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護著右臂小心地臥下，那厚厚的茵褥真和呀，裹了絮了鵝的錦衾，在那清清淡淡的雪松香里，一合上眼便沉沉睡了過去。

已有許久都不曾夢見那片世外的桃林了。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夢里全是永無盡頭的殺戮，全是數不盡的尸骨，逐魂鳥與老咕咕鳴，催魂奪命，得人心里發。

在夢里不停地奔逃，不知何人追，亦不知逃往何，只是倉皇奔命，好似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漿四濺，為這荒野枯骨。

從前總能夢見大表哥，有時也會夢見大公子，如今夢里不過是白茫茫的一片荒原，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這天地里好似就余下了一人，一人絕地奔逃。

一次次驚醒，又一次次閉目睡去，迷迷糊糊中好似被那人攬在懷里，那人輕聲地哄，“小七，不怕，我在呢。”

又好似聽見有人說，“真想去你的小時候看看，想飲桃花酒，吃你烤的松子飯，再吃一條魚尾。”

半睡半醒的，在這不急不躁的話聲里，竟果真離開了那寂無一人的荒原，到了山花爛漫的桃林里去。

在夢里看見了公子。

他長玉立在古桃樹下，正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微笑，“小七，我找到了我們的兒。”

驚奇地著那小姑娘，那小姑娘卻躲在公子后不肯出來，哦，只能見那鼓鼓的羊角髻和一塊的袍角。

想，是從前那個小兒嗎？可為什麼躲在父親后不肯相見呢？

不知道。

聽見公子喚著小兒的名，可那名到底是什麼，好似聽見了，卻又聽不清晰。

但心里暖暖的，因而下意識地便往公子懷里湊去，靠著公子起伏的膛，聽著公子沉穩的呼吸，后來這一覺便睡得十分安穩

。

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是公子輕輕喚醒了，“小七，該醒了。”

小七醒來，睜眸向那鎏金花木窗外，此時天將暝，暮云四合，連日的大雪后難得有幾分余暉。

眼下就要夜，臥房高大的連枝燭臺已經亮了起來，但青瓦樓里除了與公子并沒有多余的人。

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氣，心想，什麼娥皇英，大抵也不過是將才的一場噩夢。

夢醒了，小七還是小七，公子也還是公子。

由著公子為換藥、包扎，也由著公子為布菜、盛湯。

這一日的晚膳與尋常十分不同。

公子尋常吃的蟹鮑魚一樣也不見，樣樣全都是喜歡的。

有十分喜歡的炮羊羔（從前在雪嶺驛站吃過，將羊羔宰殺后去掉臟，填充進棗，裹好涂泥以火燒烤，烤后去泥，又以米涂于羊，煎炸后加香料燉煮），有自小吃的松子飯，也有一直想喝的老鴨湯。

其余的小菜甜點自是不必再提，但有一樣是比什麼山珍海味都要珍貴的。

那是兩碗長壽面。

公子并沒有忘記的生辰，于七八日后也終于為填補了這一年的空白。

心里激，也吃的很飽。

不管怎樣，吃了長壽面那過去的一年便算圓滿了。

寺人收拾了狼藉的杯盤，又侍奉著與公子盥漱，沒多久便響起了清脆脆

的叩門聲。

沈淑人窈窕的影打在木紗門上，地輕喚了一聲，“公子”

繼而又地說道，“小來侍奉公子。”

原來并不是夢。

小七也不知心里是什麼滋味，這一夜竟真的要與沈淑人共侍一夫了。

低垂著眸子藏住眼里的緒，聽邊的人命道，“進來。”

便見沈淑人邁著極小的碎步推門而，濃妝淡抹，含滴，裊裊然跪了下來，開了口，“娥皇來侍奉帝舜。”

“娥皇。”

小七聽旁的人低笑了一聲，白皙的指尖在青銅長案上輕叩，“你只知娥皇英，可知道們二人最初是干什麼的？”

沈淑人一怔，小七心里一凜。

世人皆知娥皇英的佳話，卻大多不知這背后的因由。

當初，帝堯為考驗接班人帝舜的德行品質，這才將娥皇英嫁給帝舜。

說是嫁，也不過是派到舜邊做個暗樁細作罷了。

小七做過細作，也因細作的份被囚在暴室數月，這是最難以啟齒的份，因而如今也最怕被人提起“細作”二字。

那娥皇轉頭向小七，見小七垂頭不語，便問道，“子無才便是德，淑人不才，妹妹可知道？”

小七垂頭不語，那娥皇便道，“公子瞧，妹妹也不知道。”

公子笑了一聲，命道，“了吧。”

那娥皇欣然應了，肩頭的大氅一掀，竟出了十分單薄的春衫來。

這春衫亦是心裁制的。

寬寬大大的領口將將

掛在肩頭，腰卻又極窄，將的形束得凹凸有致，赧赧然，施施然，好一副渾然天的骨。

小七怔然想著，這樣的一子，誰又會不心呢？

果然，一旁的人繼續命道，“再。”

那娥皇亦是欣然應了，腰間窄窄的绦一解開，原本被束著的脯霍地一下彈跳了出來。

果然是宮里嬤嬤調教過的，大大方方地下的外袍，只余下一件薄衫，那薄衫通，尚能瞧見里的抱腹若若現。

小七還兀自出神，那娥皇已如水蛇般跪行幾步上前來，大抵是要抱住公子，用在魏宮學到的本事，好好地去侍奉公子罷？

就似周王后所說，嘉福，你好好瞧著，他也并不是唯你不可。今日開了這個口子，來日就有無數個口子可破。

阿拉珠沒能破這個口子，今夜這個口子就要由那娥皇來破。

那娥皇過手來正要去寬公子的袍，但公子的青龍劍鞘不不慢地抵住了。

他微微笑著，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門外守夜。”

那娥皇愕然一驚，手僵在了半空，“公子”

那人眸中的鄙夷似一把利刃，聲音冷峭，又一次命道，“門外守夜。”

那娥皇臉一白，眼淚唰得一下滾了下來，“公子！小是魏國公主，是蘭臺夫人！怎能去門外守夜？”

那人嗤笑一聲，刻薄低冷，“魏國有如此下賤的公主，但蘭臺不能有如此下賤的夫人。”

沈淑人如一灘爛泥歪倒在地，片刻抱起落在地上的袍就要往外逃去。

卻聽那人涼薄道，“袍放下，就這般跪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