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給自己搬了張小椅子。
把門一關，鹿之綾走過去把泡腳桶的電源上，然後拿出一個中藥包。
本來怕他跪太久傷膝蓋，特地問秦醫生拿的中藥包以防萬一可以泡泡，沒想到還真能派上用場。
薄妄一言不發地坐著，看著一通忙碌後在桶邊坐下來。
鹿之綾把藥包扔進桶裏，卷起袖子把手進去試了試水溫，然後抬眸看他。
“……”
這回，薄妄自己提起了，把一雙腳放進變深的桶裏。
一暖熱從腳心直衝上來，緩解掉部分的疼痛。
鹿之綾出手，一隻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一隻手住他的小肚慢慢，完全憑著零碎的記憶，“我小時候見我給我爺爺這麽過，我試一下，如果你覺得疼我就停下。”
“……”
薄妄坐在那裏不說話，隻是看著。
鹿之綾手勁溫地替他按著，聽他的呼吸漸漸趨向穩定，手指便在他的膝蓋上也摁起來。
連力道都是綿綿的。
像一團雲滾在他被熱氣包裹的膝蓋上。
專注而認真地摁著，用指關節輕輕摁進他繃的肚，由下至上按著。
忽然，的下被人抬起。
鹿之綾有些莫名看過去。
薄妄單手托著的下，英俊的臉上稍稍恢複一些，他低眸凝視著的臉，像是第一次認識一樣，細細地打量著、探究著，試圖從在上看出些什麽來。
他的眼，像夜裏的雲，裹挾著風在黑暗裏翻湧。
看似平靜，卻又驚心魄。
“怎麽了？”停下給他摁的作，“我按得不好？”
不是。
是太好了。
好到他都覺得假。
這麽一塊好的餡餅，偏偏砸中他的頭，他憑什麽？
薄妄深深地盯著，視線在白皙的臉上遊走，長睫卷翹的弧度，眼中瞳孔的細節，的……
他出手，將額前的發往旁邊撥了撥。
作溫而小心翼翼。
“怎麽這麽看我？”
鹿之綾不明所以。
“就看看。”
他什麽都沒做，手就這麽放下來，按在床上，人往後慵懶地仰了仰。
鹿之綾低下頭繼續替他摁著，道，“你有這個病，以後要忌冷，更不能跪，還有冬天都要注意。”
“你盯著不就行了。”
薄妄道。
反正這麽心，以後也不用他記這些忌。
“……”
又不可能一直在他邊。
鹿之綾暗暗想著，抿了抿，問道，“你是什麽時候有這病的？”
“不記得了，好像一直有。”
薄妄隨意地道，他早想不起來第一次痛是什麽時候。
聽著這話，鹿之綾的目頓了頓，抬起臉看向他，“該不會你小時候在屠宰場時就……”
薄妄看著，難得回頭想了想，“我跟條狗一樣在籠子裏睡了幾年，風霜雨雪都在裏邊，病可不止這一樣。”
那時候……應該也是疼的吧。
忘了。
“很難熬。”
鹿之綾說的是個陳述句。
想起自己那個歲數，別說風霜雨雪，就是手上破個皮都要和家人撒上半天，讓大家抱哄才罷休。
“還好。”
薄妄不以為然地道，“人一旦賤到一定程度就特別耐活，你看橋底下的流浪漢不也死不掉麽？”
“……”
鹿之綾都不知道怎麽說。
房間裏太過安靜，水溫過燙，的手被熱氣熏桃。
聞著桶裏傳來沉沉的中藥氣味，想了想，還是問出口，“屠宰場的那場火是你放的嗎？”
薄妄低眸看向，眸深得探究不出一喜怒。
好久，他盯著道，磁的嗓音極沉，“是我，怕麽？我十歲就殺人了。”
鹿之綾搖了搖頭。
從來沒覺得這件事上他有什麽錯，一個孩子待到那種程度，還要求他能按什麽法律渠道來理嗎？就算他能做到，對方也不會給他條件。
見眼底真的沒有一一毫的厭嫌和懼怕，薄妄的口無端跳得劇烈。
鹿之綾坐到另一邊，換條給他摁。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他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不是我。”
“……”
抬起眼。
“就是電短路造的。”
薄妄坐在那裏，單手按向自己的膝蓋，臉上沒有表，輕描淡寫地道，“我那時候早就習慣了，怎麽會想逃？要不是火燒到籠子邊，我也不會跑。”
這個答案比是他放的火還讓人震。
鹿之綾無法置信地看向他，“習慣？”
怎麽可能會習慣。
“後來他們已經不用繩子牽我了，我也不跑，一到晚上我就乖乖回狗籠子睡覺。”
“……”
“跑？誰知道跑了我是不是連下水都吃不上。”薄妄想起那些過去，語氣有些自嘲。
“……”
鹿之綾聽得很不是滋味，問他，“為什麽父親和都不知道？他們沒問過嗎？”
他的有病，長輩們都不知道，據浮生聽來的，薄崢嶸甚至懷疑當年屠宰場的火是他放的。
因為沒人和你一樣。
所有人的都是多且可以轉移的，他們都有太多可以在意的人。
不像，沒有親人、朋友，的眼裏心裏隻容得下他一個人，隻有願意問，願意聽。
薄妄深深地盯著，沒有回答。
泡完腳，兩人躺到床上，鹿之綾沒有睡意，一會想薄妄的小時候，一會又想自己的小時候。
黑暗中，薄妄拉過的手橫放在床上。
他蜷起靠過來，無聲地枕在的細臂上。
“……”
鹿之綾怔了怔，轉眸看向他。
薄妄閉著眼，眉頭淺淺擰著，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疼。
他這樣的恐怕需要長期調理才行。
這麽想著，沒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他枕著。
片刻後，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了一下節奏，大概是沒熬住疼痛。
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輕輕拍他的肩膀，“晚安，薄妄。”
薄妄一把將摟進懷裏，抱住，雙臂用力地勒著的背，仿佛這樣就能止住上的疼痛。
鹿之綾有點不自在，但最後什麽都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