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的怔愣過后,蕭衡猛地舉劍上前,將那山匪斬殺于劍下。
回頭,卻見荊巖整個人還站在那,前一個碩大的窟窿,正不斷地往外涌著。
對上蕭衡那驚愣的目,荊巖卻扯起角一笑,似乎還想安他,張,卻是嘔出一大口鮮。
“荊巖!”蕭衡驚呼了一聲,沖上了前去。
可荊巖卻已是站都站不住,整個人都朝后摔去。
好在,蕭衡趕在他落地之前,接住了他。
可……
荊巖前的還在不斷噴涌。
蕭衡一時慌得丟了劍,一雙手死死按在他的傷口上,“不要,我這就帶你下山!來人!快來人!”
山路崎嶇,他一個人本沒辦法帶荊巖下山求醫。
可,山匪們還在負隅頑抗,他的人本不出空來看他。
鮮不斷從他的指間流出。
蕭衡的手常年握劍,掌心寬厚,比一般男子都要大上一圈。
可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的手太小了。
小到連這樣一個小小的窟窿都堵不住!
荊巖顯然看出了蕭衡的疚與慌,一把抓住了蕭衡的手臂,那滿是鮮的口中,掙扎著發出了兩個字,“將,將軍……”
蕭衡一張臉,已是沒了。
從來都是淡漠森冷的眸中,此刻卻滿是慌張。
荊巖從未見過蕭衡這般模樣,當下,便又扯出一抹笑來,竟是安著蕭衡,“無,無事……”
蕭衡連連點頭,對,無事,無事……
可這為何就是止不住啊!
蕭衡只覺得自己的雙眸都被這無盡的刺得生疼。
不想,荊巖的手卻緩緩往他自己的口去,而后抖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香囊來。
只一眼,蕭衡便認出來,那是喬念的香囊……
可眼下,淡的香囊上染了,早已看不清原有的模樣。
荊巖有些慌了,滿是鮮的口中溢出自責的話語,“臟,臟了……”
他怎麼能把念念給他的東西,弄臟了?
蕭衡只覺得自己的心口都仿佛窒息了一般,連聲音都變得無比生,“等回去洗干凈!”
說著,他抬眸朝著四周看去。
山匪漸漸潰不軍,他的人明顯占了優勢。
于是,他再次沖著他們吼著,“快來人!”
卻不想,荊巖卻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襟。
“,不吃糕點……”
虛弱的聲音,如是說著。
蕭衡猛然一愣,垂眸看向荊巖。
就見,荊巖的眼里滿是責怪,“你與,青,青梅竹馬,如何能,如何能不知道……”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為何卻連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
無數鮮,伴著荊巖責備的話語涌出,仿佛是將那一字一句都摔了碎片,再盡數碾在了蕭衡的心上。
蕭衡死死按著荊巖的傷口,他不愿承認自己不如荊巖。
可在這一點上,他似乎,真的不如他!
只眼下,蕭衡真的不愿去想那麼多,他只想自己的兄弟活著!
眼見著他的人終于得空涌了過來,蕭衡忙指揮著他們將荊巖扶起。
可,稍一,荊巖的口中便又會嘔出無數鮮來,人竟是半點都不敢再他。
而荊巖的手,也還死死地抓著蕭衡的襟,好似是用盡了全的力氣,警告著蕭衡,“莫,莫要再,欺負……”
Advertisement
“替,替我,護……”
“你自己護!”蕭衡終于忍不住心頭的悲慟,一聲怒吼,“你自己掙的軍功,自己去護!”
可……
荊巖的角只是扯著一抹笑,而后,緩緩閉上了眼。
那只手也終于無力垂下。
一滴淚,自那閉的眼角落,匯那滿地的鮮之中。
而蕭衡的襟,被鮮浸染的香囊還掛在那,差一點,就被塞進了他的懷里……
等下山的時候,天早已亮了。
那一抹東升的金,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蕭衡下意識迎著那抹亮看去,卻是瞬間被刺痛了眼,不得不轉頭避開。
一雙眉,如同擰了結,令得他本就森冷的氣場越發沉。
手底下的人,連大口呼氣都不太敢,只默默將藏匿于林中的馬匹跟盔甲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來。
他這才翻上馬,拉過韁繩,往西邊的河州縣城行去。
馬行緩緩,蕭衡坐在馬背上,看著自己那抹被拉長的影子晃得厲害。
他從未晃得如此厲害。
從前打了勝仗歸來,他的影子永遠是最拔,最端正的一個。
反倒是汪樂,人如其名,坐在馬上也不安分,常與羅上打鬧在一起,他們二人的影子也就跟著糾纏起來。
有時失了分寸,甚至還會撞上他的馬,惹得幾人的影子都了套。
相比之下,荊巖是他們三人中最穩妥的,畢竟,荊巖也是參軍最久,年紀最大的。
他的影,也總是很端正,很拔。
有一回,蕭衡還很是稚的特意放慢了速度,令二人的影子并排前行,直到幾番對比之后,覺得到底是自己略勝一籌,方才滿意。
可今天,前行的地面上,沒有糾纏在一起的影子,也沒有拔端正的影子。
有的,只是一抹孤獨的,被拉得很長的影子,頹然得如同打了敗仗。
可明明今次,算是打了勝仗。
山匪頭目已死,甚至還活捉了他們的二當家,等回去問罪之后,便能將那群與山匪勾結的混賬東西都給連拔起。
余下一些小嘍嘍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再不氣候。
為害泳北已久的山匪之禍,終于被土崩瓦解。
所以,算是打了勝仗的。
呵...
勝仗
他的兄弟,兩個都折在了那山頭之上,其中一個甚至連尸首都沒有尋到,這,打了勝仗?
蕭衡的眸子,不自覺就發了熱,照得前方的那抹影子也好似著了火一般。
荊巖未曾塞進他懷里的那枚香囊,此刻就被他珍藏于懷中,鮮的意,浸過層層衫在他的膛之上。
未覺涼意,只覺滾燙。
他腦海中浮現起荊巖初次跟他時的樣子,他原以為,荊巖曾是大哥的人,心中對他定是會有幾分不服氣。
卻不想,荊巖比他所想要簡單許多,心中只有家國天下,幾番生死之戰,他們都是攜手闖過來的。
他認定了自己是他的將軍,就對他言聽計從,從無半分忤逆。
直到……
直到荊巖的心中,有了喬念。
那個曾經只有家國的男人心里,終于也有了一抹之,會心疼,會不舍,會為了與他這個將領起爭執!
Advertisement
甚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荊巖所掛念的,也全都是喬念。
他到死,都放心不下!
明明還是清晨,這日頭卻曬得人腦袋發暈。
蕭衡深吸一口氣,抬眸朝著前路看去,竟是瞧見一抹小的影騎著馬,攔在了路上。
那是……念念?
恍惚間,蕭衡只以為是自己發了昏,看錯了。
念念理應是在京中,如何會來了泳北?
可,隨著他坐下的馬越發往前,那抹小的影便也越來越清晰。
只見一風塵仆仆,發髻似乎也被馬顛得有些松散,幾縷發垂落下來,襯得本就小的臉頰,更顯憔悴。
真的是念念。
他的念念。
蕭衡的眸子,在看清喬念的瞬間染上了,可,在看清楚喬念那雙焦急的眸子時,他卻猛然意識到。
不是來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