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人的馬蹄遠比城門的人更快，他們比燕人先一步到了近前。

有披著一白雪的人朝良原君出了手，喊道，“追兵來了！君侯快走！”

是了，追兵來了。

與自己的命相比，人質的命算什麼？逃亡遠比殺一個人質重要。

良原君一向最能斟酌損益，即便此時脖頸被弓弦切了骨，但權衡利弊是狐貍的本能，正因了他這一份本能，因而才能在薊城蟄伏布局二三十年之久。

若不是公子許瞻出其不意，使他措手不迭倉皇造反，鹿死誰手當真勝負難卜。

這只老狐貍果斷棄了小七，握住那手便要翻上馬。

突突然一支羽箭凌風破雪，一箭便將那老狐貍至馬下。

策馬的宋人在雪地里疾疾打了一個轉兒，立時又趕回來俯去拉。

那老狐貍已渾是，仍舊手疾眼快地抓住了那宋人的手，他只需翻上馬，由著那宋馬馱著他迅速離開此。

大表哥早就告訴過，真正的獵手不會將自己的脊背暴給敵人，但大表哥還告訴過另外的話——除非大禍臨頭，不得不四下奔逃。

良原君又一次將脊背暴給了

那貍奴持弓在雪里戒備地觀，那狐貍背上箭就要滾上馬，倏倏然馬蹄聲至，那北地狼王已破雪奔來。

又一支羽箭發出了霹靂般的呼嘯，又一次將那狐貍翻下馬。

繼而是千萬只的羽箭朝那宋人與宋馬飛去。

宋人迎風大喊，“快撤！”

有的人立時驅馬奔逃，有的人已被刺猬，有的人被馬甩

飛出去，有的馬癱倒在地，將這薊城之外砸出驚天地的聲響。

一時間人嚎馬。

天大亮，那年輕的狼王已到了近前，勒馬止步，下的馬嘶鳴一聲，高高地揚起了前蹄。

蒼啷啷一聲拔出劍來，一雙眸寒星，巋然然恍若天神，居高臨下沖那老狐貍高喝，“誅國賊許昶！”

燕國衛戍策馬山呼，“誅國賊許昶！”

不等那老狐貍再說一句，青龍寶劍已從年輕的狼王手中擲出，只聽那老狐貍哀咽一聲，頸間花四濺，年輕的狼王已一劍封。

雄一唱，天大白，暗沉沉的黑夜已然過去，燕莊王十七年的正旦宮變就此卷甲韜戈。

恍恍然好似猶聽九重臺外有人冷笑，“到底是扶風宮謀反，還是蘭臺闖宮篡位，筆就在那里，誰贏了誰寫。”

雪里的貍奴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大弓，這般冷的天氣，那彎弓竟被的手心攥出了汗來。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是蘭臺贏了。

是大公子贏了。

是的當路君贏了。

燕國的汗青史冊終究要由大公子來寫。

年輕的狼王翻下馬，俯將抱起，抱起，牢牢地抱在懷里。

他的袍為敞開，他的雙手有力地將攬在懷，他的臉頰蹭著冰涼的烏發，良久過去，卻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小七，不上城樓。”

這一夜的寒冷與驚變全都驅了出去。

你瞧，他知道了。

他知道為何要說“公子不要上城樓”這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