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第二批《大學》釋本的開售日。

在補印之前，和錢掌柜、孫掌柜曾展開激烈討論，主要便是討論補印多的問題，以及使用什麼樣的宣傳手段。

蘇明妝的意思是：再補印兩百本，同一時間開始全力印刷《中庸》，畢竟之前的《大學》已經賣出兩百本，再多，只怕短時間很難賣。

這釋本，也只是釋本。

只是在四書五經上增加了一些注釋，沒有必買。畢竟銀錢充裕的讀書人，誰沒有全套的四書五經？

而錢掌柜的意思是，每種貨上架后，都有一定“走俏期”，這個期限為兩個月到半年。

過了“走俏期”，客人便不覺得商品新鮮，即便是繼續出售，也很難暢銷。

所以掌柜們既要千挑萬選到好貨，又要努力拉長“走俏期”，爭取多賣。

而《大學》才出了不到十天，立刻就上架《中庸》，不說《大學》的銷售壽命結束，最起碼也是了一半。

錢掌柜的意思是，《中庸》再拖一拖，把《大學》的走俏期用完后，再上架新的。

蘇明妝不認同，認為書籍與其他貨到底不同，如果按照錢掌柜的說法，半年上一本，一個人從第一本讀到最后一本，得四年多。

什麼釋本，讓人有耐心等四年？太夸張了！

另一個問題，便是用什麼銷售形式。

蘇明妝認為，還像之前那樣，在門口張告示便可。國公府的產業，不能沾太多銅臭。

而錢掌柜的意思是：反正都沾了，為何不直接沾到底？否則既要沾、又不沾完，費力不討好。

兩人爭得你來我往，最后，各退一步。

在“走俏期”上，蘇明妝做了讓步——每一本定位一個月，當月便主推當月的書籍，不能出新書；待下個月出了新書，上個月的書才會減產。

而在銷售方式上，錢掌柜做出了讓步——繼續維護國公府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不去做那些功利的推銷方式，能賣多就賣多。

所以第二批《大學》釋本，印刷了五百本。

蘇明妝本以為這五百本夠賣后面的十幾天，卻沒想到，這才一天……不對，才一上午就賣？

蘇明妝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別支支吾吾，老實說，是不是錢掌柜跑去推銷了？”

習秋解釋，“小姐別誤會，錢掌柜怎麼能違逆小姐的意思呢？是……是……是錦王。”

“？”

“上次賣釋本，錦王雇傭了一些書生去喊，這次直接讓自己的侍衛去喊，而且侍衛們還刻意穿上錦王府侍衛的服裝，長安大街上，幾乎每個人多的路口都站了一個錦王府侍衛，一邊敲鑼一邊喊。”

“……”蘇明妝懵了一下，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饒是缺心眼的習秋，都知道小姐會多抵這件事。

雖然也不懂，錦王這般討好小姐，小姐為何這般討厭……但小姐討厭，錦王就一定很討厭！長得好看也很討厭！

王嬤嬤擔憂道，“小姐萬不要生氣，氣大傷！不行的話，我們……去找錢掌柜商量下？”

蘇明妝抿了抿——找錢掌柜？呵呵，錢掌柜現在應該樂開花了。

再說，即便錢掌柜也支持，不讓錦王宣傳，又如何阻止？讓人跑到街頭，命令錦王府侍衛別喊？

人家侍衛會聽他們的嗎？

錦王這是……在，主找他。

伴隨著一聲嘆息，蘇明妝跌坐在塌上，合上眼，悶悶道，“不練了，把東西都抬下去吧。”

“是，小姐。”

雅琴和云舒上前，連桌帶豬皮，一起抬出房間。

王嬤嬤則是收拾好刀，“小姐，奴婢要留下陪小姐嗎？”

“不用，嬤嬤下去休息吧。”蘇明妝頹然道。

王嬤嬤心里想——其實不累，想留下。

習秋也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若是心不好，要不然和奴婢切磋？您隨便打奴婢。”

蘇明妝一愣，隨后笑著睜開眼，看著一臉無辜的習秋，“真羨慕你的無憂無慮，你去練武吧。”

“……是，小姐。”

隨后，兩人離開，房里便只有蘇明妝自己。

平躺在榻上，茫然地看向天花板——他到底想做什麼？再討好一次，然后甩掉？

……

同一時間，

錦王府。

靖風到了錦王的書房門口，恭敬道，“王爺。”

秦羽落正在寫字，抬起頭，出一張潤玉般出塵的面龐，“侍衛們回來了？”

“回王爺，回來了。”靖風進了書房。

秦羽落將眼底的冰冷藏得極好，瞇著桃花眼，笑道，“賣得怎麼樣？賣了幾本？”

“回王爺，聽說釋本賣，五百本。”

秦羽落一愣，“什麼？賣了？”

這次的吃驚，是發自肺腑。

上回他買了幾本，除了賞給幫他做事的幾人，還留了一本，他翻了翻。

他承認，那注釋不同于其他名家注釋那般深奧炫技，反而樸實又犀利，但也就是樸實犀利罷了，還能如何？

“是的！”靖風講道，“江樓的錢掌柜也是辦法多，他先是弄了一大塊木板，立在書鋪門前，然后把釋本最彩的幾頁取下，在木板上。這樣，不僅可以吸引路人來試讀，我們侍衛喊去的人，看完后也紛紛購買，所以一上午的時間，五百本就都賣了。”

秦羽落終于沒忍住，滿臉疑地問道，“不是，那釋本就那麼好？上回留下的釋本，我給了你，你看后覺如何？”

靖風認真回答道，“回王爺，屬下很喜歡，這段日子，屬下已經翻了兩遍了。”

“……”秦羽落依舊不懂，那釋本到底有什麼好。

難道是他學問不好？

但每次考試，他在學院都名列前茅。

突然，他想到了——所謂溫飽思，人要先滿足最基礎的需求，然后才能追求其他。

他雖食無憂……但他的境，也許達不到食無憂！

因為他現在的位置岌岌可危，極有可能失去一切，包括命。

他這樣如履薄冰之人，又如何能靜下心，學問的深奧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