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牢牢盯著,彷彿能看心裡所有的想法。
麵對如此倔強而弱的小姑娘,他真的不應該說什麼了。
他低低嘆息了一聲,說道「小姑娘,你要記得,你隻是個小姑娘而已,無需這樣逞強。父母家人便是用來依靠的,並沒有誰負累誰之言。」
汪印從軍中孤卒起家,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但他有封伯年伯這樣的忠僕,有鄭七王白這樣耿耿的屬下,他們其實與家人無異了。
他從來依靠的,便是自己,但必要的時候,他會把後背給這些家人。
他不明白緣何一個閨閣小姑娘會如此防備,就算麵對家人也不能放下心防。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姑娘之所以會這樣況,並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造的。
各家自有各家事,葉家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讓小姑娘如此防備?
汪印掌管緹事廠,對後院種種骯髒混,知道得簡直不要太清楚。
過去他並沒有特別注意葉家,如今為了小姑娘,他心想卻不得不注意了。
不過,現在還不是探究這些時候。
而是……小姑娘為何如此堅定拒絕顧家的求親?
清晏公子顧璋,他曾經與其有過幾麵之緣。在他的印象裡,顧璋是個俊又聰慧的人。
此人年紀小小,便能立下那樣的宏願,在大安朝不可多得,及至年長,行事心更是比年時更沉穩許多。
這一次萬名士子請願之事,背後固然有南平顧家謀劃,但不可或的,便是顧璋本人的號召力和影響。
自風采卓絕,加上南平顧家的威勢。可以說,顧家大公子就是天之驕子,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
據他所知,能抗拒清晏公子風姿的姑孃家,還真沒有幾個。
小姑娘見過清晏公子嗎?倘若見過,便不會如此堅決拒絕吧?
他很想知道這點,便問了出來「小姑娘,你知道顧家大公子是怎樣的人嗎?」
葉綏點點頭,當然知道,實在太清楚顧璋是個怎樣的人了。
正因為清楚,纔不願意嫁給他,無論顧璋在外人看來有多好!
隻是前一世的恩怨仇,說不出口,也無需對汪督主說出來。
沒有多說什麼,隻道「大人,您相信嗎?有些人隻須見了一麵,便是不同的。我在沈家那裡見過顧璋一麵,心頭便厭惡不已。不管怎麼說,我絕對不會嫁到顧家!」
汪印挑了挑眉,淡漠的麵容略有些變化小姑娘這麼說有點使小姑娘心了。
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心中有淡淡的喜悅。
對一般的閨閣姑娘來說,顧璋這樣的人,纔是最有吸引力的。
可是小姑娘非但不覺得顧璋吸引,還對其深惡痛絕,這就有些奇怪了。
當初,小姑娘派人去查顧二公子的況,目的是為了破壞顧、甘兩家的親事。
現在到了自己,為了拒親,更選擇了自會容貌這種方式。
看起來,顧家與葉家有海深仇。如果是這樣的話,緹事廠不會不知道,怎麼可能呢?
——本座不曾聽過顧家、葉家有任何仇恨。
汪印實在想不到當中原因,心想或許小姑娘說的就是實吧。
的確,有些人隻須見了一麵,便是不同的。
他忽然想起了在天恩馬場的景,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小姑娘。
當時,他就覺得小姑娘甚有膽,何嘗不是不一樣?
人與人之間,其實極為玄妙。
這種玄妙,便是權勢滔天的汪督主也不能得窺一二,更不能改變什麼。
葉綏繼續說話了「大人,我不想嫁人。可是沒有辦法。祖父十分滿意顧家,恨不得馬上就定下這親事。時間太迫了,現在我能想到的影響最大、傷害最小的,其實就是自毀容貌了。我相信,沒有一個人願意看著一張醜臉,清晏公子也不會例外。」
停住話,了臉麵,無比認真地說道「比起命來說,臉麵真算不了什麼,大人您覺得呢?」
不待汪印回答,忽然笑了笑,再沒有什麼好顧慮的,將心跡明白坦「如果我毀了容,清晏公子還執意娶我,那麼我隻有出家一途了。」
笑得純澈自然,全然不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有多驚駭。
出家是下下策,比自毀容貌更加無奈,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之所以不願意出家,是因為割不斷種種塵緣。
心裡有太多的牽掛,前世的許多憾還沒有得到彌補;還沒有看到姐姐的孩子出生,還沒有照顧到後來的太寧帝,也還沒有看到父親母親得天年。
如此多的塵慮縈心,有太多放不下,怎麼能出家呢?
聽到「出家」一詞,汪印心中深意外。小姑娘還這麼年輕、正是最好的時候,竟然想過出家?
看來,對顧家這門親事,真是極為抗拒。可是,他還是想不明白——
「小姑娘,清晏公子那麼好,你為何不願意嫁呢?」他這樣問道,心裡無端張起來。
小姑娘會怎麼答?
「便是他貌似潘安,如宋玉,才比子建,富堪石崇,我也……絕對不嫁!」葉綏冷冷說道,話語擲地有聲。
眸子璀璨,得線更加暗淡了幾分。
在這張艷麗的麵容上,堅毅與弱結合在一起,竟有種奇異的吸引力,令汪印心裡微微一。
沉默半響,汪印角勾了一下,薄張合,說道「那麼,你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