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亥時,皓月千里,亮如白晝。
姜姒站在臺基之上,俯視著黑的一片人頭。
伏良人守在旁,“闔宮都在傳,沒一個干凈的。”
姜姒淡淡命道,“那便找出帶頭的掖廷問罪,看能不能供出主使之人。”
伯嬴應聲而去,半個時辰過去,帶頭的四五個婆子已被押出人群。
那幾人哭天搶地地哀嚎,“王后娘娘饒命!王后娘娘恕罪!”
姜姒沒有理會,侍衛便將其拖去了掖廷。
其余五百余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膽小者已暈死過去。
姜姒冷然命道,“通傳下去,所有涉案婢子宮人一律罰俸三月。查清幕后主使前,斷其飲食,跪于殿外。”
伏良人一凜。
伯嬴亦向姜姒看去,目犀利涼薄,已不是從前那個姜姒了。
可從來都是殺伐果決。
從前份卑賤,面對許之洐膽小如鼠。可即便如此,也常對許之洐起殺心。
何況如今大權在握。
伯嬴不知道這是壞事還是好事。
那些婆子哪里經得住掖廷之苦,大刑還沒開始便招了供,供出主使之人是芫容華。
姜姒命人拔下為首幾個婆子的舌頭,闔宮傳閱,有涉案婢子當場嚇死過去。
子時五刻,姜姒率伯嬴及隨侍宮婢前往芫華所住華殿。
伯嬴砸開殿門,馮寶憐瑟瑟退到暗。
彼時,芫華正端銅鏡之前,好似知道姜姒要來。
其詭笑一聲,“宮里都傳這樣了,伯將軍還不懂得避嫌。”
姜姒回以微笑,“芫容華知道我要來,所以夜半不眠,對鏡理妝麼?”
芫華款款起,笑著施禮,“王后娘娘不也沒有睡下嗎?”
姜姒走至芫華邊,并未命起,芫華便也仰起頭直直跪著。
姜姒問道,“你我皆是東宮舊人,如今又同為殿下妻妾。素芫,你便沒有想過,安安分分地過這一生麼?”
芫華自顧自起了,“你是王后,自然求安穩。我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容華,有什麼安穩可求?”
姜姒似笑非笑,“我有一事一直不解,今日來,便請芫容華為我解解。”
芫華含笑道,“王后請講便是,嬪妾定然知無不言。”
姜姒眼鋒掃來,“你究竟為何總與我過不去啊?”
“嬪妾一向謹守宮規,不曾有毫逾矩。”芫華笑道,“王后娘娘的話,嬪妾聽不懂。”
“哦。”姜姒莞爾,鋒芒人,“那便別怪我不客氣了。”
芫華這才收起臉上的笑,臉僵了下來,“王后娘娘,我再有什麼錯,亦是燕王殿下親封的容華,更是皇后娘娘邊的人,你敢趁殿下不在,便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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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戲笑一聲,“芫容華這是什麼話,我不過是怕你深夜孤單,送件薄禮罷了。”
芫華凝眉瞧著,“娘娘的禮,嬪妾可不敢收。”
姜姒素手抬起,垂下長長的袍袖,一雙桃花眸子盯了芫華,宛然勸道,“不收也得收。”
芫華心知不妙,恫喝道,“娘娘可不要把事做絕了,誰都撈不著好兒。”
立在一旁的崔瑾瑜立時上前來,將托在手中的木匣子打開,那五條厚又淋淋的舌頭整整齊齊地擺著,芫華嚇得登時向后仰倒在地,“拿開!這是什麼?!”
“真是貴人多忘事。”姜姒輕笑一聲,隔著帕拈起一條舌頭便垂在芫華眼前晃,“禍宮闈那幾個婆子的舌頭——你還與這幾條舌頭說過話,都忘了嗎?”
芫華骨悚然,乍然驚一聲,人便翻了白眼,暈死過去。
“這就害怕了嗎?”姜姒噗嗤一笑,開芫華的,將舌頭塞進芫華口中。芫
芫華本便臉慘白,此時一半舌頭塞于口中,另一半懸在下頜之上,吊死鬼一般,形容十分可怖。
伯嬴低聲提醒道,“娘娘,芫容華已經得到教訓。殿下不在,還是不要鬧出太大靜。”
姜姒道,“說的是,把這幾條舌頭懸在芫容華的繡榻之上。如此,日日瞧見,定能謹言慎行,也能多長個腦子。”
伯嬴心覺不妥,亦不好再說什麼。
崔瑾瑜應了,便命底下人照辦。
姜姒親眼瞧著五舌頭一條不地懸在榻上,由細細的繩子垂下來,珠簾一般輕輕晃。
想來,若是芫華臥于榻上眠,睜開眼便能見晃晃悠悠的舌頭,必是一副好景象。
姜姒輕笑一聲。
出了華殿,月西沉,已是丑時三刻。
姜姒抬步往外走去。
這時,一直在暗的馮寶憐追來,“撲通一聲”跪地道,“求王后娘娘給奴婢一條生路。”
崔瑾瑜道,“娘娘,這是素日跟在芫容華邊侍奉的婢子,原馮寶憐,前些日子不知做錯了什麼,被芫容華賜了‘豕兒’這名字。”
姜姒問道,“‘豕兒’?”
豕兒乃是長豬之意,芫華心思何其卑劣,自己被許之洐賜了一個國天香的好名字,轉臉給底下人賜名卻卑賤如豬狗。
姜姒問道,“你為何要求生路?”
馮寶憐便低泣,“奴婢不曾做過什麼錯事,但跟在芫容華邊日日被責罰打罵,奴婢臉上的幾個窟窿,亦是芫容華的指甲掐出來的。還求王后娘娘救奴婢一把,奴婢做牛做馬都會念娘娘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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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寶憐跟在芫華邊,必然知道芫華許多不可告人的。
但眼下并不知道馮寶憐是否真心棄暗投明,因此姜姒也并不急于向問起芫華做下的事。
只是要先在華殿繼續侍奉,盯好芫華的舉。待有合適的機會,必會將從華殿調離出來。
馮寶憐雖懼怕芫華,但既然王后如此說了,便也只能應下。
只是,次日一大早,崔瑾瑜神慌張,進殿稟道,“娘娘,芫容華瘋了。”
姜姒心中一跳,這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