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蘇云眠。”

“年齡？”

“29。”

“別？”

“......。”

“來自哪里？”

“京市。”

“去哪里？”

“日城。”

“為什麼進森林？”

“我們旅行車隊路過森林時，突然有幾輛車拋錨......”

軍人打斷，“幾輛？”

“......四輛。”

“繼續。”

蘇云眠深吸口氣。

“我們留下的十三人原地扎營等待救援......中途來了兩個男人......后半夜我守夜，有一個男人持槍要殺我，還自稱來的不止一人，且明確說明目標只有我一人......”

“......”

昏黃小屋，

幾個戎裝軍人姿板正、面嚴肅坐在桌后，正問詢對面木椅上坐姿板正、滿泥濘，神疲憊的人。

正是蘇云眠。

在躲避槍殺時，竟不小心誤闖了軍隊駐地，幾乎是剛踏，就被幾個走巡的軍人鳴槍示警停，當時被追怕了聽到槍聲就應激，就想躲，差點被當場擊斃，好在被喝止住了。

對方問明緣由后，就被強行戴上頭套，送進了這間屋子，接審訊。

這樣的審訊很繁瑣頻繁。

時不時就有不同模樣的軍人替換進來，抓著同樣的問題反復問詢，一有容對不上，問詢就不會停止。

問的心力瘁。

蘇云眠只能努力去回憶，幾乎把從京市出發抵達日城的所有經歷緣由，尤其是今晚發生的一切，簡直是要詳細到分鐘的代清楚，半點不敢，也半點不敢說。

氛圍非常凝重。

雖然這次誤駐地也算是得救了，事態卻好像更糟了？

想，大概是闖駐地本就嚴重，還是在境被非法持槍的人追殺，才誤的軍事重地，況只會更嚴重。

審訊才這麼張吧。

這一次審訊又是耗時許久結束，軍人拿著報告出去，蘇云眠已經很累了，卻半點不敢放松，強撐著神等結果。

也不敢多問。

反正屋的軍人是一句不會回答的。

屋除了看管的軍人，時不時有人進出，似在確認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突然嘩啦啦一連串響聲，然后是哄亮的嗓音。

“首長好！”

在椅子里半昏半睡的蘇云眠，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門推開了，

走進來一個穿軍制服的男人，五立深邃，鼻梁很高，姿拔如歸鞘的寶劍，黑眸明亮卻并不顯得銳利，周環繞著一種久居上位、歲月沉淀的穩重，如山厚重，很有氣勢。

蘇云眠一見到來人就怔住了，下意識想要起開口，又意識到場合，默默坐回，直背。

男人目在上停留幾秒，緩緩收回，又拿起桌上的報告看了看，也不問話，招手示意屋守著的軍人跟著出去。

過了好一會，

閉合的屋門再次打開，一個軍人走進來，一板一眼道：“蘇云眠，你可以走了，等一下會有人過來送你出去，這幾天請務必保持通訊通暢，暫時不要出境。”

蘇云眠不敢有異議，忙點頭，猶豫了下又開口：“請問這個限制出境需要多久？是幾天？”

對方不答話，離開了。

很快屋就只剩下一人，等了一會，剛剛那個被稱作首長的男人走進來，屋門被跟隨的勤務兵關上。

男人拉過一把椅子坐在蘇云眠面前，神冷，嗓音平穩厚重。

“怎麼來這里了？”

......

蘇云眠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認得面前的男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還是在和孟梁景結婚后不久在老宅見到的，一起吃了一頓飯。

雖一面之緣，甚至沒說過話，但對方氣勢強橫，又份特殊，對其印象很深刻。

這人就是孟梁景的堂兄——

孟梁辰。

且不止是份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以孟梁景的心狠手辣、肆意傲氣，連自己父親面子都不給，卻唯獨對這個堂兄很是敬重，甚至可以說是信服，要說有人能勸得住孟梁景，那也只有面前這個男人了，否則老太爺來都不行。

說來也奇怪。

兩人雖是堂兄弟份，卻遠比親兄弟還要親，反倒孟梁景真正的親弟弟孟佑倒像個外人，從小驅逐，甚至連名字都不是以孟家這一輩的‘梁’字來命名。

親疏一目了然。

這也是結婚這麼多年，蘇云眠最覺得奇怪的，不過反正和無關了。

至于堂兄弟會這麼親。

大概也是因為孟梁景的小叔，也就是孟梁辰的父親，早年因公殉職，孟梁景父母拿他當親孩子照顧。

孟梁辰自小又是個穩重的，比孟梁景年長許多，是兄長，又如父。

更是孟家這一代仕途最穩的。

雖早年伍，常年不歸家，兄弟卻沒淡了，反而愈發濃厚，婚后蘇云眠偶爾見孟梁景同堂兄電話聯系，那模樣親切溫和，有的溫良。

這麼多年不見。

卻沒想到，竟然在這里遇到。

......

靜默片刻，蘇云眠輕扯角，低聲說：“首長好。”

孟梁辰微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雖然氣氛凝滯，蘇云眠還是著頭皮開口，“營地里的人？”

“救援隊過去了，無事。”

聞言，這才松口氣，沒事就好，這時候才問起追殺的事，“那些追殺我的人有抓到嗎？抓到后......？”

“會以況量刑，嚴重則，”孟梁辰黑眸瞥向，淡淡吐出兩個字：“槍斃。”

至于什麼個嚴重法，他沒說。

也不是該問的。

蘇云眠長出口氣，又小心問起那些人背后的人，畢竟對方是聽命行事，背后人才是關鍵，對方很可能一次不還會害......也真是夠倒霉的。

這次孟梁辰就沒回應了。

空氣再次死寂。

就在這窒息一般的氣下，孟梁辰突然看向，很是意外地開了口，容更是意外。

“聽阿景說，你要和他離婚，那小子雖偶爾行事過度了些，卻也是因為在乎，他對婚姻家庭是很認真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夫妻七年，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

他語氣平穩淡漠。

不像在勸人不離婚，倒像是在說什麼嚴肅公事一般，無端人生出幾分力。

蘇云眠：“......？”

沒想到孟梁辰會提起這個，真是個好哥哥啊......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空氣陷靜寂。

許久，干笑兩聲開口。

“首長，您，不如去勸勸孟梁景，我離婚協議都被撕幾張了，他最聽您的話，您開口，他定然不會再為難我。”

“您也說了，夫妻七年，何必仇人一樣對我。”

“沒有好聚不能好散嗎？”

明明白白的決心，不留余地。

明確了話語里的意思，只勸了這一句孟梁辰就不再開口了，屋安靜下來。

在蘇云眠快要窒息時，門突然敲響，外面軍人應聲步。

“報告首長，車準備好了！”

“把送去日城。”

孟梁辰留下這麼一句，也沒再多說，直接轉離開了。蘇云眠則被套上黑頭套，出了屋子，被扶上車，向前方行去。

......

京市，

一輛黑車在蔚藍晨下，駛古意盎然的四合院。

孟梁景一矜貴黑西服，自車上下來，輕整袖口，大步往書房走，氣質斐然。

剛書房便聽手杖重重擊地。

“砰！”

然后是老太爺的怒斥。

“孟梁景，你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全京市都知道你為了找個人，簡直翻了天了，還嫌鬧得不夠過？不夠丟人？你也不怕是仇家先找上門！”

孟梁景沒什麼緒的狐眸終于起了波瀾。

“不會。”

書桌后的老人突然沉默了，在馬管家攙扶下坐下，順了幾口氣，眸依然銳利，緩緩開口：

“梁景，你自小主意大，很讓我心，也很犯錯。當年這婚事也是你自己求來的，爺爺給過你機會，如今鬧到這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過了。既如此，散便散了。”

孟梁景垂眸，“爺爺，我心里有數。”

“你有什麼數！”

見他又是這模樣，老人怒不可遏，手杖用力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孟梁景上，又落于地。

“砰！”

重重一聲響。

孟梁景并不覺得疼，卻一瞬恍惚，只覺這場面無比悉......是啊，怎麼就到了如今這地步。

可他不悔，他沒得選。

......

潑天暴雨，下得天都了。

雨中有撞門聲頻頻響起，竟將那暴雨下，遠巷停著一輛黑車，有一青年靜立雨中，郎年手持黑傘為他遮雨，卻被避開了。

青年注視著雨中撞門的孩，狐眸。

郎年靜默片刻，遠遠見那孩額頭溢，又見爺這般模樣，忍不住開口，“我去人......”

“不行。”

青年面容慘白，出口的話卻冷靜到殘忍，帶著一難言的死氣，“這一次，必須是走向我，用盡全力走向我，只有這樣，......”

——才不會再次背叛我。

——不會輕易離開我。

——會一直在我邊。

他必須狠下心。

明明下好了決心，聽著遠孩聲嘶力竭的哭喊聲、撞門聲，青年垂在側的手卻在無意識抖，雨水順著面頰眼周落，眼里一片死寂。

這一切郎年自是盡收眼底。

有一瞬間，他竟不知道，雨中撞門的孩，和立于雨中的爺，究竟哪一個更絕些。

都是倔強到骨子里的人。

直到孩被方凝心喊來的人抱進屋，青年繃的表才放松些，沒過多久，手機就震嗡鳴。

是方凝心的電話。

他立刻回家。

孟梁景在外面等了一會才讓郎年開車送他進去，下了車，還未進屋，就被面蒼白的方凝心喝止住。

他跪在雨里。

郎年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個向來溫慈和的太太，聲俱厲的模樣......一旁的孟承墨勸著太太別生氣，卻并不反對對孟梁景的斥責。

孟梁景依言跪下。

大雨將他本就的衫淋得愈發狼狽，聽著母親句句責罵，罵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他必須負起責任，他卻是一言不發。

直到屋有人沖出來。

“先生、太太，那位小姐突然暈倒了。”

靜跪在雨中的青年突然暴起，沖屋，直奔喧鬧聲陣陣的房間，幾乎不敢去看床上慘白如紙的孩，死死抓著床邊的醫生，半晌吐不出一句話。

醫生忙回答。

“爺別急，這位小姐就是緒起伏過大、又淋了雨，這才暈倒，沒大事。”

青年又抖著聲說：“孩子，孩子不能有事......”

這個孩子絕不能有事！

“放心，我把過脈了，胎象雖略有起伏，但無大礙，之后細養就好，這位小姐底子還是不錯的。”

青年這才出口氣。

等醫生看過離開后，所有人退出去，他這才力竭一樣跪在床邊，大手包著孩冰涼的小手，頭深深埋下去，開口語調卻帶了些哽咽。

“蘇云眠，我冷......”

卻無人回應。

......

屋外，

目睹青年突然失控，方凝心神微滯，也微微發抖，被孟承墨攬在懷中輕聲安。

許久，才恍惚開口，“那孩子的婚事......”

“放心，我去說。”

安了一會自己夫人，孟承墨才推開房門，面卻再無剛剛溫和，盯著跪趴在床沿的青年，一派冷漠。

“你要娶，我不贊同但也不想管，在我這里不會有事，至于你爺爺那邊，自己去說。”

青年慢慢站起。

他面無表從自己父親邊走過，來到自己母親面前，低下頭，神濡慕溫和。

“媽媽，這幾天幫我照顧好，好嗎？”

方凝心點頭。

便是他不說，也會照顧好那孩，那個孩給的覺很親和，很喜歡。

卻在青年要走近時，下意識后退。

孟梁景神黯淡。

方凝心見不得孩子這表，下意識要解釋卻見面前青年微笑說沒事，母親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

“砰！”

“你說你要娶誰！”

頭發花白、眸銳利的老人，用力揮拐杖打在青年背上，發出巨響，面蒼老卻不怒自威。

青年面不改，“蘇云眠。”

“一個對你毫無助益，世連普通都夠不上的人，你玩玩也就罷了，我睜只眼閉只眼不去管，如今竟還起了這般心思！”

“砰！”

又是一仗下去。

青年直背脊，巋然不，只有一句話：“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們也別想在這上面玩什麼利益換，便是您今天把我打死在這里，我也只要！”

“做主？”

老人冷笑，手杖重重擊地。

“好，你之前不是堅持，不想這麼早繼承家業，想要深進修那什麼破計算機，說是追求夢想嗎？”

“好，我給你選擇。”

“夢想和人，你自己選！”

青年沉默不語，老人冷笑一聲，“我給你時間，去祠堂里，對著祖輩先人，好好想想！”

祠堂里，燭火明亮。

撤了墊，青年就這麼跪在地上，面對著其上錯擺放的長輩靈位，燭火打在他上，背影被燭拉扯，隨燭火輕晃。

暗沉屋，一切聲音都清晰可聞，甚至是心臟的跳聲。

青年跪在暗下，在四下寂靜下數著沉穩心跳聲，時間綿長，一日又一日，心跳漸漸了。

思念紛至沓來，如洪流不可擋。

多久了？

他多久沒看到蘇云眠了？

想抱想親。

原本面不變，即便是跪著也姿拔的青年，面憔悴，狐眸里突然閃起迷茫來，瞳孔燭火搖曳晃，隨心跳起伏不定，越來越劇烈。

七天七夜。

他跪在祠堂，面對祖輩先人，思念如山海呼嘯而來，震耳聾，響徹靈魂。

“砰！”

“砰！砰！”

“砰！砰！砰！”

聲聲巨響，他也終于明了了心意。

那些過往本能的吸引，下意識的靠近，無休止膨脹的，相的安心......在此刻皆有了答案，落在了實。

青年眼眶卻漸漸紅了。

他垂首低眸，凝著攤開的掌心，眼角已然紅......為什麼要這樣晚呢，不如不知道。

他都做了什麼？

手慢慢蓋住面頰，彎下腰，額頭抵地，前方是靜默的靈牌，無聲的抑。

許久，

青年發出極輕暗啞的笑。

抑又瘋狂。

沒關系，已經是他的了，是他的了，只要鎖鏈足夠堅實，他足夠強大，這輩子都不會變。

便是一場騙局，騙一輩子也是真！

他不后悔！

七日過，祠堂門推開，影將屋跪立的青年籠罩，拉出狹長斜影來，老人手持手杖，立于門前。

“想好了嗎？”

青年注視著前方靈位，容憔悴卻不改英俊，發干薄，勾起一抹笑來，一字一句，嗓音嘶啞低沉，堅定不移。

“我只要。”

夢想？

只要他掌控了家族，有了絕對話語權，想做什麼都可以。

可蘇云眠，

只有這一次機會，那人沒有心的，這次錯過了，絕不會再給他下一次機會，也不會比現在的機會更合適。

天時地利，他必須抓住。

“砰！”

老人面上憤怒，一杖重重擊在青年后背，打得青年一，“你到底中意什麼！”

中意什麼呢？

青年目虛無落在前方，面容憔悴蒼白，卻是在笑......他也說不清。

但他清楚。

便是蘇云眠份低微、卑賤如泥，與那天底下紛揚四散的塵埃無異，對他來說，也是最不一樣的塵埃......沒關系，塵埃也好、泥也好，他會用世上最華貴的寶盒裝好，日日擺在面前，那就是寶。

“我只要。”

他再次開口，斬釘截鐵。

老人再清楚不過自己這孫子的倔強，雖然他還有別的辦法，但也不想毀了這爺孫，且這也是孟梁景頭一次為一件事這般違逆他......面對犟種一樣的孩子，服的總是長輩。

老人重重一嘆，又聽青年溫聲開口，“爺爺，懷了孫兒的孩子，我想和有個家，很想很想。”

語態得很低，哀求一般。

老人驟然紅了眼，靜立許久，轉離開了，下微弓的腰背塌下，驟然衰老了許多。

祠堂，青年重重拜下，連磕三下，額頭鮮滲出。

“先人佑我！”

......

書房，

孟梁景眼前恍惚，面對面前已比七年前更顯老態的老人，眼眶微紅，卻說出了和七年前無異的話。

“爺爺，我不能沒有。”

老人深吸口氣，怒到微。

一旁盯著的馬管家忙遞茶順氣才緩過勁來，卻在這時，郎年敲門步，顧不上爺孫二人在對峙，垂眸開口。

“人找到了。”

孟梁景轉就要走，卻被老人喝止住了，“梁景，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可若再不收手，方法錯了，不管你再堅持再執著，這個家也是散了。”

孟梁景腳步微頓，沒有回頭，許久才低語，“爺爺照顧好自己，孫兒心里有數。”

他大步離開，郎年跟隨后。

“準備好了嗎？”

“嗯，已經告知機場那邊，直升機早已準備就緒，航線和起飛申請已經提，流程會過很快，等到了，就可以出發。”

“好。”

遠蔚藍天際，紅日東升，已是黎明了。

卻有一黑奔馳飛馳而來，夏知若匆匆下車，面焦急攔在面前，“梁景，我給你打電話怎麼沒接？幸好你在這里，國外又來消息了，我正著急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