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公務機航站樓。

私人飛機貴賓室。

負責人麵難的看著眼前周凜寒的男人，此刻，他深切的到，自己一點都不比站在外麵暖和。

“顧總，陵城那邊的天氣實在惡劣，飛機真的沒法過去，也沒法降落。”

負責人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鐵路部門也發了通知，因為道路封堵，去那邊的車次全部停運。還有好幾條高速也都封路了。”

伴隨他的話，顧景琛薄抿，麵越發蒼白。

讓站在一旁的負責人，心裏直打鼓。

到底是出了什麽大事，竟能讓顧總這麽急著去陵城？

過側的落地玻璃窗，外麵昏黃的路燈下，平津的雪，已經停了。

負責人連忙道：“顧總，你看，咱們這邊的雪都停了。沒準兒陵城那邊明天也沒事了，不若再……誒，顧總，再等等吧！”

一秒鍾都不願多耽擱，顧景琛確定無法第一時間飛到陵城後，挾著滿淩寒大步離開。

大廳門口，蕭澈匆忙跑進來，正看到向著自己方向而來的顧景琛。

“顧總！”

蕭澈迅速跑過去，立即匯報，“高鐵都停運了，離陵城最近的湘州也停了。”

顧景琛眉頭鎖，繃，默了一瞬，轉頭看向後跟出來的負責人，“去惠市能飛過去嗎？”

“惠市？”

負責人一愣，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待見顧景琛沉的眸，立即恍然，趕點頭。

連說了好幾遍，“能！能，能，能！我這就去給顧總安排，準備起飛。”

負責人立即快跑著離開。

顧景琛又對著蕭澈吩咐道：“讓惠市分部的人把車準備好，送去機場等著。”

說完，頭也不回的向登機通道而去。看似淩厲的步伐中，清晰可見的竟跑了起來。

“是！”

蕭澈立即領命，眼中出不可思議的神，還是忍不住擔心的追上去，“顧總，就算是私事，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惠市距離陵城雖然比咱們平津近，但也還有五百公裏呢。”

“你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蕭澈焦急的喊道。

可顧景琛無暇顧及其他，滿心都是寧淺此刻的安危，頭也不回的消失在登機通道。

……

飛機抵達惠市是夜裏十點。

下機後，顧景琛片刻不得耽誤的拿到鑰匙後，直接開車奔往陵城的方向。

一路上，正如新聞上所說，多條高速封閉，道路異常難行。

他隻能選走國道。

盡管他開的是一輛奔馳越野，可道路打的厲害，完全沒辦法加大速度。

惠市與陵城的經途，多為山地，有好幾次，顧景琛因為忍不住加快速度，差點兒翻車。

時間分秒而過。

寧淺的電話，始終無法接通。

顧景琛骨節泛白的手指牢牢握著方向盤，強迫自己一定要鎮定下來，盡快開到離陵城最近的路上。

大雪封路，能行的路，就那麽一兩條，總有一條是寧淺必經的路。

極力克製自己心底不斷滋生出的恐慌，顧景琛繼續在黑夜中前行。

……

晨曦第一縷，未能穿厚重的烏雲。

天地間，一片霧靄沉沉。

雪，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

倒了路邊的芭蕉，和田地裏的小麥。

甚至，垮了民宅的門樓和草棚。

路過的村莊口，隨可見忙碌的救援人員。

冰天雪地中，他們力前行，輸送保暖資，施救被困人員。

顧景琛閉了一瞬眼睛，又迅速睜開，一雙眼，幹的如針紮一般疼。

此時，看著路邊指示牌，他已經離陵城還剩兩百多公裏左右了。

道路的盡頭，有兩條分叉路，都能到達陵城。

隻不過，一條道路寬敞，卻距離遠了五十多公裏。另一條，相對難行，但路程最近。

顧景琛神掙紮，心被箍著，憋悶的不上氣來。

他對任何事都可以賭，唯獨對的事，一一毫都不敢出錯。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想到或是寧淺給他回了電話，顧景琛看都沒看是誰，就忙慌接起。

沙啞的音中含著希冀與抖，“你在哪？”

電話對麵的沈斯年驀地一驚，立即擔憂的詢問道：“景琛，出什麽事了？”

聞此，顧景琛眸中的瞬間暗淡，機械的說了句，“沒事。”

爾後，就掛斷了電話。

*

萬盛集團總裁辦。

沈斯年盯著手中掛斷的電話，眼疑與擔憂。

顧景琛這個人，向來萬事盡在掌中，於商場上殺伐果決，狠戾無。別說對待他們這幫子好友，從沒有過多餘的緒起伏。

就是對他自己，也向來是波瀾不驚。

可剛剛，他在電話裏，卻清楚的聽見他明顯的脆弱與恐慌。

能讓景琛自己都無法掩飾的惶恐。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沈斯年刻不容緩的給蕭澈打了電話，卻沒有接通。隨即，他又給兄弟群裏發了消息，詢問誰知道顧景琛在哪。

不大會兒。

龍烈回了消息：【不知道呀，不知道！怎麽了？】

君紹沂也回了：【找他幹嘛？要晚上聚？我沒問題。】

陸衍之先發了一個男人之間酷傳閱的小圖，回了句【不是吧，剛出院就找不著人了，你沒問問喬神啊？】

龍烈立即回複陸衍之，【你這個圖我沒有，再發點兒。】

此時，蕭澈給沈斯年回了電話，在沈斯年的問下，支支吾吾說出了顧景琛昨夜從惠市開車前往陵城的事。

但至於因為何時，蕭澈也不清楚。

掛斷電話，沈斯年立即在群裏發了句，【景琛那邊，可能出事了。】

瞬間，群裏就炸開了鍋。

同一時間，平津太子圈的幾位重量級祖宗，集翹了班。

*

路，越走越窄，顧景琛逐漸開向了一荒野小路上。

目所及，一片荒茫。

前方不遠，道路被封鎖了，有不救援人員在封鎖區忙碌著。

離的近了，顧景琛停下車子，下車詢問是什麽況，路什麽時候能通。

看守封鎖線的工作人員解釋道：“這位先生，前邊昨天夜裏發生了重大的通事故，連撞了好幾輛車，您調頭回去吧。”

說完，他又熱心的加了句，“這麽大的雪，路不好走，要不是非去不可的事，在家好好過年，先別著急出門了。”

聽到“重大通事故”後，顧景琛仿若整個都浸了沒過膝蓋的雪中。

四肢僵的無法挪半分，一直被他在心底的恐懼，瞬間噴湧而出，如瘋長的藤蔓，遏製住他跳躍的心髒。

讓它慢慢停止跳。

“先生？”

工作人員呼喚著怔愣在原地的顧景琛，可他沒有一反應。無奈，工作人員隻能出手，了他的胳膊。

加大音量，“先生！先生！！！你沒事吧？”

顧景琛一個緩神，開始大口大口呼吸，雙止不住的抖，過了好久，才輕聲問出，“人呢？有……沒有傷的。”

他刻意不敢加重“有”字的音，讓對方隻聽到了“沒有傷的。”

迷信般的認為，不說，就不會有。

可工作人員一臉哀痛，搖了搖頭，“有兩個當場死亡的，找到的時候，人都僵了。”

顧景琛緩緩閉上了眼，一張臉比四野的雪還要白。

待他再度睜開，一雙眼球猩紅，布滿麻麻的，就連眼白都沁了。

此時，有救援人員指揮著將事故現場的車輛一一挪走。

倏地，顧景琛猛然看過去，一輛損毀嚴重的帕拉梅拉，赫然在救援車上。

整個車都變了形，玻璃全部碎裂，黑的車上，還有殘留的跡。

那是寧淺的車。

“轟”的一下。

顧景琛到眼前的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大腦一片空白。

“先生，你沒事吧？”工作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要倒下的顧景琛，“怎麽了？哪不舒服？”

顧景琛保持僅有的一意識，強撐著的無力，搖了搖頭。

寒風冽冽，他全都被汗水浸。

不，他還不能倒下，寧淺還在等他。

顧景琛咬牙關，用盡全力氣，指向黑的帕拉梅拉，“那是我人的車，寧淺，請問你知道在哪兒嗎？能不能幫我找到。”

生平第一次，他近乎哀求的與人如此說話。

工作人員瞬間明白了眼前的男人因何在此，又怎麽突然差點兒倒下，他立即拍了怕顧景琛的肩膀。

安道：“你先別急，傷人員都在縣城裏的醫院，我這就找人帶你過去。”

*

縣醫院。

此時醫院裏人滿為患。

尤其急診區，醫生護士忙到四奔跑著救治病人。

因著惡劣天氣導致生病的、意外傷的、通事故的，都聚集在了一起。

渠水縣本就是一個極小的縣城，醫院也是隻有兩家。

聽趕到這邊的病人說，另一家就連大廳都擺上了病床。

急診室的臨時床位區。

寧淺額頭上著紗布，半靠著正在打點滴。

耳邊充斥著病人的哀痛聲，與醫生、護士救治的忙碌聲。

他們是淩晨的時候被送過來的，當時腦袋渾噩，迷蒙中就昏睡了過去。

待醒來後，護士告訴，僅是撞到了頭，上有一些破皮，等腦部CT的結果出來後，確定沒問題。

在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寧淺想起車禍時，的車被前後撞擊，當時第一反應就是，絕對不能留在車裏，這樣會被餅。

於是，當機立斷，直接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就跳了出去。

正也因此，滾到了被大雪覆蓋的田野裏。

才僥幸無大礙。

早上的時候，聽說有兩個人已經當場失去了命。還有一個被送來了醫院，可是經過一夜的搶救，還是沒過去。

隔壁床位上的嬰兒又再次啼哭起來。

一個哽咽的男聲在聲哄著孩子。可是，不管是喂，還是唱歌，那個嬰兒都止不住的啼哭。

寧淺慢慢坐直，將輸架挪了挪，隨後手拉開擋在兩個臨時床位之間的簾子。

目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懷裏抱著一歲左右的孩子。

孩子在哭，他的眼淚也止不住的在流。

似是有所覺，男人抬頭，看到寧淺後先是一愣，繼而浮起被人窺探的惱怒神。

寧淺目坦，向著男人出雙手，輕聲道：“把孩子給我吧，我來哄哄。”

男人再次愣住，不明白的意思。

“我也是個母親，這麽一直哭，會哭壞的。”寧淺解釋道。

猶豫了一瞬，男人低頭看了眼已經哭的滿臉漲紅的兒，又看了眼寧淺正輸的左手。

“不礙事的。”

寧淺明白他的顧慮，晃了晃輸的手。

“我不是怕你抱不穩孩子。”男人怕誤會，解釋道。

寧淺揚起角，“我知道，不影響我，放心。”

手接過孩子，將抱進懷裏，寧淺先了孩子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後，用手一下一下輕的拍著孩子的背。

逐漸的，孩子慢慢停止了哭泣。

又拿過瓶，放在孩子的邊。

一張糯如小櫻桃般的小，立即含住了，喝了起來。

見此，男人激的看著寧淺，哽咽的道謝，“謝謝你。昨夜車禍，媽媽沒搶救過來，我們本來是要去嶽母家的。”

寧淺低垂了眼睫，斂去心底泛起的酸，看著懷中的小姑娘，靜靜地聽著男人訴說著有關妻子的一切。

不會安人，但有時候聆聽也是對生者最好的。

男人說了很久，一直說到今年除夕，他因為不吃白菜餡的餃子，跟妻子鬧了不愉快。

後來，妻子跟他對著幹，連原本說好大年初一早上吃芹菜餡的餃子，都又變了白菜餡。

“以後，我是真吃不上白菜餡的餃子了。”

男子終是沒忍住，手一把將簾子拉上。

接著，寧淺的耳畔傳來抑不住的痛哭聲。

……

顧景琛跑到急診病床區的時候，在滿屋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讓他想到發狂的人。

猛地停下腳步，他定在原地，卻是突然間不敢再上前一步。

一雙眼，瞬也不瞬的看著寧淺的所在。

正低著頭，手裏拿著一個亮亮的東西，逗弄著懷裏的小孩子。

臉上，是顧景琛從未見過的。

就算是從前他們在一起時，也未曾出現過。

他看著懷裏的小孩子出呼呼的小手，去抓手裏的東西，隨即笑著將手裏的東西出去。

還要裝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惹得懷中的小孩子“咯咯咯”的笑起來。

他遠遠看著，怕一切都是自己幻覺，遲遲不敢邁出腳步。

病床上。

懷裏的小姑娘，正拿著寧淺臨時做的小件玩兒，是從上卸下來的針，把針拆了，隻剩下個小雛。

玩著玩著，小姑娘就要往裏塞，寧淺趕拿了過來，哄著，“這個不能吃哦。小淘氣。來，咱們喝點水。”

正給小姑娘拿水的功夫，不經意抬眼掃過門口，瞬間定住了視線。

隔著來去紛雜的人群。

顧景琛正一不的，深深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