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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04 你就是個無名無分的姘頭
蘇妙漪正要坐回圈椅中, 聽了這話,險些一個屁墩坐地上去。不過很快,就平複了心緒, 不聲地搭著扶手坐穩,“什麽賊, 還能近得了你的?”
“只能是賊。”
容玠抿了口茶,瞥了蘇妙漪一眼, “如今還不肯承認。”
“……你不會是在說我吧?!”
蘇妙漪故作震驚地,“我怎麽可能做什麽賊,還輕薄你?”
容玠不作聲。
蘇妙漪又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你是不是喝多了, 把夢當真了?好啊容九安, 你腦子裏平日裏都在想些什麽齷齪東西,所以才會做這種夢……”
容玠笑了一聲,“確實, 也不是第一次了。”
“……”
蘇妙漪被噎得臉都有些泛紅。
人不要臉, 果真無敵。
好在容玠也有公務在, 沒打算在知微堂與蘇妙漪繼續耗著。
只是臨走前,此人招手將蘇妙漪喚道近前,眼睛彎了一下,低對耳語道,“究竟是誰同你說, 我宿醉後什麽都不記得?”
蘇妙漪瞳孔微, “當年在婁縣……”
“婁縣那次是裝的。”
“……”
蘇妙漪瞳孔震。
下一刻,容玠掰過的下,俯臉吻住的。
直到將那雙桃花眸親得有些迷蒙了, 他才松開手,在間喃喃道,“妙漪,嘗過了便要認賬……從此,容某可就是你蘇行首的姘頭了。”
語畢,容玠直起,笑著用手指在蘇妙漪呆若木的臉上刮了一下,隨即離開。
知微堂樓下,進進出出正在結賬的客人就看見年輕的次相大人從二樓走了下來,行步如風,甚至還帶著一與他秉不合的輕快。
接著,一道咬牙切齒的尖聲就像是追殺他的猛般,從樓上撲了下來,響徹整個知微堂。
“容、九、安!”
接下來這一日,蘇妙漪都沒下過樓,甚至沒離開自己的隔間。
直到晚上知微堂打烊,才總算寬好了自己。
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只要臉皮比容玠厚,那尷尬的就會是容玠而不是。
回了修業坊後,江淼正在為明日的簽售會做準備。不願在人前暴自己的面容,所以早就讓蘇妙漪在現場為準備了遮掩的紗簾,連面都心地打造了幾個。
此刻正一個個地往臉上試戴,對著妝鏡問蘇妙漪,“哪個好看?”
“……”
蘇妙漪還在想著心事,沒回答。
江淼開自己面上的碎珠流蘇,轉頭看過來,“你怎麽了?是不是那天推我落水的人抓到了?”
蘇妙漪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該說不說,江淼這個江湖騙子有時候直覺簡直準得可怕……
“抓是抓住,就是個尋常婢,什麽都沒審出來。”
到底還是沒告訴江淼,這事和端王有關。
“審不出結果的人,怎麽可能只是個尋常婢?不肯代的人才最可怕。”
江淼一語中的,不過一門心思在面上,也沒繼續追問,只是無所謂地繼續把玩自己的面,“反正等明日書一賣完,我就收拾包裹滾回臨安了。不過你自己要小心些,往後那些明槍暗箭的,可沒人替你扛了……”
說得懶懶散散,仿佛已經將落水那日的驚心魄給忘了。
蘇妙漪心裏酸酸麻麻的,手拿起另一個面,遞給江淼,“……這個好看。”
江淼看了一眼,出嫌棄的表,“你審有問題。”
“……”
翌日,樂樓裏。
知微堂包下了一樓的幾個宴廳,將中間隔斷的門通通打開,串了一個開闊寬敞的大廳。大廳最中央布置了一個略高于地面的圓臺,四周懸垂了紗幔,而戴著半邊流蘇面的江淼就坐在其中,心不在焉地轉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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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鏡花》的五冊全部寫完後,大胤幾乎所有能識字的子都了“蒹葭客”的追隨者和擁戴者,幾乎每個月知微堂都能收到們寫給江淼的信,信上有的是表達喜,有的是慨書中人的命運,還有的則是也想寫話本,請教江淼如何才能像一樣。
讀者的熱太高漲,江淼每個月回信都回不過來。所以蘇妙漪才會慫恿江淼辦這麽一個簽售會。
果然,樂樓的門一開,守在外頭的子們就蜂擁而,手裏無一不提著印有知微堂和孽海鏡花字樣的書箱。們在知微堂雜役的指引下朝大廳裏奔去,想要一睹江淼的真容,卻在靠近圓臺時,被攔了下來,排長隊取簽號,一個一個進去。
蘇妙漪今日在騎鶴館不開,于是將看管現場的重任給了祝襄,還將知微堂的護衛全都調來了此。
江淼還以為是故意弄出這種排場唬人,殊不知蘇妙漪是擔心那日落水的意外再發生……
江淼坐在紗幔中,在一冊冊《孽海鏡花》上寫下“蒹葭客”三字,聽著子們毫不遮掩的羨慕和贊譽,這幾日的晦心終于一掃而空。
“六十六號——”
圓臺外的雜役著號。
趁著人還沒進來的間隙,江淼擱下筆,了有些發酸的手腕。眼前一暗,一道影已經站在了的書案前。
江淼笑著仰起頭,卻在看清來人的模樣時,笑意僵住。
站在面前的竟是端王,許是為了掩人耳目,他今日手裏拿著一把折扇,扇面展開,擋去了下半張臉。直到江淼擡頭看過來,他才放下了折扇,神有些複雜地,“江娘子。”
一瞬的怔忪後,江淼回過神來,歪了歪頭,若無其事地問道,“這位公子,你要我在何留下花押?”
“阿淼……”
端王低聲喚,“你是不打算理我了麽?”
江淼飛快地朝紗幔外掃了一眼,手去取端王手中的折扇,“留在這裏是吧。不過……”
停頓片刻,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譏嘲道,“該寫給王炎,還是宋琰呢?”
端王任由將折扇取走,將那扇面塗畫得七八糟,也不阻攔,“今日來得匆忙,也不是與你解釋的好場合。可我必須先來同你說一句。我如今的境,有些事不得不做,你能諒……”
“……”
語畢,他便走了那一片狼藉的折扇,匆匆離開。
江淼怔怔地坐在原位,反應過來後怒極反笑,險些將手裏的紫毫筆都給折斷了。
什麽有些事不得不做……
何必拐彎抹角的,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是皇子,未來還有可能繼承大統,所以不可能娶,更不可能只娶一個,三宮六院是必不可的?
竟還敢諒!
“我諒他個頭!關我屁事!”
蘇宅裏,江淼累得癱在躺椅上,不顧形象的罵罵咧咧。
上午戴了一整日的面和孽海鏡花被丟在一旁,蘇妙漪搬著個凳子坐在邊,殷勤地替著手腕,“莫生氣,為這種人氣出病來不值當,不值當……”
“我沒生氣,我就當自己踩了坨狗屎!”
是沒生氣,只是說話俗了些。
蘇妙漪悻悻地閉上了。
發洩了一通後,江淼總算平複下來,閉了閉眼,拂開蘇妙漪的手,聲音也恢複如常,“……你不是還要回騎鶴館麽,去忙吧,我自己靜靜。再幫我準備好車馬,我明日就回臨安。”
蘇妙漪知道這時候想靜一靜,于是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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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只剩下江淼一人。
長舒一口氣,將被丟在一旁的孽海鏡花拿起來蓋在臉上,口略微起伏著,裏神神叨叨地念著咒。
“那丫頭在念什麽呢?”
一個上了年紀的陌生聲音傳來。
江淼卻不關心他是誰,仍舊用書蓋著臉,回答道,“清心咒!”
院倏然一靜,接著,江淼就聽見一個使的聲音,“那是我家娘子的好友,江娘子。”
江淼只能摘下臉上蓋著的書,聞聲看去,只見使領著兩個中年男人從院門口走進來,其中一個負著手、氣度不凡,另一個則跟在他後,長相有些。
使對江淼介紹道,“江娘子,這是戶籍司的王大人,來例行核驗戶籍産簿的。”
又來一個姓王的!
江淼如今一聽到“王”這個字就心煩,敷衍地起行了個禮,就又打算躺回去念自己的清心咒。
“江娘子……”
使小聲喊江淼。
江淼掀起眼,和那使對了一眼,這才意識到蘇妙漪不在,這群使便沒了主心骨,竟然指上了。
想著現在還是虞汀蘭午休的時辰,江淼只能著頭皮站起,吩咐道,“還不先給王大人上茶?”
使反應過來,連忙退下了。
江淼領著戶籍司的王大人往正廳走。
“江娘子不是汴京人?”
這位王大人雖看著威嚴,可倒是沒什麽架子,竟然主找江淼攀談。
江淼原本是有些嫌煩的,可這王大人說話的語氣十分溫和,手不打笑臉人,也不好對人太過刻薄。
再說了,萬一給虞汀蘭和蘇妙漪惹麻煩,就不大好了。
于是乖乖答道,“我生在臨安。”
“臨安啊……”
王大人嘆了一聲,“我過世的夫人從前也是臨安人。臨安是個好地方,鐘靈毓秀。”
“的確比汴京好些。”
“哦?你不喜歡汴京?”
江淼悶哼一聲,有些惆悵地接下一片落葉,隨手進院牆隙裏,“不喜歡。汴京這個地方,會讓人無端生出許多。”
對錢財,對名,還有對人的。
“……”
後忽然沒了聲響。
江淼步伐一頓,狐疑地轉頭看去,就見那王大人定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眼神裏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王大人?”
江淼不覺得他是在看自己,又回過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不遠的書畫,“大人,可是這字畫有什麽不妥?”
王大人還沒說話,他後的人卻是惜字如金地開口了,“勞煩取些紙筆。”
江淼應了一聲,離開去取紙筆。
待離開後,留在原地的兩個人才相視一眼。
“大人是想起故人了。”
“不說方才那話倒還不覺得,可說著相同的話,竟覺得與商霏生得都有些像了……”
“要麽是巧合,要麽便是殿下同說起過。”
“大概吧。”
隨行那人向江淼離開的方向,“這位娘子的容貌是好的,秉似乎也不錯,只是脾氣差了些,說話也有些……俗。”
王大人默然片刻,似乎也有些不得其解,“可為何朕瞧見第一面,便覺得親近?”
隨行之人面錯愕。
***
翌日,天高雲淡,風清氣爽。
江淼背著包裹從修業坊裏走出來時,蘇妙漪已經站在馬車邊等了許久。虞汀蘭不便在修業坊面,所以沒來門外送行。
“江大小姐,你昨日說了卯時出發,現在可都辰時三刻了。”
蘇妙漪接過的包袱,遞到車上,“東西都帶齊了?”
江淼打了個哈欠,點點頭。
蘇妙漪問,“你是不是睡過頭了?”
江淼掐指一算,“其實我剛剛算過了,此刻才是良辰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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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妙漪顯然不信。
江淼不喜歡離別的場面,沒再逗留,直接上了馬車,“走了。”
“路上小心。”
蘇妙漪從一旁退開。
車夫坐上馬車,剛要啓程,不遠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地馬蹄聲。
衆人循聲去,就見馬蹄揚起的塵煙裏,一隊披盔戴甲的將士騎著馬疾馳而來,而將士後,竟還有幾位穿著宮裝的侍。
蘇妙漪一愣,忽然有種不好的預。
轉眼間,那隊人馬已經行到了近前。帶頭的侍從馬上跳了下來,手裏竟拿著一個龍封卷軸,不疾不徐地朝們走了過來。
待人走近了,蘇妙漪才一眼認出來,那拿著卷軸的侍正是上次在容玠舊居裏撞見的劉喜劉公公!
“江淼人在何?出來接旨。”
劉喜揚聲道。
此話一出,衆人都被嚇得不輕。
車簾被掀開,江淼探出半個子,不可置信地,“誰?接什麽?”
劉喜還未發話,旁邊的隨行侍卻是拉長了聲音,尖刻道,“大膽!”
蘇妙漪心口一,連忙提醒江淼,“還不快下來接旨?”
江淼連忙跳下車,在空地上跪下,蘇妙漪和其他下人們也紛紛跪在後。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臨安江氏,名曰江淼,品端莊、蕙質蘭心,實乃皇家之良配,特賜婚于端王,封端王妃,擇吉日完婚。欽此——”
一道封妃聖旨,倏然砸下來,將衆人都給砸蒙了。
可這落下來的究竟是晴天霹靂,還是餡餅,人人心中恐怕各有答案。
江淼直地跪在最前面,儼然一幅懵了的模樣,又是蘇妙漪率先反應過來,扯了扯的袖。
“這是聖旨……”
蘇妙漪低垂著頭,聲音輕不可聞,“你若抗旨,命就沒了。”
江淼如夢初醒,僵地伏叩拜,“……民,接旨。”
傳旨的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馬蹄揚塵,再散開時只剩下面面相覷的送行人群。
“恭喜江娘子!賀喜江娘子!”
一個使率先起來,其餘人也反應過來,紛紛附和。
此起彼伏的道賀聲,和一張張驚喜若狂的臉孔,竟是將方才送行的慘淡盡數沖散。
“……”
江淼愣愣地低頭,著手裏沉甸甸的鑲著金玉的聖旨,魂不附。
蘇妙漪抿,朝下人們揮揮手,“都散了吧。”
“娘子,那馬車上這些行李……”
“這還用說嗎?通通搬回去。”
重新回到蘇宅,蘇妙漪將屋門一合,便快步走向江淼,神鄭重地,“你現在是如何想的?究竟是想嫁,還是不想嫁?”
江淼緩慢地眨了眨眼,“……你剛剛不是說,拒婚會沒命?”
“呆子!明正大拒婚當然會沒命,可你若真的不想嫁,咱們可以尋些別的法子!”
江淼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昨日他去知微堂,究竟同你說了什麽?”
這問題蘇妙漪就問了一次,江淼也說過了,可現在覺得,是不是江淼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每個人上臺的時間就那麽一會兒,他只說了兩三句,我全都同你說過了……”
蘇妙漪若有所思,“那會不會是我們理解錯了?有沒有可能他說不得不做的事,是要讓你為端王妃,但又怕你不肯?”
江淼不知該說什麽,怔怔地發著呆。
見不說話,蘇妙漪直接坐到了江淼平常寫話本的地方,提筆開始寫小報。而容就是端王選妃的消息,筆疾書了一整頁後,便打開門喚來一個下人,讓他立刻送去知微堂。
“告訴他們,一個時辰後,務必將小報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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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人領命而去。
江淼在蘇妙漪後惻惻地著,“我都這樣了,你還不忘拿我的事跡去賺銀子,蘇妙漪你有沒有心啊……”
蘇妙漪好整以暇地轉頭看,“端王選妃這麽大的事,知微堂已經追了許久了。如今有了個如此彩的收尾,就算小報上不說,也遲早會有人知道,那不如我賺一筆……王妃娘娘,你說呢?”
話音未落,一個繡枕就兜頭砸了過來,還伴隨著江淼咬牙切齒的怒斥。
“商!”
在知微堂的推波助瀾下,也就半日的功夫,端王選了一位平民子為正妃的喜訊就傳遍了整個汴京城。
街頭巷尾,衆人拿著知微小報,差點沒驚掉下。
他們雖不關心朝政,可對端王和梁王的太子之爭還是略知一二。盡管端王在三年前拿下了汴京府尹一職,勝了一籌。可如今娶個毫無家世的正妃,豈不是又將好不容贏得的局面拱手讓了出去?
“難不是只人,不江山?沒想到端王殿下還是個癡種啊。”
“癡種就不該生在帝王家,往後怕是會因誤事……”
“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百年前的文帝,後宮就只有淑賢皇後一人,二人伉儷深,不是依舊開創盛世?”
“文帝那時本就海晏河清,自然能如此。但現下北邊可不太平。別到時候憂外患,遭殃得還是咱們普通老百姓……”
議沸騰,都比修業坊熱鬧。
是日夜裏,容玠便來了修業坊,只不過這次卻不是來找蘇妙漪,而是來尋江淼。
“端王想見你,讓我來接你過去。”
江淼愣了愣,回頭看了一眼蘇妙漪。
蘇妙漪立刻會意,主上前,“那我陪同去。”
容玠沒有阻攔,側讓二人上了馬車。
馬車駛了許久,久到蘇妙漪都有些坐不住。掀開車簾往外頭掃了一眼,竟然不是去容玠舊居的路。
下一刻,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江淼和蘇妙漪下了車,這才發現眼前的府邸竟是端王府!
蘇妙漪下意識看了容玠一眼,容玠明白在想什麽,解釋道,“聖旨已下,江淼是未來的端王妃,自然可以登堂室,不必再掩人耳目去旁的地方。”
“……”
江淼有些恍惚地邁進王府門檻。
王府裏的婢似乎已經都將江淼看作了未來的主人,恭恭敬敬地提著燈上前來行禮,“見過江娘子。”
這還是江淼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行禮。
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也不知道人起。
還是容玠開口替解了圍,“都起來吧。”
為首的婢低眉垂眼對江淼道,“江娘子,殿下在園中等你。請娘子隨奴婢們移步。”
江淼遲疑了片刻,往前走去,蘇妙漪還想跟上去,卻被容玠拉去,“他們說話,你去做什麽?”
蘇妙漪看了一眼江淼快要走遠的背影,著急地低聲音,“若是江淼再落一次水呢?誰知道這王府裏還有沒有人藏著要害!”
聞言,容玠松了力道。
蘇妙漪立刻追了過去,容玠停頓片刻,也無奈地跟上。
端王在園中的涼亭裏等著江淼,蘇妙漪和容玠像兩個守護神似的,跟在江淼後,將護送到了端王面前。
“你們這是……”
端王看向容玠。
蘇妙漪似笑非笑,“殿下自己心裏清楚。”
“……”
端王猜到了什麽,臉有些不大好,鄭重其事地對蘇妙漪強調,“本王絕不可能傷害江淼,更不可能讓旁人分毫。”
涼亭靜了一會兒,江淼轉看了蘇妙漪一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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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妙漪這才與容玠退到了涼亭外,卻也沒走遠,只等在了水岸邊,剛好能清楚看見涼亭中的形。
端王府的婢還心地為他們搬來了兩把座椅,讓二人坐著等。
容玠靠坐在圈椅中,姿態閑適。而蘇妙漪卻是坐得筆直,恨不得將脖子長,耳朵也拉長,仔細分辨亭子裏的對話。
“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麽?”
容玠忍不住笑話,“像一只護著崽的雌鷹。”
下一秒仿佛就要沖上去啄人了。
“噓!”
蘇妙漪警告地朝容玠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影響我。”
容玠側頭著,忽然說道,“隔這麽遠,聽是聽不清的,倒不如看口型。”
“說得輕巧,分辨口型難道是什麽手到擒來的事麽?”
“我可以。”
容玠神淡淡。
蘇妙漪眼眸頓時亮了起來,搬著自己的椅子往容玠跟前靠近了些,附耳過去,“那你說給我聽。”
容玠垂眸,目落在蘇妙漪認真的側臉和瑩潤的耳垂上,不聲道,“有條件。”
蘇妙漪眼裏的滅了,警惕地轉頭看他。
容玠啓,“我生辰那日……”
蘇妙漪一聽便以為他又要提起那晚在藏書樓的事,于是自暴自棄道,“是我做的,是我輕薄了你,行了吧?但那也是你自找的,而且你對我上下其手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容玠笑了,“我只是想說,你在我生辰時送我的那枚扇墜,還缺個瓔珞。你若答應親手給我做一條,我便幫你這個忙。”
蘇妙漪咬牙切齒,“我給你紮個草人你要不要。容九安你搞清楚自己的份,你就是個無名無分的姘頭!別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容玠不置可否。
眼見著亭子裏端王拉近了與江淼的距離,不知說到什麽,江淼雙眼驀地睜大,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
蘇妙漪愈發急得抓心撓肝,一把扯住容玠的袖,“給你打瓔珞,你說!”
容玠畔的笑意漾深,“他們在說,聖上已經去過裘家,見過江淼了。”
蘇妙漪一驚,“什麽時候?”
“估計是在你不在家的時候。端王說,聖上也很喜歡江淼,所以才松口,答應了這門婚事。”
“……”
蘇妙漪懷疑地看了一眼亭中兩人,見江淼的神從驚訝便了,忍不住又問道,“端王現在又在說什麽?”
“我會護你一世周全,絕不讓你半點委屈。往後我有什麽,你便有什麽。萬裏山河,與爾共。”
蘇妙漪一愣,看向容玠。
容玠也垂眼看過來,“端王的話。”
“……”
待蘇妙漪再看向亭中時,端王已經將江淼擁懷中,江淼也沒有推拒。二人的影依偎在一起,倒也十分般配繾綣。
蘇妙漪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現在可以放心地走了?”
容玠問。
“走吧。”
二人悄無聲息地離開,將兩把圈椅留在了岸邊。
沿著回廊朝前院走時,容玠察覺到蘇妙漪似乎還有心事,“端王對江淼,看起來是真心的。你還有什麽顧慮?”
蘇妙漪微微蹙眉,“你有沒有覺得,端王方才說的話,奇怪的?”
“哪裏奇怪?”
“什麽我有什麽你就有什麽?這算什麽,江與宋,共天下?”
蘇妙漪忍不住小聲嘀咕,“不像是在許諾共白首,倒像是讓合夥的東家放心呢。哪有人這樣追求姑娘,表心跡的……”
“你在這種事上倒是經驗富。”
“那是自然,從小到大我收到過的詩信箋,堆起來都有一籮筐,還有當面聽過的話……”
說到一半,話音戛然而止。
蘇妙漪忽然意識到自己邊站著的是容玠,果斷閉上了,輕咳兩聲,才又道,“你又不是沒見識過。”
的本意是,容玠也是自就人追捧的神才子,給他寫詩的娘子們也不。可容玠似乎是領會岔了的意思——
“你的本領,我確實是早有見識。”
蘇妙漪眼皮一跳,剛想再說什麽,就聽得容玠清冷的聲音。
“是我在婁縣那幾個月,你就攏共收到了四封信,兩件定信,還有三個書院裏的學子,私下向你求。”
在蘇妙漪震愕的眼神裏,容玠如數家珍地報起了那些人的姓氏,口吻平淡,“一位寫酸詩都用錯典故的魯公子,一位是采了一堆野花給你編了個奇醜無比花環贈給你的蔡公子,最後一個是集賢書院唯一能去會試,卻名落孫山的高公子。”
“……”
蘇妙漪不可置信地著容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會……”
怎麽會記得如此清楚?
暫且不提距離婁縣的那段日子已經過了多年,就連當初在婁縣時,也從來不知道,容玠將這些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裏……
一直以為,容玠是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