府的上燒了起來，而后蔓延京，燒向了東宮。

朝會上，宋侍郎捧著一份奏折，痛斥太子黨諸人，在江南賣鬻爵，炒高鹽價，使得私鹽泛濫，鹽稅虧空。

上面有名有姓，連貪污賄的金額都寫得一清二楚，讓人看了目驚心。

朝臣像是炸開了鍋，各個黨派互相攻訐，互相推諉，互相指責，朝堂一下子了菜市場。

商漸珩站在群臣之首默不作聲，沒承認，也沒替自己喊冤，仿若這群人吵架不關他的事。

反倒是二皇子一臉驚愕，連忙從他后站了出來，替太子辯解道“父皇明鑒，皇兄他為太子以來，一直恭謹克己，一心向民，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說完，二皇子猶嫌不夠，還開下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還請父皇徹查，還皇兄一個清白！”

圣上的聲音在上首響起，帶著幾分涼意“你倒是個護兄長的好弟弟。”

二皇子看不到圣上的表，真當圣上是在夸他，不道“父皇，兒臣相信皇兄的為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等榨百姓之事。”

他對著圣上叩首，沒看到商漸珩角掛著的那抹冷笑。

蠢貨！

圣上沒有二皇子起來，二皇子只能一直跪著。

圣上的目掃向大殿，把每個朝臣的表都盡收眼底。

最終，他對著姜彬喚道“姜史之前被朕封為欽差，前往江南巡查，你怎麼說？”

姜彬向前走了一步，帽之下是銀白的頭發，他同樣起下擺，跪拜下來“江南百姓的確食鹽不易。”

圣上沒有起，又看

向站在武頗往后排列的虞安歌道“虞卿怎麼說？”

虞安歌走上前去，跟姜彬并排跪下，說的話也如出一轍“江南百姓的確食鹽不易。”

圣上依然沒有起，又看向明顯在發呆的四皇子道“漸璞，你覺得呢。”

四皇子見眾人的目都投到他上，不由繃。

四皇子今年十五歲，在辛太傅的協助下終于朝參政，只是在政務方面，他明顯比不過明能干的大皇兄，也比不過圓世故的二皇兄。

四皇子知道這又是兩位皇兄的明爭暗斗，他并不想參與其中，奈何圣上將他單獨拎了出來。

四皇子下意識去看辛太傅，卻發現辛太傅站的位置在他之后，二人眼神本流不上。

四皇子思緒急轉，想到去年那段時間，他還因此跟辛太傅發生了一次爭吵。

他責怪辛太傅，一則是他知道，自己生子的份，在皇儲之爭中天然就落了下風。

二則，知道自己世真相后，他無法坦然面對父皇母后，以及那個病殃殃的堂兄。

二則，他志不在此朝堂，極其厭惡那些勾心斗角。

可現在，兩個皇兄的斗爭進白熱化，就算他再躲避，還是被牽扯其中。

四皇子心沮喪，著頭皮上前道“父皇，兒臣尚不清楚，宋侍郎所說的話，是真是假，還需細查考證。”

圣上冷哼一聲“都是好樣的

。”

群臣察覺出圣上的怒意，剛剛的劍拔弩張迅速收斂起來，一個個垂首肅穆，跪在地上的幾個人也都一不敢。

終于，圣上到了太子“宋侍郎所言，可是真的？”

商漸珩余掃了虞安歌一眼，雖然跪著，可商漸珩就是從的背影中看到了不屈風骨。

看來前段時間他的警告，虞安歌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商漸珩走上前去，起下擺跪在幾人面前，直接道“兒臣有罪。”

商漸珩這麼干脆利落地認罪，倒讓二皇子和宋侍郎看不懂了。

江南鹽政弄這樣可不是小事，太子便是不喊冤，也該請求圣上徹查，找人替罪才是。

最不濟，當初宋侍郎可是憑借兒的，攀上太子這條大船，在江南鹽政上面摻和了一腳。

眼下宋侍郎公然背叛了太子，太子居然就這麼放過拉宋侍郎這個叛徒下水，直接認罪。

宋侍郎咽了一下口水，原本想著，若太子指明他也參與了此事，他就說是太子威脅，孰料結果如此順利。

虞安歌抬眼看了看跪在自己前面的太子，明白他的選擇實屬無奈之舉。

太子背后是圣上，這一點知道，姜彬也知道，而太子和圣上也知道他們知道。

可二皇子等人不清楚，只以為是太子貪下這筆錢，收到自己腰包里了，所以不余力要狠狠咬上太子一口。

太子卻不能給這些人查，查來查去，查到圣上頭上，那牽扯可就大了。

所以太子不管心里怎麼想，上都得認罪，替圣上把這口鍋背下來。

nbsp; 眼看結果已定，圣上看著眾大臣，帶著幾分怒“都是朕的好兒子，朕的好臣子啊。”

眾人都聽出來這是反話，只是諷刺的誰，依然有人弄不清楚。

宋侍郎這個墻頭草，誓要倒向一邊的。

此番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若不能一舉扳倒太子，討好二皇子，那他的仕途只怕就徹底玩完了。

于是，在一片凝重的氛圍中，宋侍郎抖著聲音，再次道“還請圣上定奪。”

圣上著氣，滿眼不甘道“太子德行有失，今日起，監太子府三個月，面壁思過，江南知府革職查辦。”

宋侍郎松了一口氣，二皇子眼中滿含喜，連忙把臉埋得更低，方不至于被人看到。

虞安歌心里繃的那弦，也稍微松了松。

先前圣上命太子督促重建宮宇，如今太子監，二皇子和皇后打著勤儉節約的旗號，自然不會接手。

那麼剩下的，能接手這件事的人，在這樣的輿論和多方反對下，就不足為慮了。

只是不等虞安歌心里這弦松到底，便聽圣上道“至于重建宮宇之事”

圣上頓了頓。

虞安歌再次把心提了起來，看來圣上還是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圣上忽然指向四皇子“你來。”

四皇子抬起頭，滿臉錯愕“我？兒臣兒臣”

圣上道“你來接手太子未做完的事。”

這句話，就差明說讓四皇子接手重建皇宮了。

不等四皇子推辭，圣上臉上便出疲態，潘德當即道“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