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困難，誰關照我了？

吱～

麵包車老舊的剎車聲音響起，車子緩緩停在路邊。

車。

老三抬手比劃了一下那個開在小學門口的雜貨攤，一輛破麵包車後備箱打開，琳瑯滿目的小件兒擺滿了車廂。

“哥，就那個蹲在馬路牙子上的，那就是高潘子他爹，高耀寶。”

“這個點兒咱們來得早，正好再過一會兒小學的學生都要來上學了，他就在那賣點小零和小玩啥的，賺點糊口錢。”

“剛哥之前和這片的城管打過招呼，基本都知道他家況困難。”

“所以這一片基本都認識他，也沒人趕他走。”

徐夏從後排起，趴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過擋風玻璃向外打量。

這深秋的早上，已經開始有些冷颼的了。

學校門口那馬路牙子上的男人裹著軍大，正在整理貨品，看起來個子不高的模樣。

確認好份，徐夏點了點頭。

“行，知道了，那你倆就在車裏等我吧。”

“我也隻是過去和他談談而已，你們就別下車了。”

說著，他獨自拉開車門走了下去，打量了一圈左右，慢慢走到了校門口的小攤子跟前兒。

徐夏剛站在那打量這攤子上都賣些什麽。

攤主卻突然開口了。

“送孩子來上學啊？”

“孩子呢？咋沒瞅見呢？”

“看看，有啥想給孩子買的，這辣條，這小黏手掌，泡泡糖，扣獎的，跳跳糖，啥都有。”

“還有這好個筆油的轉轉筆，孩子都喜歡。”

高耀寶說著話，抬頭打量徐夏。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彼此的模樣也都落了對方的眼裏。

徐夏看著那張幹瘦蠟黃的臉 ，略顯佝僂的小板，心裏也是暗暗吃驚。

雖然約能看出來幾分和那個綠小混混相似的地方。

但想不到他能老這樣，簡直不像是兒子隻有十九二十的模樣，甚至像是個小老頭了。

高耀寶見到徐夏愣在那裏，倒是不以為意。

四下打量著，似乎在尋找學生的影。

“咋了？你不是送孩子來的啊？”

“我就說，這個點兒太早了，值日生這會兒也不該來啊。”

“那你是想買點小零兒？”

“這有辣條，炸丸子，無花果，你看看買點啥？”

他正自顧自的介紹著攤子上的小商品，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兒子出事兒了。

徐夏恍惚了片刻也就冷靜了下來。

淡定的開口。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

“是為了你兒子，高潘的事兒。”

“他把人打了，自己也住院了，現在人家對方還等著要賠償呢，我打聽到他家裏人在這兒擺攤。”

“所以尋思過來問問你的看法。”

此言一出，高耀寶正在整理攤子的雙手瞬間停頓了下來。

回頭看了一眼徐夏。

原本就滄桑的臉上，眼瞼一垂，雙手套袖，固著坐在麵包車後備箱上。

表中有點無奈，又有些不敢相信。

“那小兔崽子又惹事了？”

看到徐夏的表，他也約間確定了答案。

長歎一口氣。

“你們怎麽不打死他呢？死了一了百了，我還省的跟著心了。”

說著，更是目暗淡，逐漸無，隨意抬抬下，指點眼前這些散貨。

“那你們看上什麽就拿什麽走吧。”

“不行就把我這破車開走。”

“家裏反正也不剩什麽了，沒東西給他賠錢的。”

徐夏見到高耀寶這個態度，心裏也算是漸漸明了了。

看得出來，在這個家庭裏，高潘以前跟著混社會也沒惹事，估計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找上門來了。

但他也明白，這時候，不是心的時候。

念及如此，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強。

“你有你的困難，我有我的問題，但這也不是你耍橫不給錢就能解決的事兒。”

“人被你兒子打了，還是帶了好幾個人圍毆的，這屬於涉黑團夥，攜帶管製刀傷人。”

“除了賠錢，說也要蹲監獄坐個三五年的。”

“兒子既然你是你生你養的，那出了事兒就應該你負責。”

“你一句沒錢，難道你兒子打人就白打了？”

高耀寶一聽這話，整個人臉上也是寫滿了委屈和沒辦法。

“這，這你們不是欺負人嗎！”

“他打的人，跟我有他媽什麽關係啊！”

“當初他三歲啊，他媽就跟別人跑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我也沒教他天天出去惹事，天天跟人打架啊！”

“多困難我也都掏錢供他讀書，就尋思這孩子要是能懂點事兒，把書讀好了，以後自己也有個保障。”

“但他就是不學啊，我能有啥招？”

說著，高耀寶一個大老爺們竟然坐在那裏抹起了眼淚兒。

“孩子六歲的時候，他就癱吧了，躺在炕上啥也幹不了！”

“這十多年吶，我他媽年輕的時候我不想出去打工嗎，我不想多賺點錢嗎，王八蛋不想賺錢！”

“誰他媽替我想想了？”

“這狗比孩子，一點不聽話！”

“前兩天還了我的車，跑去市裏接什麽人，耽誤我半天沒出攤。”

“家裏吃什麽，用什麽，全都靠這輛車賺點，我他媽找誰說去！”

徐夏見他這又說又哭的模樣，倒起苦水一套一套的。

心裏也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上有老下有小，都拖累他，一輩子活的也是很累了。

倒是和他來之前所了解到的信息大差不差。

但說白了，就是如果真的讓高潘擔下全部罪名的話，他家裏也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本也沒辦法賠償。

到那時候，那個所謂的背後老板，隨便給幾個錢也就打發了。

畢竟那個姓田的老板看重的也隻是讓劉子良無罪而已，並不是真的要賠錢，送一個高潘子進監獄，誰還會在乎他這社會底層的爹？

至於三五年之後，高潘從監獄出來又如何？

一個個高高在上，有權有勢的老板，也不是他們這種家庭父子倆能招惹得起的，甚至連大老板的麵兒他們都見不到。

更不要說大老板不信守承諾的問題了。

這麽說來，自己的想法和解決方向，也是正確的，就得從高潘親爹這裏切。

思索片刻，徐夏仍舊淡然開口。

“行了，我又不是苦主，你跟我哭也沒用。”

“我能不能理解你的困難，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現在不單單是苦主被打了，你兒子傷得也不輕，警察帶著在市立醫院治病呢。”

“但這事兒，他完全可以不用承擔主要責任。”

“我現在有辦法讓你跟你兒子 通個電話。”

“這是你最後教育你兒子的一個機會，讓他把事經過實話實說，到時候他也不用蹲三五年那麽久，而且賠償的錢也自然會有人出。”

“就看你願不願意打這個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