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初到禮部的時候剛好晌午,由衙役引著穿過禮部大堂,到后院員們理日常公務的二堂,二堂據等級和職務又分出數十個房間。
沈驚瀾是七品主簿,理公務的房間臨近西南角。
衙役到一房間門口停下,朝里面打了一聲招呼,對溫若初恭敬道。
“王妃娘娘,王爺請您進去。”
秋上前掀開門簾,溫若初抬步走進房間。
“沈驚瀾,我給你投食來了。”
還以為這個時辰旁人都出去用飯了,應該只剩下沈驚瀾,說話沒輕沒重,日常了些,走進房間才注意到凌玄禮也在。
凌玄禮手里端著茶盞,和溫若初視線相撞,有意外,也有驚喜。
“若初……公主。”
異國他鄉見到相之人,心里自然是歡喜的,更何況凌玄禮還曾幫過。
凌玄禮不遠千里送來圣人封公主的旨意,還帶來了那麼多東西。
不沖別的,就沖千里送親的這份誼,溫若初也是激凌玄禮的。
溫若初對凌玄禮笑著點點頭。
“凌大人也在,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無妨。”
凌玄禮臉上也是帶著笑意的,視線掠過溫若初明顯隆起的小腹,在旁人難以察覺到的地方,眼底閃過一失落,很快恢復如常。
心底莫名涌起一酸,他沒想到在這里能見到溫若初,才幾日不見,肚子都這麼大了。
年后他們折返大虞,文上需要加蓋禮部印,過了年十五之后禮部才開印,怕時間太趕來不及,凌玄禮提前和禮部約好,今日來加蓋印。
加蓋印之后,要到主簿這里做登記。
沒想到在這里做主簿的居然是沈驚瀾。拉著他坐下,說得了一罐好茶葉,他坐在這里喝了一肚子茶水,有一搭沒一搭扯東扯西,就是不登記。
沈驚瀾一綠袍包裹修長軀,佩戴銀帶,見溫若初進來,角翹起一抹若有似無笑意,微微挑眉,脧了一眼凌玄禮。
起過來攙扶溫若初,讓坐到椅子上。
“小初,你前兩日還說,這兩個小家伙鬧騰得厲害,子疲乏,又天冷路的,你在府里待著就好,不用心疼本王,特意跑一趟給本王送飯。”
溫若初:“……”
詫異抬頭看向沈驚瀾。
昨晚哪只小狗說禮部飯菜不好吃,還說讓來禮部接他。
當著凌玄禮的面不便穿。
溫若初僵著角,點點笑笑,順著沈驚瀾的話茬。
“妾閑來無事,王爺第一天當值,放心不下過來看看。”
月兒把食盒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四道小菜擺到桌子上。
兩只碗,兩雙筷子。
三個人。
除了沈驚瀾不尷尬,剩下的人都尷尬的。
沈驚瀾瞅了一眼桌子上飯菜,雙手托著一雙筷子,看向凌玄禮。
“守正若是不介意……坐下來用午膳,本王和小初是夫妻,可以共用一副碗筷。”
凌玄禮:“……”
溫若初:“……”
若是再猜不沈驚瀾稚伎倆,就是傻子。
之前怎麼沒發現,沈驚瀾的心眼這麼小,人家凌玄禮招他惹他了?
溫若初余瞪了沈驚瀾一眼,偏頭對凌玄禮歉意笑道。
“不知凌大人也在,沒有準備,莫要見怪,凌大人差人送來的東西,本宮已經收到了,都是能用得上的件,凌大人有心了。”
溫若初坐在沈驚瀾騰出來的椅子里,和凌玄禮的位置隔著一個一手臂長寬小方桌。
“無妨。”
凌玄禮手中茶盞放到兩人之間的方桌上。
“問了生育過子的婦人,才準備的那些件,之前還擔心公主看不上眼,公主能用上,本王也算是送對了。”
他站起,“既然駙馬和公主要用午膳,那本王就不叨擾了,明日派人過來,麻煩駙馬高抬貴手莫要為難。”
沈驚瀾見人要走,放下筷子,走到溫若初邊,宣誓主權似的攬過溫若初肩膀,看向凌玄禮。
“守正是小初的娘家人,理應熱招待,今日相見一時話多些,耽擱了正事,明日派人過來,本王一定第一個辦守正的事。”
“再會。”凌玄禮行了一個抱拳禮,轉走了。
溫若初坐在飯桌前,有一夾沒一夾地吃著心給沈驚瀾準備的飯菜,有點胃口欠缺。
方才凌玄禮走的時候,形有些落寞,好像很失落的樣子。
抬眼看向沈驚瀾。
“你和凌大人到底怎麼回事?”
沈驚瀾干完冒尖一碗米飯,放下筷子,抬眼看向溫若初。
“不是我和凌玄禮怎麼回事。”
“那是什麼?”
沈驚瀾沉默一瞬,蹙了蹙眉心,好像很氣憤的樣子了一口氣。
“是凌玄禮對你。”
溫若初急脾氣上來,和沈驚瀾解釋無數次了,和凌玄禮沒關系,之前圣人賜婚,完全就是一場烏龍,沈驚瀾死咬著這茬不放,忒沒意思。
重重放下筷子,剛要發作,沈驚瀾開口道。
“凌玄禮對你了齷齪心思。”
溫若初愣在原地,如一道驚雷劈在頭上。
凌玄禮那樣一個正得發邪的人,居然會對……
實在是太嚇人了!
溫若初實在不敢相信,總覺得是沈驚瀾太敏了。
“凌大人和你說的?”
沈驚瀾耷拉著臉,聲音低沉。
“錯不了。”
沉默半晌接著說道,“我比不上守正,又讓你跟我過苦日子,我故意攔下守正送給你的那些東西,我是怕……”
沈驚瀾聲音倏然低了下來,有些茫然無措地低下頭。
“……怕你和守正回大虞。”
溫若初懷了他的孩子,可沈驚瀾心里清楚,溫若初是隨之人,子灑,什麼都栓不住,孩子不能,他更不能。
沈驚瀾手里著筷子,不覺張用力,指腹泛白。
切換天機閣閣主份的時候氣場全開,周圍三丈遠的活都不敢靠近。
眼下低著頭坐在溫若初對面,像是做了錯事等待批評的孩子,那麼高的個子,看起來弱小又無助。
溫若初恍如看到年沈驚瀾,在“若初苑”的影,那樣一個小不點,時不時面對老皇帝明里暗里過去的“殺手”,幸虧靠近冷宮,那里有人隔著高高院墻護著他。
忽然有點沈驚瀾對凌玄禮的敵意來源,不就是缺乏安全。
溫若初心底怨氣逐漸消散,對沈驚瀾的火氣發不出來。
沈驚瀾若是隔三岔五起幺蛾子,自然是要走的,沈驚瀾太過敏,這種話絕對不能說。
真有那麼一天,就走不了了。
溫若初起坐到沈驚瀾邊空位,抬手了他的臉,扯了扯角。
“放心啊,我和凌玄禮不是一種人,一天天拉著臉,只知道斷案子,無趣得很,凌玄禮哪有你好啊。”
“你……你真是這麼想的?”
沈驚瀾眼睛都亮了,抬手把的手握在掌心里,不敢相信似的,定定地看著,聲音都不覺抖幾分。
頓了頓,繼續追問,“我哪里比凌玄禮好?”