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完一覺后,莊筱神爽朗。
反觀閆家豪一夜沒怎麼睡,神容枯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昨天做賊去了。
“閆先生肯定是憂心展覽,哎,真不容易……”
“可不是,這勞心勞力的,國家的年輕苗子太不懂惜自己了。”
“我看這展覽就準備得特別好啊!閆先生,您不用這麼擔心的!”
……
老匠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圍著他,他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好意,干笑著應和了幾聲,只說自己有點水土不服,睡得不好。
看見莊筱和康青青過來后,他表一僵,找了個借口就溜了去了。
康青青眼尖地瞥見了他的背影,莊筱,“他是不是在躲你?”
昨天回房后就看見莊筱睡得香甜,手里還拿著手機,還心地幫把手機放好。
莊筱眉眼都沒抬一下,“大概是吧,年紀小的弟弟心思很難猜,我們這些姐姐不懂。”
康青青深有同,比了個夸張的距離,“覺和他們有那麼大的代。”
莊筱笑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展覽開始前,石鴻俊和康青青一人領了一些老匠人盡心盡力地給他們講解,帶他們先去逛逛其他已經開放的展覽去了。
閆家豪鼓足了勇氣,還是走到了莊筱的面前,攔住了。
“你最好有要事。”莊筱從來就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只是平時為了工作笑多了,大家就以為有多容易接近。
閆家豪的指甲扎手心,“莊筱,對不起。”
他一臉嚴肅地著,忽然躬九十度,認真地給道了歉。
莊筱安靜地站著,半晌沒說話。
不開口,閆家豪就不起來,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反正他是做錯了,該承擔責任就承擔責任。
“弟弟,你以前有喜歡過一個人嗎?”莊筱沒有接他的道歉,但也沒打算就在這麼和他耗著。要不要起來是他自己的事,不害怕任何人的目。
閆家豪不解,站起來時正好對上漠然的雙眸,心頭了一下。
“喜歡一個人是會下意識地尊重,至不會讓為難,舍不得讓陷為難的境地。而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向我鞠躬道歉,不就是想要得到我的原諒嗎?我沒有義務一定要原諒你的。倘若我一直不開口說話,你就一直不起來了?不見得吧。”
“所以弟弟,”平靜地說,“你其實也沒有那麼喜歡我。多花點心思在自己鐘意的行業上吧,至你的職業道德是很優秀的。我想,我們做同行其實開心的。”
言盡于此,莊筱覺得盡了做姐姐的任務了——好歹也是爺爺曾經人的孫子,算是八分之一個弟弟了。
閆家豪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看著轉離去和工作人員通視頻播放的問題,看著對大家鼓勵的微笑,重重地吐了口濁氣。
是他做錯了。
整個展出非常功,因為是公益的,來了很多本土的居民,他們認真地看著櫥窗里的展品,有的嘖嘖稱奇,有的連聲驚嘆。尤其是看到粵劇視頻里喪葬的一些片段時,圍了許多人駐足觀看,視頻結束后,又回頭細細地把展品再看一遍。
所有的匠人們都圍在了閆家豪的作品前,那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栩栩如生,致非常。
最重要的是,作者的署名“中國紙扎手藝人”。
這次所有的展品署名都是“中國紙扎手藝人”。
大家都默契地不說話。有個年過半百的大叔后輕輕了下玻璃下的這個名字,眼里泛著淚,“好,好,好……”
沒人問他連著三個好是好什麼,大家都知道,好在哪里。
后來認真看完每一個展品的莊筱聽康青青頗為慨地說,好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匠人都哭了。有一個死死地抓住了閆家豪的手,尤其是知道他是臺灣人之后,就那麼紅著眼,認真地看了他好久好久。
“都是好作品啊……”莊筱回頭看了眼那些或傳統或創新的紙扎品,彩艷麗,形狀細致,每一個都寄托著生人最好的祈愿和祝福,“真好。”
能為一個紙扎手藝人,真好。
展覽結束后,莊筱和閆家豪按照原來的安排,設宴帶著一群或年老或稚的同行們一醉方休。明明是烈度不如國的酒,大家卻都全喝醉了。
“還是家里好……嗝……家里有親人,有父母……等哪天我和他們都去了……還有年輕的人……”
這夜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昏昏醉醉的他們唱起了《我的祖國》。
閆家豪借著酒意,遙遙地朝對桌的莊筱敬了一杯酒。
以后,或者就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這次所有的展品署名都是“中國紙扎手藝人”。
【對不起。】
莊筱的手指在酒杯上挲了一陣,舉起來,朝他敬過后,一飲而盡。
【謝謝你為中國手藝人署名。】
第二天是難得的休閑活,大家可以隨意在附近逛一逛,看看這邊的建筑,這邊的風土人。石鴻俊還帶著好些人去當地的民俗鋪子里逛了幾圈,淘了些有意思的玩意兒來,說要帶回去研究研究。
莊筱沒有跟著大伙兒,而是一個人埋頭扎進了博館里,這一刻,是歷史系熱思考生命,思考死亡,思考宇宙的小莊。
剛剛指導完一臺簡單手的常宴清洗干凈手后掏出手機一看,滿屏都是莊筱的信息。
【小常同志,我帶著你那一份一起在羅浮宮了神富足的一天……看,這是繁星燦爛的夜空……麗而神的人……殘缺但彰顯自由和純潔的人……是不是比你在手里看到的神經多啦~】
斷斷續續,好幾十條,他一條一條都耐心看完了,然后又一條一條地引用回復。
【謝謝你帶著我那一份,我很榮幸……星空很……你比麗……人很黃金比例……小小,我在手里剖開人看到的不僅僅只有神經,還有骨頭、、脂肪……】
夜后,莊筱回歸大本營,看到滿面雀躍,高興又滿足的匠人們的表時,覺得這一次出差是迄今為止最讓滿意且激澎拜的一次。
【小莊今天也很高興:常宴清,我好慶幸自己的臨時起意,慶幸我能和朋友一起帶著這一幫同行出來看這個世界,也讓世界看到我們。】
常宴清很快就給了回復:【不用慶幸,這是你本就擁有的能力,不管過程如何,總會是這樣的結果的。】
莊筱抱著手機,著星星點點的夜空,深呼吸了一口不算太新鮮的空氣,喃喃道:“我的能力啊……我好像,還想做更多……”
翌日一早,莊筱等人坐大車去機場準備返程,閆家豪則繼續留在這邊理他自己的事務。石鴻俊和康青青等人逐一和他握手道別,經過了昨天署名一事,沒有誰不在心里徹底認可了他。
到莊筱的時候,主出手去。
閆家豪愣了一下后,手和地握住。有許多話想說,但好像又不必說了。
“保重。”
莊筱點頭,“保重。”
“以后有機會在比賽上見?”
“有機會的。”
許多年后,常宴清陪莊筱一起參加比賽時偶遇剛剛結婚的閆家豪,當天晚上頗有些不自在地咬住了的耳垂,問:“他還有在聯系你嗎?”
莊筱氣結,“哪有人吃醋吃這麼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